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64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沒見簡雲琛出來,齊慕文便關切地問道:“簡大哥不吃早飯?”

齊慕安咧了咧嘴,哥會告訴你那貨昨晚上縱慾過度今天腰痠背痛起不來牀了早飯都是哥先端到牀上給他老人家吃飽纔出來的嗎?算了,還是給咱人民子弟兵留點兒面子吧。或者……還是給京城惡少——我,留點兒面子吧!

於是一大口咬開了一隻香噴噴熱乎乎的鮮肉包子滿不在乎道:“理他呢?昨兒我不就是多喝了兩杯,回到屋裡絮絮叨叨沒完了,這會兒發我脾氣唄!要不是看在他肚子的份上,早就給他來兩記老拳了!”

齊慕文聽了心裡直樂,當初簡雲琛摔了一跤險些流產的時候他這哥哥可着急了,恨不得當場要他媽給填命,當時他心裡還愁這倆冤家該不會是真恩愛上了吧,到時候簡家也一門心思給他撐腰那可就麻煩了啊!

看來就算是簡雲琛那樣的絕色美人,到了他懷裡也只不過就是三天的熱度,新鮮勁兒一過就沒耐心了,再怎麼緊張也只不過緊張的孩子。

這倒像他的個性,可不就是個無情無義百無一用的廢物麼!

只不過再蠢的人都明白先生下長孫的重要性這個道理罷了。

看來自己最近是有些高估他了,沒的自尋煩惱。

齊慕安哪裡能看不出他那點兒小心思,只不理他,又自顧自盛了一碗碧盈盈的野菜碎蘑菇粥,這倒是在京裡很少吃到的好東西,湊到嘴邊一股清香已經撲面而來,三口兩口就解決了個一乾二淨。

早就侯在一邊的許三郎見他兩個都吃得差不多了,便開始給他們介紹今天的行程,上午走南門外的兩個莊子,中飯就在莊子裡吃,因此地本是魚米之鄉,他想着農莊上現成的肥雞肥鴨、鮮魚活蝦、時令菜蔬那是應有盡有,更有附近山上打的野兔子野鵪鶉什麼的野味,兩位爺難得到鄉下地方來走一趟,也當是常個本地的東道。

齊慕文聽完後格外熱情地拍手大讚道:“三郎果然心細,我們整天在府裡待着,心裡就想着有個新鮮野菜野味吃呢!你們莊子裡送上去的那些豆乾肉乾,我們老爺就愛吃得很,就連我也是最愛拿來佐粥的。”

齊慕安忍不住斜眼,阮氏母子最愛排場,一向不是貴的不吃不是好的不用,什麼時候愛吃起野菜野味來了,除非把這許三郎本人也算在野味裡頭了吧?

想想便不由自主地帶出了三兩分似笑非笑的神情來,那許三郎看在眼裡便以爲他對自己有什麼非分之想,當即便氣紅了眼不肯再吭聲,齊慕文一見這英雄護美人的機會來了,忙把他往自己身後一攬道:“大哥這是怎麼說,昨兒晚上的酒氣還沒醒不成?”

齊慕安乾脆無賴地把手裡的筷子一丟,“大清早的就磨牙也不嫌囉嗦,走走走,該去哪兒去哪兒,辦完了事兒咱好早點回去,這沒趣的鄉下地方誰樂意待啊!”

說完看也不看他兩個一眼擡起腳就走,這許三郎雖然是個奴下的出身,可他爹許老三在當地那可是隻手遮天有錢有勢啊,從小還不是跟捧鳳凰蛋一樣把他給捧大了,哪裡受過一點氣,如今見齊慕安這樣不把他放在眼裡還總是出言譏諷哪裡受得了,只差沒當場掉金豆了。

好在有齊慕文這樣斯文和氣的好人在,拉着他的人一路走一路安慰,也不過就是從飯廳走到大門口那麼一小段距離吧,彼此眉來眼去地已經有些捨不得把手脫開了。

第一間莊子是規模最小也最不起眼的一家,管事加上佃農統共只有十來個人,一行人不過匆匆走馬觀花地過去了,第二間莊子靠山臨水景緻很好,倒有些吸引人的稻香農趣。

因京裡的主子難得來一趟,除了許老三和許三郎以外,這所莊子上幾個老人也都一同進屋來磕頭問安,外頭烏壓壓站了滿院子的佃農,齊慕安粗粗拿餘光一掠,大概也有三五十人。

許老三見齊慕文好奇,便陪着笑道:“大爺,那些都是給府上種地的泥腿子粗人,滿身汗臭粗俗得緊,也不會說話,不如叫他們在外頭給主子們磕個頭就散去吧?”

