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思顏的公主儀仗,從京城東面的神將府出發,往北行走,從周懷禮的驃騎將軍府路過之後,就來到了盛國公府門前。
盛國公府也是在京城北面。
不過盛七爺和王氏帶着盛家的幾個孩子一大早就去了神將府觀禮,沒有在家。
但是雖然他們不在家,盛家的管事下人還是得到王氏的叮囑,早早地聚集在盛國公府門口。
看見盛思顏的公主儀仗緩慢而又莊重地行了過來,盛國公府門口立刻烏壓壓跪了一地的人,都是盛家的下人。
無論怎麼說,盛思顏都是從盛家出去的。
盛思顏今日得封公主,盛家上下都是與有榮焉。
盛思顏從御輦裡透過鮫綃紗看見了盛國公府門前的情形,忙在御輦裡出聲道:“停下。”
周懷軒勒住馬,靜靜地立在一旁。
擡着御輦的人也停了下來。
“讓他們起來吧。”盛思顏在御輦裡吩咐道。
跟在旁邊伺候的內侍連忙走過去,對盛國公府門前跪着的下人道:“嫡公主吩咐:起來吧。”
“謝嫡公主!”盛國公府的下人高高興興地磕了個頭,才站了起來。
盛思顏在御輦裡對着盛國公府的門楣含笑欠身,行了一禮。
她想,她終於只靠自己的身份也能護住盛國公府了……
雖然周懷軒一定會幫盛國公府,但是盛思顏依然希望,她能靠自己護住盛國公府,這個曾經在她最艱難的時候,爲她遮風避雨的港灣。
她的身份,已經成爲一道天然的屏障。
從盛國公府走過,他們的公主儀仗一路往京城西面行去。
吳國公府就在京城西面。
“……盛思顏,居然真的是那個孽種……”吳老爺子喃喃說道,一個人坐在書房裡,看着面前的金算盤出神,白胖的圓臉上不再是笑眯眯滑不留手的神情,而是凝重陰沉。
他坐了一會兒,伸手端起手邊的紫砂小茶壺,往面前的茶杯裡續茶。
一不留神,那茶水就從茶杯邊上流了出來,流得滿桌都是。
“老了,真是老了,連茶壺都拎不起來了。”吳老爺子的手激烈顫抖着,哆哆嗦嗦將茶壺放回到桌上。
他的目光從這屋裡滿牆的櫃子裡裝着的賬本上掠過,看向狹窄的只露了一線光的窗子。
就快來不及了,他的時日不多了。
但是他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老爺?老爺?嫡公主的儀仗過來了……”
吳老爺子站了起來,白胖的圓臉上霎時堆起滿滿的笑意,對外面吩咐道:“準備香燭長案,在大門前跪迎公主儀仗。”
“是,老爺。”外面的人應聲而去。
吳國公府門口很快擺上長案。
“唉,你們這是拿的什麼東西?要幹什麼去?”尹二奶奶跟着吳二爺往外院大門旁邊的倒座房行去,打算去那裡站在二樓看看盛思顏的嫡公主儀仗,一路上正好看見幾個下人擡着半人高的牛油巨燭往大門口走。
“回二奶奶的話,這是老爺子讓我們拿到外面的長案上的,等公主儀仗過來,就要點起來。”
尹二奶奶心裡猛地一跳,和吳二爺對視一眼。
吳二爺對她緩緩點頭。
尹二奶奶會意,忙對那些下人吩咐道:“不行,這種巨燭怎麼能在這種場合點?——快回去換了,就那種一尺來長,帶花香的香燭就可以了。”
半人高的牛油巨燭點起來,簡直跟靈堂似的,這不是觸盛思顏和夏昭帝的黴頭嗎?!
“……老爺子真是老糊塗了……”尹二奶奶暗自腹誹,一邊對吳二爺道:“二爺,要不我們還是到門口去看看吧……”
萬一吳老爺子再出“奇招”,他們也好應對。
吳二爺明白尹二奶奶的意思,點頭道:“就去門口。”
他們便轉上通往大門口的小路。
吳老爺子沒有出來,只是一個人站在大門旁邊的一座小樓裡,看着門口的情形出神。
“……這樣的儀仗,明明應該是給自己嫡出的孫女吳嬋娟……重瞳聖人,才配有這樣的尊榮……”
但是吳嬋娟已經死了,不僅帶走了吳老爺子的希望,也帶走了吳家的前程。
老二夫妻倆,還是短視了些,也沒有魄力。
吳老爺子的眼睛眯了起來。
一陣清越斷凝的雅樂從窗外傳了進來。
吳老爺子走近幾步,看着窗外的儀仗漸漸從吳國公府大門口過完了。
尹二奶奶和吳二爺站在大門口的臺階上,看着這幅浩浩蕩蕩的儀仗,心裡都在暗暗心驚。
若是盛思顏真的蒙受盛寵,那他們家……如何能逃過這一劫?
他們吳國公府,前有鄭素馨,後有吳老爺子,已經把盛家、盛思顏,甚至神將府都得罪狠了!
