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適、路穠華等都走了,國公府沒留,他們也不敢留,國公府好像有坑。
周玉郎也走了。或許崇州他就不該來,崇州就是個坑啊。
主樓一樓會客廳內,算外人的都走了,氣氛輕鬆了一些,大家心頭其實都不輕鬆。
範適、路穠華這些人都不好打發。就像周玉郎說的,怎麼表現他們都有話說。所以先下手爲強,現在該他們糾結了。
但崇州要糾結的事還不少。估計賀高陽死了賀家愈發要抓住機會立功往上爬,有時候機會稍縱即逝。賀家當年錯過一次機會,估計記憶深刻。結果對崇州的影響就大了。
莊上弦凜然下令:“宋氏,嘗試走私的方式。”
宋紫紋眼睛一亮,忙上前領命。
有些人沒聽懂,對主公只有敬佩,時不時就妖孽一下。
其實崇州到鞏州,除了陸路還有水路。不過青西江冬天封凍,中間有一段水路和陸路一樣難走,基本就宋紫紋這種真正的弄潮兒能玩轉了。
宋家以前在馬林大河就幹走私,那是兩國之間。
現在墨國和羅宋國就像兩國,鞏州將青西江入口封了,但封不住人心。
青巖三寶外邊存貨都沒了,價格炒得很高,意味着有利可圖。鞏州肯定也有人想賺,只要量少一點,不影響大局,鞏州肯定也不好管。對崇州來說,這就是喘息之機。
俞悅有話說,尤其是安東納:“渧商、滁商,影響那麼大。我們青巖以後能不能做成青商?這其中一個重要因素,是抱團。不只是商業規劃,更重要的是青巖百姓,要牢牢地抱成一團。以後誰到青巖來囂張欺負青巖人,不論男女老幼一塊上,打了再說。以後青巖人出去被欺負了,不論主公、丫鬟、掌櫃一塊上,打了再說。要讓人聽到青巖就打從心眼裡恐懼和敬畏!誰也惹不起!”
大家血液瞬間被點燃!殘月和別人不同,這個誰包括姓羅的!
至少鞏州不敢對崇州說半個不字!
這渧商、滁商都做不到!但沒說青巖就一定做不到!大家都有信心試試!
莊上弦更冷酷:“團結離不開紀律!紀律嚴明,違者一律軍法處置!”
大家血液瞬間被凝固,凝固中又重新燃起火焰!
有紀律的一塊上,和沒紀律可不同。沒紀律是一盤散沙,有紀律就有技術分,莊家軍的紀律威力更大。這是要全民皆兵,且保護自己毫不猶豫。有莊家軍做後盾,以後不欺負人,但是絕不會再被人欺負。
俞悅說道:“青巖人少,至少也有六七萬。誰家有這麼多人?軍隊有這麼多人,能隨便打進青巖嗎?團結,還有一點至關重要:公平。紀律對每個人都一樣,想要特殊對待,可以,設立貢獻值,對青巖發展有突出貢獻的,准予抵消一部分罪責。青巖這片天地對每個人都一樣,該分給平民百姓的部分,誰也別貪心的想全佔了。那遇到困難的時候,誰也自己一個人扛。”
鹹清一臉嚴正:“今天是兄弟,明天才能一塊上戰場。”
其他人慢慢懂了。其實不唱高調,說實際的。首先得老百姓心甘情願,其次他們吃飽了、有力氣纔能有那能力。
鍾亦良一聲長嘆。大家都跟着一聲長嘆。
鍾亦良年紀不大但特沉穩:“很整齊嘛。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所以得先養。”
莊上弦很正式:“有勞國令。”
鍾亦良一愣,怎麼說半天好像都他的事兒?不可能,這兒這麼多人。
石部、酒部、織部等人趕緊閃,藥部最近在忙着研究如何提高石蟲的使用價值。
佔金花、宋紫紋、鹹向陽等婦女也一個比一個忙。
鍾亦良長嘆:“團結!注意團結啊!”
俞悅是善良妹,好心提醒:“國令大人應該想個法子,如何讓這些人團結起來,以後但凡國令大人有令,一個比一個跑得快。”
鍾亦良心想可不是一個比一個跑得快,他都想跑了。小主公和小妹子太能整事,當初他就不該來,不該同意做國令,就沒有這些事了,惆悵春風裡。
範適、路穠華等惆悵的離開崇州,周玉郎也惆悵的離開崇州。
臨走前墨國公每人送一對石蟲,聊表心意。青巖就靠這換油鹽,誰也不好意思多要吧。
曹舒煥、嶽奇鬆、安東納等也離開馬賽城,以各種方式去了鞏州。
二月十八,夥計從南陽郡回來,國公府熱鬧了一點。
這純屬湊巧。範適運着一批物資又來了。
主樓二樓臥室,會客廳,很安靜。俞悅又在練大字,這樣好的天氣練大字!
