(續上章)河畔之側已經擺上了兩排書案,而對岸的郎君們已經準備妥當。
每張書案上頭又擺了編號:書一號、書二號……
女郎們站到相應編號的書案前,各自的侍女開始硯墨。
四皇子朗聲道:“現在宣佈規則,評點博士六人,女郎隊的永樂,郎君隊是我等五人,鬥書者以半個時辰爲限,兩方交出半時辰內自己最滿決的書法競技;鬥畫者爲一個時辰,兩個時辰內交出一幅丹青競技。
女郎會書一號對郎君會書一號,若郎君會勝,得女郎會贈送的美酒一壺;若郎君輸,前往西山折臘梅贈送女郎會……”
李倩立在陳蘅的身側,低聲道:“崔氏阿珊是書三號,對岸的書三號郎君是楊嘉。”
慕容慬環抱雙臂,面帶玩味。
郎君會似乎真是靠着抽籤決定的,書畫上頭有才華天賦瞧來看去,也只楊嘉一個人,六皇子抽中了畫一號。
陳薇對六皇子……
許是她自己也發現,陳薇看着與自己鬥技的人,露出一臉不可思義的神情。
只片刻,她握緊了小拳頭:六皇子羞辱過姐姐,氣得姐姐跳湖。如果她能勝了六皇子,就能替姐姐出口惡氣。
陳籮很是興奮,扭着腦袋看左右,全都不熟,伸着脖子道:“阿薇,與我鬥畫的是誰?”
陳薇搖了搖頭,“我不認識,除了郎君會有才華的,其他都不認識。”
畫三號的女郎道:“是秦郡世族陶氏的郎君。”
秦郡陶氏?
陳籮雖聽說過,可對那家的事一點也不了曉。
不知道此人的畫技如何,她們姐妹三人裡頭,不求所有人都勝出,好歹勝出一兩位纔好,否則臉上也太難看了。
慕容慬問陳蘅:“你怎麼看?”
“抽籤時,女郎會有人搗鬼,可又不想讓郎君會的人瞧出來,所以故意讓新入會的女郎抽中,有人想讓陳氏出醜,打我的臉。”
她知道!
她看似漫不經心,德馨與寧王府大郡主背裡搗鬼的事她也是知道的。
“陳薇對六皇子夏候滔,就算她輸了,也不會覺得丟臉,相反的,若是阿薇贏了,卻可以揚名。”
桃子正在垂首硯墨。
黃鸝立在一邊,正低聲地與陳薇說什麼。
“七娘子,你繪的蘭草連郡主都稱讚過,大郎君也誇,說你的蘭草最有靈性。你若輸了,不算丟人,對方可是六皇子。皇子們的先生,哪個不是當世鴻儒……”
陳薇揚了揚下頜,“他羞辱姐姐,害得姐姐險些喪命,我最討厭她了,我要給姐姐報仇。”
黃鸝低聲道:“你用心繪畫就好,輸贏不重要。”
陳薇固執地嚷道:“還沒比呢,你怎覺得我會輸?”
不是你會輸,可你畢竟還是個小孩子嘛。
黃鸝生怕說多了,只得閉嘴,接過桃子手裡的墨,細細地硯起來。
陳箏看着與自己鬥書的郎君,不認得,生得還算清秀端方。
崔女郎不緊不慢地道:“郎君會書二號蕭泠,大司空蕭迦嫡長孫,洛陽蕭氏二房嫡長孫。”
陳箏道:“洛陽蕭氏也是出名的大世族,書香門第,書法不及王氏,詩文不及謝氏,可這兩樣他們自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二。”
崔女郎道:“他的書法在郎君裡頭雖不是翹楚,卻也是上乘。”
陳箏聽明白了,此人的書法不差,自己對上他,勝算的把握不大。
她沉了沉心,這次祖父讓她同二叔來都城,是因她在穎川陳氏三房一脈裡頭,是女郎裡了有才華的。
就算是輸,她也要讓世人看到自己的才華。
陳箏此刻心下已經有了計較。
一聲鑼響,鬥技開始。
陳籮握着筆,琢磨着自己繪什麼好?
馮娥正在練字,一遍又一遍,好在前身將自己的書法、丹青留給了她,雖不能出衆,只能做到不輸得太丟人便可。
場面一片靜寂。
女郎們爲恐打擾到鬥技者,遠遠兒地站着,低聲地議論:
“崔女郎對楊公子,勝負難料。”
“謝女郎肯定是贏定了,與她競技的是一個三等世族家的郎君。”
謝氏的底蘊在那兒擺着,尋常人可勝不了謝雯。
陳蘅不語,從她們一個個地點評下來,必勝之人除了謝雯,似乎其他人要不無法判定,要麼就是必輸的,更沒有人看好陳氏三姐妹與馮娥。
陳蘅站着圍觀不踏實,見四皇子與王、謝、崔三家的大郎君看郎君會的競技者寫字、繪畫,她信步走近。
書一號是張萍,她先是寫了兩張陶淵明的詩詞,就像是練手,努力做到寫得更好,陳蘅寫着幾處不妥地方,“這豎落筆太沉,你直接與上一筆連接。”
張萍微凝,陳蘅用手比劃了一下,將這一字如何連筆收梢之法相告,張萍眼睛一閃,另取了一張紙,寫出這一字,看了片刻,果覺這字比先前的流暢好看,“謝永樂郡主。”
陳蘅笑了一下,繼續走到陳箏處,陳箏寫了好幾頁,有行書、小簪楷又有隸書、碑書,似無法確定寫哪種字體。
“你寫梅花小簪。”
陳箏扭頭,似有意外。
“你的梅花小簪沉靜又不乏靈動,娟秀又不失傲骨。”
貴族郎君們哪個自小不習字?行書、隸書、碑書是他們自小就習練的,唯有衛夫人的小簪因多是閨中女兒所習字體,郎君中會這種字體的少之又少,寫得好的就更少了。
陳蘅讓陳箏寫這種字體,也有劍走偏鋒之意,就算不能勝,至少陳箏的梅花小簪亦有可取之處。
陳箏的書法不錯,出乎陳蘅的預料,陳箏的書法比張萍強,又不及崔女郎。
崔女郎亦寫了三頁,似乎對三頁都頗是滿意,糾結着選哪一張交給評點博士。
陳蘅道:“你的行書飄逸灑脫,清瘦挺拔,仿若山峰,以行書鬥技罷。”
崔女郎回眸,早前難決斷,聽陳蘅一說,果真如此,行書似比其他兩種字體更佳。
陳蘅一一走過競書女郎們,或一句話,或提點兩句,最後立在馮娥的身側,馮娥寫的字最多,別人三四張,她已經寫了足有七八張,每一張上面都是一樣的詩詞。
這詩陳蘅從未見過,是難得一見的佳句。
“你的字不怎樣,詩寫得甚好。”
馮娥得了贊,窘意一笑。
她哪會寫詩,還不是站在多了一千多年的文化功底上,借用了前人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