想到這一層,尹二奶奶和吳二爺都覺得身子發涼,手心一陣陣冒汗。
……
盛思顏的公主儀仗從吳國公府走過,再過一兩個坊區,就是蔣侯府和尹家所在的地方。
蔣侯府的內院,曹大奶奶急匆匆拎着裙子,來到蔣家老祖宗住的院子,着急地道:“老祖宗,老祖宗,您知道了嗎?神將府的大少奶奶,就是我們四孃的妯娌,居然是聖上和皇后娘娘的嫡出女兒!聖上已經下旨封她爲嫡公主!”
昨夜是除夕,蔣家老祖宗跟蔣家族人一起守歲,到快天亮了纔打了個盹兒,此時才起牀不久,正在吃早飯。
曹大奶奶慌慌張張跑進來,蔣家老祖宗很是不虞地道:“你這是怎麼了?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曹大奶奶拍拍胸口,顫聲道:“老祖宗,您記得前幾天聽說的那個謠言嗎?”
“什麼謠言?”
“……咱們不是聽宮裡的人說,神將府的大少奶奶,也就是聖上和皇后的……女兒那件事?”
“哦,那是謠言。這你也信?”蔣家老祖宗不以爲然地道,“這是有人在給自己臉上貼金呢。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以爲用這種法子就能自擡身價,豈不知天威難測,她以爲這樣做,聖上看在神將府份上,真的不敢把她怎麼樣?真是太天真了……”
曹大奶奶聽得嘴角直抽抽,訕訕地道:“……老祖宗,這不是謠言。”
“不是?”蔣家老祖宗眉頭皺了起來,橫了曹大奶奶一眼,“是你見識多,還是我見識多?——我跟你說,我活了這麼大年紀,什麼事情沒有見過?我跟人玩這種貓膩兒的時候,你們都還沒生出來呢!”
“老祖宗!”曹大奶奶低低地叫了一聲,“……聖旨今天早上已經下了!現在滿城都在談論這件事!神將府大少奶奶晉封公主的儀仗,很快就往咱們這邊來了!”
蔣家老祖宗正舀了一個湯圓吃,聞言一聽,那口湯圓頓時堵在嗓子眼兒,黏黏糊糊,膩味得不得了。
她一心急,死命嚥了幾下,都沒有嚥下去,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老祖宗!老祖宗!您怎麼了?您怎麼了?”曹大奶奶擡頭看見老祖宗面色發青,用手捂着脖子荷荷有聲。
“老祖宗是噎着了!”常年伺候老祖宗的婆子很有經驗,過來就照着老祖宗的後背用力捶了幾下。
噗!
蔣家老祖宗一口湯圓終於噴了出來,趴在桌子上大口大口喘着氣。
曹大奶奶忙捧了一杯熱茶過來,給老祖宗壓驚。
蔣家老祖宗慢慢喝了熱茶,才撫着脖子有氣無力地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是聖上下聖旨,要認神將府的大少奶奶爲皇后嫡出的女兒,如今已經封了公主。”頓了頓,曹大奶奶補充道:“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蔣家老祖宗的臉色頓時很不好看,她拄着柺杖站起來,“真的?你見到聖旨了?”
“我當然沒有親眼見到聖旨。但是,嫡公主的儀仗,很快就到咱們家門口了。老祖宗要不要去門口看一看?”
蔣家老祖宗用力握着柺杖,道:“當然要去看一看。”
曹大奶奶扶着蔣家老祖宗出了二門,往大門口行去。
等她們到門口的時候,盛思顏的公主儀仗幾乎都要過完了,只留給他們一個個遠去的背影。
但是擡眼看去,前面儀仗如風,雅樂悅耳,都是歷歷在目。
蔣家老祖宗想否認都不行了。
“……原來是真的……”蔣家老祖宗喃喃地道,“那謠言居然是真的?!”
曹大奶奶手裡抓着帕子捂在胸口,跟着低聲道:“天啦!這可讓四娘如何跟她做妯娌?豈不是要一輩子被她壓在頭上?!”
蔣家老祖宗看了曹大奶奶一眼,沉聲道:“趕緊傳話,讓四娘回一趟孃家。她以前跟她大堂嫂不是處得不錯嗎?讓她小心些,不要再跟人比了。”
“比什麼比?嫁了那樣一個男人,哪裡能比?”曹大奶奶低聲嘀咕着,應了聲“是”。
“還有,趕快去找一隻小刺蝟,給四娘養起來。聽說神將府的小曾少爺阿寶最愛跟刺蝟玩,四娘小時候也愛養刺蝟,怎麼又不養了呢?”
“是是是……”曹大奶奶連聲應了,出去傳話,又命人去找小刺蝟。
……
盛思顏的公主儀仗繞着京城整整一圈,終於來到皇宮的南城門。
周懷軒先下了馬,對着御輦裡的盛思顏伸出手,扶着她下來。
夏昭帝居然親自等在宮門口。
見她下來了,夏昭帝緊走幾步,來到她面前,含笑道:“乖女,你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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