莊上弦在書房忙着,案上堆滿文案;卻不時看月牙一眼,等她練完就帶她出去玩。
俞悅也看他一眼,瞪他!不對,無視他,哼。
莊上弦決定,不帶她出去玩,就在這兒玩。事情處理差不多,將一卷資料扔一邊,又冷酷的看一眼,看的資料瑟瑟發抖。
這是青西江水泊幫的資料。水泊幫老巢就在鞏州,原本是一小幫水匪,賀昌珉任鞏州刺史後,水泊幫發展成一個很大的幫派,控制了青西江很長一段。宋紫紋走私的事兒沒開始,就被他們盯上了。
莊上弦卻沒興趣看第二眼,他眼裡滿是月牙,走到她身後抱着她。
俞悅停頓一下,沒轍,繼續練。
莊上弦看着月牙很有趣,在她脖子親一口,輕輕的舔着,光滑細膩真好。
俞悅又停頓一下,少年以爲舔骨頭呢,沒轍,繼續練。
莊上弦有點反應,停下來抱着,又伸手握着月牙的手,她寫的還這麼難看,他寫的多好。
俞悅就想趕緊練完完事,少年卻來了興致,寫好幾頁,越寫手感越好,停不下來。
俞悅說道:“這是明天的。”
莊上弦應道:“這是寡人寫的。”
俞悅問:“那我呢?”
莊上弦應道:“讓你欣賞,好好看着。”
俞悅說道:“求不欣賞,我頭暈,好像病了。”
莊上弦終於停手,拉着月牙洗手收拾乾淨,再讓卓穎婖給她看看。
卓穎婖進來,後邊跟着鹹晏、鹹清、管士騰及南陽郡回來的夥計南宮瘠。上次去南陽郡的夥計南宮崅,這次去南陽郡後留下負責南陽郡的事務。
卓穎婖給俞悅診脈,看看她氣色,說道:“沒事,我去讓馬補燉一盅湯補補。”
鹹晏、鹹清都挺關心,確定妹子真沒事才鬆一口氣。
莊上弦覺得月牙真弱小,真把她當病人,抱着她坐下,再端着茶喂她。
俞悅杏眼盯着莊上弦,莊上弦星眸冷颼颼的,要換一種方式喂嗎?
俞悅閉上眼睛省的自戳雙目,古人云,學好一世學壞一時,古人誠不我欺啊,少年在這方面也表現出無與倫比的妖孽天賦。
莊上弦喂完有點遺憾,看鹹晏、南宮瘠等人一眼,真礙事。
鹹晏無語,主公真的春光燦爛春暖花開,不過大家都是那個年齡過來的,理解。
南宮瘠拿出一封信遞上,一邊說道:“劉哥想見主公。”
莊上弦拿着信一頓,擡眸看看南宮瘠,垂眸再看着信僵硬了三分。
俞悅幫忙將信拿出來打開給少年看。自己也看看,這劉雲芳,開頭是憶往昔,中間是看現在,後邊是望將來,將來、將來用詞比較隱晦,大意是和許國公一樣。墨國公也是國公,墨國還是名正言順封給墨國公的。
俞悅淺笑:“佔山頭很嫺熟。”
莊上弦從信中回過神,啵親一口,月牙笑起來比春花還軟萌。
俞悅忍了,否則怎麼辦,親回去?將信扔給鹹晏,淡然說道:“但沒說佔哪個山頭?許國公佔了南陽郡,墨國公不能輸給他吧?或者把整個東陽郡佔了?”
東陽郡挨着京城邯鄲,這等於佔到皇帝羅擎受的腋下,能行?那要不要連邯鄲一塊佔?
鹹晏看完給鹹清,一臉匪氣的笑道:“具體面議。”
鹹清看完給管士騰,嚴肅的問:“那他在南陽郡做什麼?”
南陽郡是許國公的,他有這麼大理想,應該二話不說來投奔主公,開疆拓土,建功立業。而不是寫封信說想見主公。
管士騰輕飄飄引用鹹晏的話:“面議。”
俞悅說句公道話:“能說出這番話想有一番作爲,比那些讓主公去死的強多了。不過墨國把地佔了,他這麼激動以後準備做什麼?”
鹹晏文武雙全,最近又頗受鍾國令的薰陶:“記得以前國有相,他等着做國相。”
一陣沉默。倒不在乎誰做什麼,讓他們做國令也做不了。
俞悅看着莊上弦,這種事兒以後肯定還會有。劉雲芳不僅是舊部,關鍵還有救命之恩。
莊上弦下令:“寡人夏天去鞏州,信就不寫了。”
南宮瘠領命:“準備好我就去南陽郡,當面轉告。對了,劉雲芳有個女兒,專門讓我見了,還問怎麼樣。”
俞悅問:“怎麼樣?”
南宮瘠看着她突然很古怪,還是據實以告:“劉小妹才七歲,這過了年該八歲了。不知道怎麼教養的,擺出一副大將軍府大小姐或少夫人的姿態;現在不同了,應該是主母或國夫人的姿態。”
俞悅怒瞪莊上弦,要抱去抱那正宗小蘿莉。
莊上弦看着月牙的櫻桃小嘴,南宮瘠、鹹晏、鹹清等趕緊閃。
※※※
春天是個好季節,三天兩頭下雨,春風不時吹來好消息。
鞏州州城的浮橋,最先被沖走。
據說有老百姓放鞭炮,沒橋就甘心了。水泊幫肯定會換一種手段,大家先出口惡氣不是?
