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就這樣啊?”
雪硯瞧了瞧大銅鏡前的江錦言,皺了皺眉。
江錦言此時一身淺青色的暗繡月牙鳳尾羅裙,那裙裾鑲了銀絲邊際,略有些寬鬆地勾勒出若有若無的曲線,顯得端莊而不失靈動。
袖口處精緻的蘭花暗繡將那露了一半的十指襯托地愈加纖細圓潤。
一頭的青絲被盤成了精緻而不落俗的柳葉髻,用三支成色極佳的白玉蓮紋髮簪別住,一小朵蘭花樣式的簪花斜斜地停在了發間,彷彿無意中落下的蘭花。
江錦言重傷後雖是養了許久的傷,可那臉龐卻還是愈加削瘦,更顯得人又嬌怯了幾分。
因她此刻含着笑意,那往昔沉靜如古潭水般的眸子也多了絲顧盼生輝的光彩。
本就五官精緻的面容,即便是粉黛微施也是平添了明媚,遠則如瓊花般清雅,細瞧又有幾分海棠的明豔。
自是人比花嬌而又在淡雅中壓下花的豔氣,極不符的兩種美卻又極貼切的集於一身。
她對着銅鏡扶了扶頭上的蓮紋髮簪,寬袖滑落了些許後,手腕上露出的羊脂玉鐲子與發間的白玉髮簪相得益彰。
“怎麼?如此不好?”江錦言回身望着皺了眉頭的雪硯。
雪硯笑道:“小姐……好看是極好看的,但就是太素淨了些。”
江錦言淡淡一笑,“不過是一場宮宴罷了,更何況如今我還守制在身,這樣便很好了。”
雪硯點點頭,驀地又想到二小姐也要去赴這宮宴,她臉色一變,不悅起來。
她撇着嘴道:“這宮宴……請嫡女也就夠了,可請庶女又是做什麼?我瞧着怡翠閣裡似乎又熱鬧了起來,難不成都當做一個庶女進宮赴個宴……便能飛上枝頭了?”
江錦言走到她跟前無奈一笑,點了點她的額頭,“宮中除了太后是正室,除了聖上和懷清長公主是嫡出,哪個不算是妾室?哪個不是庶出?你啊……可是越來越口無遮攔了,那宮中可不是一般的地兒,可要管好你這張嘴。”
說着她又道:“飛上枝頭?若是真能被什麼貴人瞧上,興許就是她想要的飛上枝頭呢?”
也不知這周承瑞可會出現?
這一世……這兩天可不要辜負了自己的成全!
江錦言理了理衣袖,垂下的眼簾中盡是冷意。
雪硯站在一旁摸了摸頭,“也罷,今日……我就跟在小姐後頭,我這張嘴啊……橫豎不說話便是了。”
江錦言笑了笑,“你啊,若是學到了雨墨的三分沉穩,也是儘夠的了。”
雪硯扁着嘴道:“我要是能學到小姐的萬分之一,這輩子也就心滿意足了。”
正說着,江士恆也從前院趕到了梧桐苑。
這宮中送來的帖子也是給靖安侯府極大的臉面,可容不得出錯的!
若是江家的女兒能在宮宴上有個好名聲,也能在定親時有些底氣。
聽了婆子的通報,江錦言點了點頭,對一旁的雪硯道:“先收拾些入宮要用到的東西,別忘了將玉紋的賣身契帶着。”
一般的宮外小姐或是外命婦入宮赴宴時,爲了穩妥,皆是要備下一身衣裳帶去以防不便的。
而玉紋的賣身契則是要交給賀瀾的。
江錦言交代完後便出了內室。
在外頭站
着的江士恆瞥見她穿得如此素淨倒是愣了一瞬。
隨後他正色道:“錦言,今日你帶着錦芊入宮,可要萬事小心,宮中不是一般的地方,見着了貴人都要禮數得體些,萬萬不可輕視。”
江錦言前世身爲端王妃,對宮中的彎彎繞繞也是瞭然於胸的。
她淺淺一笑,“父親放心,女兒謹記在心了。”
而此時的怡翠閣裡則是終於少了幾分抑鬱。
王氏這段時日已經是削瘦了一大圈兒,直到聽到了江錦芊可以入宮參加宮宴的消息,她才臉色好了一些。
如果芊兒能夠一舉驚豔四座,日後提親也能嫁得更好。
到了那時候,有了地位卓然的連襟幫襯,錦才便會有機會出人頭地!
只要錦才能夠出息了,這侯府還能不將他請回來?
她掙扎着身子卻覺得不得勁兒,於是連忙喚來了倩紗。
“二小姐那頭如何了?今日是要入宮的,可都備好了?罷了罷了……你快伺候我起身,我要親自去瞧一瞧才安心的。”
倩紗連忙取來一套百褶如意裙伺候她起身,又出內室端了熱水來服侍她洗漱。
穿戴齊全后王氏便扶着倩紗的手往江錦芊的臨湖水榭而去了。
進了裡屋,見到了站在銅鏡前打扮得體的江錦芊,王氏這才鬆一口氣,滿意一笑。
江錦芊對這次入宮同樣是沒有絲毫的懈怠。
那施了脂粉後愈加新嫩的皮膚如溫玉般柔滑,嘴上輕點了口脂,整張面容都立即豔麗嬌媚起來。
她腮邊的幾縷秀髮垂下,走動之際輕拂過無暇的臉頰,更是添了柔媚。
那一身的絳紫色長裙繡着牡丹花紋,暗紅色的綢子束腰,更加顯得纖腰盈盈一握。
“芊兒如此……實在是……能夠豔壓羣芳了。”
王氏笑着走到了江錦芊的跟前,又伸手替她理了理額發。
瞧着不太滿意,又將她那如意髻上斜插的寶石蝴蝶髮簪正了正。
江錦芊見王氏如今瘦弱不堪的模樣,心裡也不甚好過。
她扶了把王氏,柔聲勸道:“娘,您也要保重些身子,大哥……大哥他日後定是會回來的!”