往年即便是齊老爺下來,也回回如此,真正在上頭享慣了福的人,誰願意跟那些灰頭土臉的農民打交道。

因此他認準了齊慕安不會反對,他不就是厭惡鄉下地方腌臢不願意待的麼?

誰知他卻興致勃勃地摸了摸下巴,“那哪兒成?老爺讓咱們下來看看,可不就是來看他們的嗎?難道看你一張老臉?這麼大的幾片田莊你一個人種的?所謂水能載舟,也能覆舟,咱們可不能不拿這些泥腿子當回事兒!你去,讓他們一個個地進來,我都要見一見!”

許老三沒想到這平時說話着三不着兩的大爺忽然說起正經話來,一時倒沒預備,心說要是早知道那還能先教教他們說話呢,這會兒都叫進來,萬一誰說個一兩句不能叫他們兄弟兩個聽見的話,那可如何是好?

因此只爲難地看向齊慕文。

齊慕文自己年年都從這裡頭拿好處,自然知道很多事都是見不得光的,也不願意齊慕安管得太多,於是便好言好語勸他,“大哥,你看看那些人,哪一個不是又髒又臭,有的身上還有瘡呢!叫他們一個個的進屋,可別薰壞了你纔好!”

這話說得站在他身後的許三郎臉上一愣,看他毫無架子,倒沒想到他這樣瞧不起莊稼人。

齊慕安要是什麼都能遂他的意那還叫小霸王嗎?

當即把眉毛一橫,“放屁!那他們種出來的米種出來的菜怎麼不見你嫌棄?快別廢話,早點把事辦了大夥兒都省心!”

齊慕文被他噴得一時說不上話來,許老三見狀只好給這間莊子上現管着事兒的張伯使了個眼色。

那張伯忙麻麻利利地出去了,想必是對衆人都囑咐過一番,不多時便帶了一個約莫四十來歲、黑黑瘦瘦的佃農進來。

這些佃農平時就是見了許老三都怕得要死,如今見許老三對這兩個華服公子畢恭畢敬點頭哈腰,心想莫非他們是皇帝家的人吧?

更是怕得連走路都在打顫,只記得孫老頭方纔跟他們說的,只管給主子磕頭問好,別的都一問三不知就成了。

因此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之後便伏在地上不敢起身也不敢吭氣兒了。

齊慕安料定會是如此,許老三的算盤打得精,他也不是傻子,他本來就沒指望能從這些苦命人嘴裡問出什麼來。

他要的,是讓他那個好二弟和這姓許的老刁奴先自亂陣腳狗咬狗才好看呢!

於是不過隨口問了一兩句你叫什麼,今年多大了,家裡有幾口人之後,便開始話鋒一轉看向了許老三。

“許三叔,我老婆年底就要給我添兒子了,我總想着該做點兒善事給他們父子積個福。你們這兒才遭過災荒,想必今年日子不好過,你看看這人面黃肌瘦的。要不這麼着,我自己掏錢打賞他們些錢銀,你看如何?”

許老三心說那是你自己高興去當那冤大頭,我有什麼不樂意的?

於是忙滿臉堆笑道:“大爺宅心仁厚憐苦惜貧,小的可不敢阻撓大爺行善積德,只有先替他們謝謝爺了!”

齊慕安嘿嘿一笑,心說你等我說完再謝不遲。

於是又似乎爲難似的眉頭一皺道:“可自古都說論功行賞、論功行賞,咱們要是每個人都賞的一樣,那豈不是叫那些吃苦耐勞最肯幹活的人沉了心?還讓那起好吃懶做之徒得了意,不成不成!”

齊慕文被他神神叨叨的樣子弄得有些不耐煩了,忙問道:“那依大哥看該如何行賞才能公允?”

齊慕安一副冥思苦想絞盡腦汁的樣子,過了一會兒方用力一擊掌,“有了!咱們就看他們去年交了多少租子吧!六福!把錢袋子拿來,咱們這麼算,交了多少斤糧食,咱們就賞他多少錢。”

六福忙從後頭搬出了一早預備下的錢袋子,那佃農見齊慕安等着呢,也不知這是真的天降好事了還是富貴公子作弄他,可不管怎麼着民不與官鬥,他哪裡敢跟侯府裡頭出來的人撒謊啊,忙戰戰兢兢地據實報了個數字。

齊慕安點點頭,看了六福一眼,六福忙如數捧了一把錢出來親自塞到那佃農手裡。

“我們爺賞的,這位大哥收好了,出去跟大夥兒都說一聲,只要是咱們家莊子上幹活的,來了都有賞。”

那佃農平白得了這些賞錢自然歡欣雀躍得要命,忙千恩萬謝地又磕了幾個響頭方去,到了外頭一說,誰不想得好處呢?