賀高陽死了,賀昌珉奔喪回鞏州,蔡州到鞏州的路毀了,等搶修好,已經過去大半個月;回到鞏州路又壞了,賀昌珉差點沒壞在路上。
墨國公府花園,有幾棵桃樹,幾百年的老桃樹,開出更嬌豔的花。
三月中旬,崇州已經很熱,桃花在風中花飛花謝。
俞悅穿着青色單衣,躺在樹下吊牀,周圍落滿桃花,已經分不出人與花。
莊上弦過來,站旁邊看着,他要永遠讓月牙這麼愜意,這麼美美噠,美的不想驚動。風從他耳邊吹過,聽一陣美人香。
俞悅做了一個夢,睜開眼不知身在何方,眼裡滿是純淨的迷茫。
莊上弦心都碎了,抱着月牙輕輕的親一口,卻長長的不放。
俞悅回過神,眨眨眼嘴一動,好像桃花開。
莊上弦立刻吻上,並勾住她桃花舌,太美了,不激烈,卻像稷谷酒,醇厚綿長。
俞悅這回像酒醉心明,閉着眼,慢慢的迴應,好像跳一支舞,永不疲倦。
莊上弦醉了,醉在夢裡,本能有一絲急迫,卻忍着不想打破夢境醒來。他很少做夢,尤其春風裡的夢,他夢見和她一起盛開,開的好美。
俞悅覺得少年滋味好美,就像青巖的青山與大河,充滿神秘的誘惑。她想窺視他的秘密,她也有好奇,對異性也是同樣。
她擡手摸摸他的臉,冷冰冰的在這熱天很舒服,皮膚好,手感好。
莊上弦咬她一口,不要走神,他要整個世界開滿燦爛的花。
俞悅果斷咬回去,不要太燦爛,他就應該像一塊堅硬的石頭,充滿力量。
莊上弦瞬間全身充滿力量,緊緊抱着月牙,激情四射。
俞悅也激情了,好像從紅酒換成白酒,這種刺激從舌尖直到心臟,靈魂隨之顫抖。
莊上弦顫抖着,從靈魂到心臟再到她舌尖,一口吞下去又還給她,只有在她嘴裡才最美。
俞悅準備嘗試法式熱吻,力氣好像不夠了。
莊上弦緊緊擁抱月牙。桃花飛謝將兩人包圍,纏綿不願離去。畫眉在枝頭唱着豔羨的歌,別的鳥亂七八糟的起鬨,花園一時特熱鬧。
小丫頭雙魚站遠遠的喊話:“範適來拜見主公。”
莊上弦揮手,沒朝丫鬟發火,卻把賬都算到範適頭上。
俞悅抿着嘴看少年一眼,莊上弦立刻親一口,抿着做什麼,放開我來。
俞悅瞪他一眼,莊上弦愈發心動。
範適過來,身邊跟着安達璽,還有幾個富商,這回很有底氣。
莊上弦抱着月牙坐下,星眸凌厲的看着他們,就像刀劍一人先戳幾個窟窿。
安達璽立刻變成小白花,行禮後乖乖退一邊。誰有本事只管鬥,他負責看戲好了。
範適依舊世外高人的樣子,再加上長輩的姿態,開口就責問:“聽說鞏州最近發生一些事,都與你有關吧?不用否認,除了你沒別人。”
俞悅很驚訝,老頭到底哪來的底氣?或者賀昌珉從京城帶回了聖旨?
莊上弦依舊犀利的看着他,就像看一條亂吠的犬。
範適特怒,他一番好心,他費盡心機!這小畜生活該去死!
範適避開莊上弦的視線,怨氣更重:“你這樣做有什麼意思?對你有什麼好處?你高興了,在這賞花淫樂!不用管百姓死活!”
莊上弦剎那殺機畢露,強大的氣勢逼的範適不停避退,旁邊高手一臉警惕。
俞悅揮手兩顆石子兒擲過去,這高手絕對有問題。
高手忙閉上眼閃避,石子兒依舊砸中他眼皮,砸的他眼淚直流。
俞悅又拿出一顆石子兒,上面刻着西楚霸王,莊上弦抓着她手擲過去。
高手還在流淚,隨手將石子兒打飛,飛過去正好砸中範適眼睛,噗的一聲好像瞎了。
安達璽趕緊再退遠點,這打起來千萬別誤傷他,他只是小白花一朵。
俞悅看他一眼,再看着高手:“你借刀殺人。”
高手差點破功,還是先看看範適的眼睛,雖然流血,還好沒瞎;這老頭也堅強,沒有嚇的滿地打滾。
範適是太擔心了,他這些年也算養尊處優,結果來到崇州這破地方,還要受這辱!他回過神暴走:“小畜生!我好心好意,好心的來幫你!看在大將軍的份兒上,你就這麼對老夫!這就是你的家教?莊家真的沒落了!”