王氏笑着點了點頭,又輕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芊兒這般的容貌才情,娘看了也歡喜,這回入宮必定是大放光彩的,指不定就有了大造化,日後嫁個好人家你大哥也算是有了指望……”
江錦芊微微垂眸,而眼裡卻有些不虞之色。
大哥自己成事不足落到了這麼個下場,孃親如今倒是要將自己拿去換大哥的前途一般!
王氏雖是身子還沒養好,但仍是強撐着將江錦芊送去了二門。
她又低聲道:“芊兒,宮裡不必尋常的地界兒,你入宮後萬事都要謹慎,若是……若是有什麼不妥,記着一定要站在她江錦言的後頭,在外邊兒,她會顧及這個面子情的。”
聽到這話,江錦芊微微皺了皺眉,但語氣卻是不變,“孃親,芊兒會小心的。”
可她心中是不悅的,自己這般的姿容才貌,還要仰仗江錦言過活?
在府裡自己被她壓了一頭,到了宮中,難道還要看她的臉色?
王氏見到馬車已經在二門上候着了,這才握了握江錦芊的手,“去吧,芊兒萬事小心。”
馬車內,江錦言已經端坐着了,她對雨墨道:“程哥兒那裡都看過了?有什麼不妥不曾?”
雨墨搖了搖頭道:“小少爺昨夜裡吃睡都是極好的,於小姐不是說了,小少爺這個時候會好動些,咱們多看着些便是了,我瞧着憐春和惜秋也是極其上心的,小少爺身邊可是不曾離了人的。”
江錦言點了點頭,忽地又笑道:“說到程哥兒,我上回瞧着晉元給程哥兒做得小玩意兒倒是極精巧的,倒是沒想到……他竟然能用紙做出那樣的物件,別說是程哥兒見了歡喜了,我也是未曾見過的。”
雪硯一聽也止不住叫了起來,“是啊!還會飛呢,小姐你說說,那紙鳶還要用線呢,可那玩意兒一扔便能飛出好遠!沒想到……晉元倒是腦子靈光,就是上回……上回給小心做得線團也好,怎麼都扯不斷,小心愛玩着呢。”
江錦言戳了戳她的額頭,打趣道:“上回是誰一口一個小沒良心的?”
雪硯撇撇嘴,“那個時候他蠻不講理就傷了小心,難道不是?”
正說着,便聽到了外頭傳來了聲音,隨後便是車簾一掀,一個身着絳紫色華服的少女便入了馬車。
江錦言微微蹙了蹙眉。
這個時候,還沒有除服,她便穿地這般明豔了?
江錦芊坐定後只對着江錦言冷冷道:“芊兒見過長姐。”
微微點了點頭,江錦言便對前頭的姜爲道:“姜伯,走吧。”
對於這個女人,江錦言心裡只有止不住的涼薄之意。
而聽她這般和一個下人說話,江錦芊不虞地撇了撇嘴。
大家小姐的……嫡女又如何?這般的沒個樣子!
馬車緩緩過了前院,出了靖安侯府的門後才加快了速度往宮門而去。
雪硯一路均是扁着嘴的,瞧着這個妖嬈不已的二小姐,她滿腦子都是怎麼推她下馬車纔好!
這是什麼個樣子?
身爲庶女……穿得比自家小姐還要華麗,那妝容……妖豔地像是要去勾誰的魂一般!
真是給自家小姐臉上抹黑!
而此時的臨秋殿內,懷淑正拉着穆南在宮室中換衣裳。
“穆姐姐,你瞧瞧,我這身衣裳如何?我這妝如何?”
懷淑身上的玫紅色繡雲紋宮裝華貴不已,可和一旁穆南身上流光溢彩的織金鑲銀邊的千水裙比起來,就遜色了一些。
穆南望着懷淑映在銅鏡中的臉,那眼角旁有一處脂粉抹不去的疤痕,雖然極淺,但細瞧還是有些的。
她淺笑道:“懷淑妹妹這眼角處的疤痕可是兒時調皮了?”
懷淑臉色一變,笑意都凝結了,這疤痕是自己在十歲時無意中撞到了桌角。
爲了這件事,母妃將映霞殿的宮女都重罰去了下奴院。
只是自己這疤痕卻總是有些淡淡的痕跡,用了許久的凝脂膏都沒有完全消去!
穆南知道她極惱,但卻笑意不變。
她悠然地從袖中取出一個極精緻的琉璃小盒,那小盒置於掌心顯得小巧卻奪人視線。
懷淑見了這般精緻的小盒也是驚歎,她擡頭道:“這是什麼?”
笑着打開了這琉璃小盒,裡頭淺青色的膏狀物泛着清甜的花香。
“安西御用的惜顏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