於是不僅在場的個個都摩拳擦掌地等着進屋請安,還紛紛託人出去報信,把那些在田裡幹活本打算不進來的親戚朋友也一道喊了過來,一時間本來就熱鬧的小院簡直變得更加擁擠吵鬧了。

許老三本來只是覺得這位大公子錢多了燒口袋呢怪無聊的,倒沒覺察出有什麼不妥來,直到他留心到沒發完一個人,那六福都會在一本小本上記下人數和所交的米糧數,這樣一來可一下子就給嚇出了一身的冷汗來。

他們平時怎麼從給侯府的上貢裡頭抽錢?

一來把人數往少了報,而來把收成往低了報。

可佃農老實膽小是大夥兒都知道的,他們不敢跟地位高的人撒謊。

因此他們報出來的數目,也很容易叫人相信。

齊慕安這樣賞完一個莊子,那就等於能把這一處的實際收成給算出來了,另外幾間再如法炮製,那他通州一片的實際收成也就出來了。

如此一來他就能發現這裡壓根沒有鬧饑荒,而且收成不賴,到時候……

因此也顧不得應該不應該了,忙把齊慕文拉到一邊悄悄在他耳朵邊嘀咕。

齊慕文乍聽之下也是一頓心驚肉跳,可再看齊慕安那一副吊兒郎當搖頭晃腦的樣子不由又疑惑起來,就憑他,他能有那腦子嗎!

於是便湊過去半真半假地問他,“大哥,這纔多點兒賞錢,也犯得着記下來?看把你小氣的!”

齊慕安忙煞有介事地把他拖到面前悄聲耳語道:“噓——我跟你說,你只當不知道啊!郡主前兒不是派了我府裡重修花園子的好事兒麼,我還沒去領銀子呢,回頭走那上頭找補回來!”

齊慕文一聽笑了,原來這廝不是有心查賬,是有心假大方去揩公中的油!

齊慕安看他笑了便惡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笑,你吃喝都在家當然不花錢,我們現在單過,可是哪兒哪兒都得花銀子!”

這話算是徹底安了齊慕文的心,再也沒心思管他記不記賬了,可許老三到底還是心虛得很,捏着一把冷汗陪完了這齣戲,吃午飯的時候便推說忽然有些頭疼出不來作陪了。

晚上更熱鬧,本地的地方官周大人在府裡設宴,爲兩位齊公子接風洗塵。

齊慕安本來不想去,反正他該乾的都幹了,現在就得看那許老三的膽子到底有多大,到底有多沉得住氣了,可齊慕文被阮夫人拘得久了,一有機會在外頭吃酒作樂便忍不住要去,因此便派九斤一趟又一趟地來請他,他被煩得不行,只好也跟着去了。

因只有簡雲琛一人在家,因此許老三便還是派了他小兒子過來陪他吃完飯。

那許三郎本來不願意,只好彆彆扭扭的進去了,誰知道才走到門口就聽見六福跟簡雲琛在說話呢。

“大爺說了,二爺可真有法子,教給他一手什麼大大方方賞人的招,不費吹灰之力就把賬給查清了,等會去告訴了老爺,看那姓許的老狐狸還有什麼話說。”

跟着是簡雲琛不冷不熱的聲音,“你們二爺一貫會做好人的,這樣得罪人的事兒又教唆你們沒腦子的大爺去幹,回頭那許老三吃了虧,還得記恨咱們。”

許三郎聽到這兒哪裡還沉得住氣,立馬放輕了步子往回退去,確信裡頭無人察覺後方匆匆回家找他老爹去了。

這裡六福仰慕地看着自家少君,會武藝的人就是厲害啊!老遠就能聽出有人來了,是誰來了,要不這齣好戲還真不好演。

說早了吧那小娘炮聽不見,說遲了吧那小娘炮都已經走進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越是腦子裡想得順下起筆來反而不知道從哪裡入手了,停更了兩天不好意思,先更一章,晚上不出意外還會再補一章。

不過時間可能晚了,大家明天白天來看吧:)

另外感謝三位親愛的打賞,多謝支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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