莊上弦抱着月牙一塊過去,一巴掌扇範適老臉上,特響亮。
俞悅嘖嘖驚歎:“太有面子了,讓墨國公親自動手,天下商人你是獨一份。”
高手趕緊護着範適,莊上弦一腳將他踹飛,高手高到天上去。
範適沒了保護。莊上弦又賞他一巴掌,依舊抱着月牙坐下,再冷颼颼的盯着範適。
範適這回徹底懵了。臉火辣辣的疼,眼睛不停流血。
幾個富商都嚇得不輕,範適真的有密旨,做成這事兒他們都有好處;但這裡是墨國,墨國公就像霸王,橫起來高手都擋不住。
一個富商膽子大一點,還有幾分底氣,準備講道理:“範老年紀大了,但真是一番好心。爲了給崇州送來物資,他忙前忙後操了多少心,使了多少力。鞏州方面答應,可以給他一些方便。這對崇州百姓是個好事。”
俞悅懂了。青巖三寶斷了快一年,有些人才知道其好處,或者認真當回事。稷谷酒是崇州的主要收入,其中的利潤相當可觀。鞏州的人還沒動,這些商人要先下手。
他們打得好主意,和鞏州聯手,封鎖之餘再來個壟斷,以後他們說了算,崇州還要感恩戴德。誰這麼聰明,想的這麼美?
富商是商人,講的唾沫橫飛好像青巖人都該來給他三炷香。
俞悅說道:“不愧是一塊通敵的,合作有經驗。”
莊上弦說道:“官商勾結,是百姓的恥辱!”
俞悅說道:“他還引以爲榮呢。別人想勾結都找不到門路。說什麼修路,修的只有他能來,別人都進不來,了不起。”
莊上弦下令:“以後任何物資到崇州,先徵收兩倍的稅,用於崇州建設。”
潘伯壎過來趕緊記下。
莊上弦再下令:“鞏州的物資要到崇州,小商戶不得少於一半,否則打哪來滾哪去。”
潘伯壎繼續記。有滁商開路,這是好事。崇州看起來也退了一步,畢竟實際問題很嚴峻。要談就這麼談,誰想單方面說了算,那就再賞兩巴掌。
富商閉嘴了。通敵先不說,不能壟斷拿不到壟斷利潤,差別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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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適緩過勁兒:“那些小商戶有什麼本事?老夫爲了崇州!”
俞悅打斷他話頭:“大家都是爲了崇州百姓。你能說動鞏州同夥,動嘴就行;運貨到崇州是辛苦活,讓沒本事的小商戶做,兩全其美。莫非你又不想幹了?這不行啊,這樣置崇州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而不管,你太沒人性了。不愧是通敵的奸商,有好處就幹,沒好處就不幹。”
潘伯壎吐槽:“顯然嘛,沒好處還幹是傻子。”
俞悅說道:“誰說沒好處?崇州百姓都會記住你的,你就放心的去吧。”
範適真被氣走了。安達璽跟在後邊,看戲看得挺爽。
賈鷂急匆匆過來,差點將範適撞翻。高手忙護着,賈鷂少年不留神將高手撞飛。
一陣風吹桃花飛,高手飛的滿是詩情畫意,俞悅一石子兒砸他。
高手踩着桃樹落荒而逃。民間有風俗認爲桃和逃同音,不吉,就是這樣子。
賈鷂衝到主公跟前行禮:“水部遭到水泊幫襲擊,損失慘重。水泊幫揚言,要殺到崇州來,讓崇州乖乖將宋氏送去做壓寨夫人,再送上女奴一百個、稷谷酒一千壇,白銀八十萬兩做嫁妝。”
俞悅說道:“看來賀昌珉火氣很大,脾氣很大。”
潘伯壎沒吭聲,一個匪幫揚言殺到崇州,比範適口氣還大。
莊上弦也沒說話,官商勾結,官匪勾結,朝廷就會做這些事,還有什麼說的?
數日後,莊上弦和俞悅、鹹晏、管士騰等來到青門鎮。
潘伯壎、鍾亦良坐鎮青巖,鹹向陽和鹹清也留下,卓穎婖帶了四個丫鬟隨行,馬補也來了。
青門鎮,是重鎮,但地方比一個大點的村子還小。這裡也沒有普通百姓,有的全是和重鎮有關。
青門鎮地勢較高,地形就像一個胃,左右全是山,前面是鞏州到崇州唯一的一條路,後面是崇州到鞏州唯一的一條路。中間一片比較開闊的地兒,加上樹林有半個馬賽城大。路在山的一邊,另一邊的房子形成一條街。
街上有原本三大家族的駐點,有爲過往其他人準備的客店、酒店,還有幾家外面人開的店鋪,依舊經營着外面的一些東西。
環境極簡單,爬到山上或站在樹上一眼能看完。
馬補卻極開心,卓穎婖也有點激動,終於要又一次走出崇州了。
俞悅依舊站在樹上看,胃的兩頭都有崇州設的門關,地勢高也很好守,基本上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而在西邊路口、正是嘴的位置,被鞏州搞得一團亂。
※※※
鞏州州城,末春雨水很多,從天上到屋頂到街上再嘩嘩流到青西江,又像江水氾濫倒流到街上,街上也氾濫。
大街能好點,小巷淤泥、臭水溝泛起來,骯髒隨處可見,捂都捂不住。
有些人自然不用往那些髒地方去,下雨天也收拾整齊打扮靚麗,下雨天在家呆着沒意思,捂久了會發黴、捂出臭味,不如相約出門走走。
青西江邊一條臨江路,路邊一棟望江樓,在樓裡能望見青西江,但酒樓真正的名字叫四李酒店。
四李酒店門口有幾棵大李樹,但和四李的名字無關,也不是四季。
據州城的老人講,四李酒店是百年老店,這些李樹是後來栽的。
百年老店一股百年的酒味兒,屋檐下掛的燈都像酒罈,撩撥的一個個酒鬼走進去。
裡面也點着燈,將大堂照得亮堂,左右兩個樓梯上二樓,樓梯已經被踩得油光發亮,不知多少酒鬼在上面踩過。
俞悅還夠不上酒鬼,也和莊上弦來了,兩人衣着普通,就坐在一樓大堂。
酒保熟練的拿來牌子,正面刻着幾種酒,背面刻着各種菜。酒菜當然不止這幾種,相反比這多得多,這其實是正統的招牌酒菜。
俞悅點了一壺稷谷酒,要了一份糯米鴨,時蔬隨便上幾個。
旁邊一桌坐了三個人。外面又進來一個酒鬼。
酒鬼和人一樣。下等的平民、奴隸,上等的貴族。下等的色鬼逛窯子,皇帝在後宮就像秦樓。下等的酒鬼一身酒臭味,上等的則叫酒仙、酒狂之類。
這位酒鬼就像酒王,進了酒店不經意散發着王者之氣,非常特殊。
酒保有眼力勁兒,忙上前招呼。
俞悅也有這眼力勁兒。這酒王衣着看似普通,卻非常嚴謹;看着是青色,不失王者之氣;外面下的雨不小,他身上卻滴水不沾;五官看似普通,越看越有味道;眼神很乾淨,很單純,卻是對酒的執着,好像那就是他的領地。
其實他只有領酒、沒有領地。一樓大堂已經沒有空位子。
酒保只好領着他過來,但究竟是坐左邊還是右邊?
左邊莊上弦冷哼一聲,月牙看別人這麼仔細、這麼深情,有他好看嗎?
俞悅瞪眼,莊家少年最帥,莊家少年是宇宙無敵第一純情酷郎君!
右邊三個人已經有一個醉了,大着舌頭說胡話:“崇、崇崇、崇州!那個鬼鬼、鬼鬼地方!別、別別的跟老子什麼關係,老子的酒、酒酒、稷稷酒!”
酒王看他一眼,立刻到左邊,坐俞悅身邊。
一切是如此自然,好像雨就應該從天上下,不像青巖羣山的雨,好像是天葬山冒青煙從地上往上冒。說起這,俞悅看一眼外邊大街,鞏州的大街也是用青石鋪的,卻比青巖低幾個檔次。
莊上弦伸手,一把將月牙拉到自己身邊,再冷冷的看對面。
對面眼睛特乾淨,就像酒醉心明,酒吃得越多,眼睛越清亮,別的都在眼睛外。
俞悅坐好,貌似第一次發現莊家少年吃癟。這就像一個人嫉妒公主的身份,公主卻想要一隻會變成人的青蛙。
後邊有人拍桌,大喊:“酒保,他娘給老子滾過來!”
酒保耳朵不好使,正拿着牌子給酒王,這位沒準是個大主顧。
後邊猛人繼續發威:“你這他娘是稷谷酒!欺老子沒吃過嗎?你吃奶的時候老子就吃的稷谷酒!”
酒王眼睛看着稷谷酒,停下來,乾淨的眼睛茫然的看着酒保,有問題?
大堂內已經有人附和:“不錯,這根本不是。”
“別的地方已經吃不到稷谷酒,我酒癮犯了,特地到鞏州,這兒卻拿假酒騙人。”
“世風日下啊。四李酒店是百年老店,竟然店大欺客。”
後邊狂人鬧得更猛,不知道還以爲專門來砸場子。看樣子還沒醉,不是發酒瘋,是真怒。
酒保不高興了,到櫃檯又拿來一壺酒放後邊桌上:“這是正宗稷谷酒!一樣的稷谷,用汾河水釀的,主要賣京城。這邊崇州賤奴不賣,我們才從京城運了一些過來!你們能吃到京城的酒就偷着樂吧,還廢話多!”
猛人大怒,一拳打的酒保鼻血狂噴。
其他人起鬨:“胡說八道!誰不知道我們說的是崇州的稷谷酒!這就是店大欺客,沒有就說沒有!還擡高價格!老子很失望!”
“砸了這破店!老子要吃崇州的稷谷酒!”
不知道誰先動手,噼裡啪啦大堂內亂了,好幾個酒保都被揍了。
酒店掌櫃好像不擔心,不着急。一些州城的本地人也安靜的坐着看着。
等大堂砸了大半、一部分是被牽連,外面風雨中來一幫人,一個個壯漢滿身煞氣。
莊上弦護着俞悅、對面酒王都沒事,安靜的看着。
這些壯漢二話不說,上前將鬧得最兇的幾個一頓揍。後邊猛人以一敵三,又來兩個壯漢偷襲,咔嚓一聲將猛人一條腿打斷,再一頓羣毆毒打,比殺了他還狠。
發酒瘋的清醒了,一些膽小的痛哭求饒。
門口又進來一個壯漢,個子不高,但特精悍;一身爆炸性的力量,眼睛像淬了毒,一眼掃過大堂,聲音像風雨刮過:“這裡是鞏州,誰也別想在這兒撒野!要吃崇州的稷谷酒,就到崇州去!我們鞏州就賣這個酒!以後也不會再賣崇州的酒!”
大堂一時特安靜。是沉默。人經常用沉默面對一些特殊的事情。
俞悅和莊上弦對視一眼,這是想破壞稷谷酒的名聲?水泊幫也夠囂張,直接以鞏州的名義發話。
稷谷酒,確實很多地方會用稷谷釀酒,所以崇州的稷谷酒得有個名字,以後就叫青東。
壯漢是水泊幫二當家西門兕,發威將大家震住,便適可而止,對求饒的幾人說道:“吃了酒容易犯糊塗,但損壞東西得照價賠償。故意鬧事的,就五倍賠償!若是有錢就隨便來鬧,我在這等着!”
俞悅覺得,這麼經典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把這句話都破壞了,罪過啊。
四李酒店大概最近這種事發生的不少,很快就收拾乾淨。
又出來一批酒保,一個走到俞悅這兒,看着酒王。
酒王清亮的眼睛依舊茫然:“我要吃崇州的稷谷酒,真沒有嗎?”
酒保怒:“剛二當家的話沒聽見?”
酒王眼睛看着酒保,一直看着他把氣焰收回去,最後老實搖頭,一臉苦逼。
酒王苦悶。俞悅點的稷谷酒和糯米鴨上來了,還有幾個菜。
酒王坐着不動,酒保也不敢動,誰都知道有些高手脾氣古怪,酒王就屬於其中之一。
俞悅倒出一杯酒,眉頭微皺,沒有青巖陽光的味道。青巖的物種略微變異,青巖的稷谷夏天要經受五六十度的暴曬,那種味道已經融入骨髓。
青巖的青石,俞悅的理解,是含有大量對身體有益的微量元素,或者某種更特殊的東西。石蟲就是吸收這個,再轉化爲人體能吸收的營養,它就是一個轉化器、轉化寶寶。稷谷同樣,吸收再化爲人體能吸收的。
石粉和酒糟的秘方,則是讓人體直接從石中吸收。人就像吃觀音土,消化吸收肯定很難,吃的不好就會出事。加入酒糟,應該能促進吸收。俞悅的理解,酒糟比粗糧還粗,還有助於人體將無法吸收的部分排出。不得不佩服青巖古人的智慧。
這些東西,都是別的地方稷谷酒不具備的。
莊上弦冷酷的說道:“不喜歡就別吃。”
俞悅應道:“還好。蘿蔔青菜各有所愛,你不愛不表示人家就不愛。”
酒保懸着的一顆心放下一半,又藉着這句話氾濫:“公子您一看就不是一般人。這京城人吃的稷谷酒,若是不好人家怎麼會吃?”
俞悅應道:“行了,你忙去吧。”
酒保如蒙大赦,急忙跑了。
酒王乾淨的眼睛看着俞悅:“我只喜歡吃蘿蔔。”
俞悅變戲法似得拿出一小桶酒,放在酒王面前,酒王立刻不看她了。
俞悅看着莊家少年,太操心了容易老,人家是個標準酒鬼。
莊上弦冷哼一聲,撕了一個鴨腿給月牙,又給她盛一點糯米,快吃,吃了快長大。
俞悅瞪他一眼,看哪兒呢?再說這兒要長大得吃豬蹄、核桃、蜂王漿之類。
莊上弦本來不覺得,但鹹向陽那麼雄偉,月牙就不能太差。現在十二歲,掰掰手指就十五歲、十八歲了,凡事要趁早。
對面酒王把酒吃了,好像幾百年沒喝水的人終於吃了一碗水,不解渴反而更飢渴,眼睛愈發明亮的看着俞悅,差點害她把鴨腿吃鼻子上:“我叫夜玧殤。”
俞悅擦擦鼻子:“殘月,兇殘的殘。”
夜玧殤看着她鼻子,擦鼻子的動作完全是女孩,鼻子也很好看。
莊上弦冷哼一聲,一時糾結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乾脆在月牙臉上親一口。
夜玧殤說道:“我還要。”
俞悅一筷子糯米又差點吃臉上,麻利的給酒王盛一碗,要就趕緊吃。
莊上弦冷酷的盯着夜玧殤,夜玧殤將小桶收起來,端着糯米飯吃的特優雅,標準的酒仙。
俞悅低着頭吃自己的,這家酒店菜做的還不錯。
樓上下來一大幫人,前邊一位小姐說道:“酒糟魚還湊合。”
另一個小姐應道:“這是青西江的魚,京城就算丞相府也吃不到。”
※※※
俞悅的外祖父是陳太師。她的祖父俞光義,原配賀梅琴。
賀梅琴生了兩女三子。長女俞婉,嫁到景家。
次女俞萱,當時俞光義爲了向上爬,把嫡出的女兒送給羅擎受做妾。俞萱生了兩女,被羅擎受原配鬥死了。後來羅擎受登基,俞光義做了丞相,俞萱的大女兒三公主封安平公主,小女兒四公主封安樂公主。
長子俞善言,娶妻周燦,和莊上弦祖母那個周家無關。周燦生嫡長女俞敏麗,嫡子俞則田。俞善言妾媵生庶長子俞則業。
次子俞善行,便是俞悅生父,原配陳氏。尚未和陳氏成婚,便與李瑤兒鬼混,陳氏死後娶李瑤兒做繼室。李瑤兒生一女兩子,長女俞敏姿實際比俞悅大三天,長子俞則紳,次子俞則士。
賀梅琴小兒子俞善民。俞光義妾媵又有一子俞善孝。
鞏州州城、四李酒店,俞悅看着樓梯上下來的一大幫人,立刻認出俞敏麗、安樂公主,還有一個應該是賀昌珉的女兒。看樣子俞家與賀家的矛盾已經很明顯,小輩公共場合就明嘲暗諷。
俞敏麗和安樂公主兩個小寡婦不在京城守寡,跑到鞏州來浪。
羅宋國對女子沒那麼苛刻。俞敏麗和安樂公主可以守寡,也可以不守。但未婚夫剛死就跑到鞏州、打扮光鮮的上酒店。這就是她們的教養。
俞悅能認出俞敏麗和安樂公主,有點緣故。
俞悅出生時,陳家正鬧得*,她無論如何都是陳太師的外孫女,某種程度上又是一個笑話,一個天生讓人踩着尋找優越感的存在。
俞敏麗母親周燦和陳家根本不是一個重量級,就天天在俞悅奶娃跟前晃,這張不算多漂亮的臉俞悅就記住了。
安樂公主死了娘,在皇家跟孤兒差不多,多仰賴俞家。俞悅是俞家嫡出孫女,反正恩恩怨怨,這張和賀梅琴很像、同樣不算多美的嘴臉俞悅也記憶猶新。
恍惚如一夢,十多年過去,大家都長大了,誰都沒變。
俞敏麗號稱京城第一名媛淑女,雖然挺倒黴,但又沒嫁過去,她現在還是丞相嫡長孫女,身份高的能上屋頂,豈是賀高娢能比的。
俞敏麗年方二八,打扮的很高貴靚麗,擺足了京城名媛的款;高傲的昂着頭,不和賀高娢一般見識,一眼掃過大堂,對一片豔羨又敬畏的目光特滿意,這種目光就像銀子、不論從哪兒來的都那麼炫;然而有一處極特別,吸引了她的目光。
這裡一個萌正太,看着她特癡情,好像上輩子的情人,讓她心跳加快三倍。
一個冷酷的少年,好像就掃了她一眼,然後像空氣一樣無視!無視!
一個青少年乾脆像傻子,這時候還在吃,不過吃相好好看。
這樣的三人組,在這樣特殊的時間地點,好像宿命深深的印在她腦子裡,俞敏麗癡了。
安樂公主離京出來散心,總要有所顧忌,不能太張揚;因此沒照着公主打扮,而是扮成普通的京城的小姐,又走在俞敏麗後邊,方便後邊宮娥、高手的保護。沒參與俞敏麗和賀高娢的爭鬥,她眼睛最閒,也是最先看到三人組。
安樂公主一步衝上前,正好撞了同樣癡的俞敏麗。
俞敏麗嚇一跳下意識拽了賀高娢。
賀高娢被抓的很痛,反手一巴掌甩過去。
俞敏麗腦子裡閃過英雄救美之類之類的,沒看清就結結實實挨一巴掌。怒的還手就是一巴掌。
安樂公主扒開俞敏麗還要衝過去。這樣三個風格不同又在一起的極品中的極品,真的可遇不可求。她想起東營長公主她姑母的那麼多面首,就找不出這樣的。啪一聲一個巴掌把她打清醒,登時還手也是一巴掌。
後邊宮娥、高手等都傻了,不過都是俞家親戚,別人不好插手。
賀高娢發現扇了俞敏麗,激動又緊張,“啪!”安樂公主一耳光讓她*。
俞悅更*,目瞪口呆的樣子特呆萌,腦子裡出現俞善行甩陳氏耳光的情形、和這忒像。她渾然不知把表姐、堂姐誘惑了,胳膊肘又捅捅莊上弦,一定是爲他。
莊上弦劍眉一皺格外冷酷。
夜玧殤吃飽了,才顧上看一眼,眼睛單純又明淨,讓人不知不覺覺得自己是仙女。
俞敏麗飄飄欲仙,捂着臉愣是擺出第一名媛淑女的樣子。
宮娥拉住安樂公主,這兒亂糟糟剛纔還打架了,公主快點走吧。
安樂公主像她外祖母一樣有頭腦,反正這天下都是羅家的,不怕他們跑。面首嘛,也不在乎出身。安樂公主唯一擔心的,是要不要這麼做,能不能這麼做?父皇不說,俞家也等着把她聯姻,所以、先走。
俞敏麗只能跟着走,看着安樂公主心情複雜又陰沉。
安樂公主比她大一歲,又是沒娘、在皇宮長大的,秒懂,心裡冷笑,嘴上吩咐刺史衙門跟來的護衛:“把那幾個人打探清楚。”
一護衛獻殷勤:“不如將他們抓起來。”
另一護衛反應過來:“剛纔鬧事,是他們指使的,他們想行刺公主。”
“胡說!”俞敏麗怒,這些蠢貨就知道公主,把丞相孫女排後邊,不知道公主也得靠丞相府嗎?賀家也是靠丞相府,哼,“先把他們身份打探清楚!”
俞敏麗把身份兩字咬得很重,沒身份可配不上她,不過這三人不像沒身份的樣子。
一羣蠢貨拍馬屁拍到馬蹄上,總算收斂一點,轉身盯着那三人又更不善。
俞悅莫名其妙,她報仇什麼的都沒做,胳膊肘又捅莊上弦。
莊上弦冷哼一聲,隔着遠那些蠢貨也嚇得不敢盯了。
俞悅扭頭膜拜的看着少年,威武啊,別擺姿勢,招手讓酒保來結賬。
“一共六兩六錢,六六大順哈。”酒保對蘿蔔青菜印象不錯。
俞悅給他七兩銀子:“剩下賞你。”
至於幾個菜一壺酒收這麼多錢,算過來三千多塊,俞悅就懶得吵了,否則指定見水泊幫。
酒保對蘿蔔青菜印象更好,賞他相當於半個月工錢了,盡心的將他們送到門口。
外邊雨小了一點,風很大,吹的人站不穩,吹的樹葉雜物滿天飛,吹的雨往身上繞,吹的還挺冷。
四李酒店門口燈籠不停晃,像是要掙脫束縛去追尋自由。
門口街上不停有車馬行人來,酒店生意不錯,但不少人會詛咒一聲鬼天氣,今年天氣格外糟糕,青西江好像又要發大水。
莊上弦一把抱了月牙,一件蓑衣將兩人都罩住,再打一把傘在頭頂。
夜玧殤穿着蓑衣戴着斗笠。俞悅看他蓑衣也特精細,斗笠不像附近的風格,他說話聽不出哪的口音,又帶着酒意,越看越像迷之酒王。
莊上弦低頭咬月牙一口,一頭走進風雨中。
俞悅一口咬回去,下雨天也黑,看不清,就看後邊夜玧殤,再後邊又有人跟着。
莊上弦冷颼颼的盯着月牙,俞悅打個哆嗦,莊上弦將她抱緊了。
俞悅無語,示意後邊有尾巴。
夜玧殤問:“殺了嗎?”
俞悅瞪大眼睛:“啥?”
夜玧殤看着她眼睛,不算最美但是她有酒:“你請我吃酒,我殺了他們。”
風雨聲比較大,俞悅不擔心後邊聽見,莊上弦抱着她走路,她閒的和酒王講話:“你意思我剛纔請你吃酒了,你要殺人抵債?”
夜玧殤點頭:“我只喜歡吃蘿蔔,是崇州的稷谷酒。”
莊上弦一身更冷,抱着月牙走得飛快、能飛起來,風雨都被掀動。
夜玧殤話沒說完,但跟着莊上弦表示毫無壓力,酒仙飛起來姿勢不要太帥。
後邊尾巴跟不上了。前面一條巷子,一個人在前邊跑,一羣人在後邊追,殺氣騰騰大白天反正天下着雨也不白,手裡拿着明晃晃的刀劍。
“救命啊!”一個人看見人趕緊喊。
講的是官話,純正的本地口音;年齡不大,還有點武藝;巷子髒兮兮,人更髒。
“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不想死就立刻滾!”後邊水泊幫嘍囉,惡狠狠的像牛頭馬面。
莊上弦一步邁開,又退回來,站那看着,也沒說救人。
俞悅瞭然,不爲那人,只爲水泊幫嘍囉的話,其實也沒那麼複雜,反正想停就停下,看看也好。
俞悅自認爲有見識的,也沒見過這麼囂張的匪幫,看來還是見識不夠。
那人離着還有點距離,看這邊人停下,好像看到希望,爆發出更大的力量狂跑,把一地的髒水污泥濺起一片濁浪臭氣,一邊大喊:“救命啊!我必有厚報!他們這些該死的強盜!水泊幫的水匪都該千刀萬剮!”
水泊幫嘍囉也爆發,揮手一把刀擲向前面。
俞悅一顆石子兒擲過去,噹的一聲濺出一片火花,風雨中更耀眼。
逃命的嚇一跳,回過神拼命跑更快。
後邊嘍囉也嚇一跳,回過神咆哮:“混蛋!你們這是找死!就別怪我水泊幫不客氣!以爲有點實力就能囂張,哼,你去請二當家!”
逃命的濺着污泥忙喊:“你們快走!算我倒黴!我做鬼也不會放過水泊幫的悍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