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男子慘叫一聲,捂着鼻血四濺的臉倒了下去,正好撞到吳嬋娟施粥的長桌上,一下子將桌子撞倒了,桌上的碗碟噼裡啪啦掉了下來,砸得粉碎。
周懷禮陰沉着臉,再一次舉步上前,掄起拳頭往那男子胸口猛砸,砸得那男子開始口吐鮮血。
吳家的下人這時擁了過來,將吳嬋娟團團圍住。
“住手!”
“住手!”
“堂堂京師重地,還有沒有王法!”
“這是哪家公子?如此跋扈!”
一羣健僕撲了上來,手執馬鞭,往周懷禮身上招呼過去。
周懷禮不假思索地將地上躺着的錦衣公子抓了起來,當做擋箭牌一樣擋在身前。
啪!啪!
那些健僕們收勢不及,一鞭鞭結果都打在自家主子身上。
那錦衣男子被打得鼻青臉腫,鼻血長流,嘴角也在出血,身上的錦衣袍子被揉得如同一團稻草,又沾了地上的灰,還有四下濺開的粥水,狼狽不堪。
“打你孃的!敢打你主子!”那錦衣男子看見自家下人的鞭子都招呼到自己身上,頓時更加惱怒,被周懷禮拎在手上就指手畫腳地衝着對面那些來救他的健僕們罵開了。
那些健僕一下子傻了眼,不敢再抽馬鞭,一個個拎着鞭子站在周懷禮對面,臉上的表情十分糾結。
周懷禮這才冷冷哼了一聲,將那錦衣男子往前面一扔,道:“快滾!”
那錦衣男子被自己的下人接住了,踉蹌幾步站定,轉過頭,又對着周懷禮大罵:“……小畜生!”
周懷禮臉色再次沉了下來。移步上前,啪啪又抽了那錦衣男子兩個耳光,直接將他打暈過去。才拍了拍手,皺眉道:“這是哪裡來的鄉巴佬?”
完全沒見過世面。
吳國公府的重瞳聖人他也敢調戲。
神將府的週四公子他也敢打敢罵!
不得不誇他一句這紈絝做得真是蠻拼的……
“鄉巴佬?你罵誰鄉巴佬?!”那錦衣公子用袖子抹了一把鼻血。氣得直咬牙!
想他堂堂蔣家二房的嫡出大公子,怎能被人叫鄉巴佬!
“你纔是鄉巴佬!你全家都是鄉巴佬!”那錦衣公子身邊的小廝擠上前來,幫自家公子罵架,“你也不出去打聽打聽!我們家公子是何方人士?就敢說我們公子是鄉巴佬!”
“哪裡冒出來的鄉巴佬?”周懷禮撣了撣衣袖,看了吳嬋娟一眼。
吳嬋娟滿眼含淚,感激地走過來,對周懷禮福了一福,“大表哥……”
“你沒事吧?”周懷禮溫言道。
吳嬋娟以前總是生氣勃勃的樣子。面色紅潤,容色豔麗,重瞳雙眸更是幽深動人,如同一面鏡子,能將人吸入無窮的鏡底世界一樣。
如今的她,卻蒼白憔悴,骨瘦如柴,依然動人的重瞳更添幾分楚楚之意。
吳嬋娟搖搖頭,“沒事。”
她出來施粥,爲逝去的母親鄭素馨祈福。就算沒有帶吳家的侍衛,也是不會有事的。
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是吳國公府的人,沒人敢惹。
沒想到居然遇到一個從外地來的混不吝。居然就想調戲於她。
周懷禮點點頭,“你還要施粥嗎?”又道:“今日我陪娘回孃家,要不要一起回去?”
吳嬋娟看了看鐵鍋裡還剩小半鍋粥,想了想,道:“還是施完再走吧。表哥你要不先陪姑姑回去?”
周懷禮看了看街上涌堵的人羣,皺了皺眉,“那就等一等吧。”
吳嬋娟忙又回去施粥。
周懷禮抱着胳膊歪靠在粥棚的柱子上,面沉如水,默然地看着面前的人羣。
他是曾經上過戰場的人。雖然不如周懷軒那樣鐵血狠辣,但是上過戰場的軍人氣息就是不同一般。很能鎮得住場子。
前來要粥的人都老實許多,一個個規規矩矩排隊。眼睛也不敢到處亂看。
吳嬋娟施粥的速度也快了許多。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她就將鍋裡剩下的粥都施完了,對着一個拿着小碗過來的衣衫襤褸的孩子歉意地道:“沒有了,你明天再來吧。”
那孩子哇地一聲哭出來。
吳嬋娟頓時手足無措,往後退了兩步。
周懷禮上前,從袖袋裡拿出幾個銅子兒,放到他手裡,“拿去買吃的。”
那小孩破涕爲笑,忙給他躬身行禮,然後笑容滿面地跑了出去。
粥棚前的人羣終於四下散開,道路也通暢不擁擠了。
吳家的下人涌上來收拾粥棚裡面的東西。
周懷禮就對吳嬋娟道:“走吧,你的車呢?”
吳嬋娟的面色黯了黯,“……我沒坐車來。”深吸一口氣,又笑道:“我家就在那邊,也不遠,用不着坐車。”
周懷禮點點頭,“我們家的車在那邊,跟我們一起走吧。”
周懷禮是吳嬋娟的嫡親表哥,吳三奶奶是吳嬋娟的嫡親姑姑,她跟他們不用避嫌,也不必客氣。
吳嬋娟點點頭,“謝謝表哥。”便跟他走了過去。
來到神將府的大車前,周懷禮掀開車簾,對坐在裡面很不耐煩的吳三奶奶道:“娘,表妹跟我們一起回去。”
吳三奶奶看見吳嬋娟的樣子,吃了一驚,“娟兒快上來,你怎麼這個樣子了?”說着,往旁邊讓了讓,給吳嬋娟讓出座位。
吳嬋娟叫了一聲“姑姑”,然後被周懷禮託着手,爬上神將府的大車。
吳三奶奶雖然對吳嬋娟的娘鄭素馨有些怨氣,但是對吳嬋娟還是很疼惜的。
特別是看她憔悴的樣子,想到她親孃被休,又是這樣死的,這以後的親事,還不知要怎樣呢。對她越發憐惜,撫着她的面頰,道:“可憐見的。瘦了這麼多……”又問她:“你在這裡做什麼?”
居然是在大街上遇到吳嬋娟。
周懷禮也坐上車,道:“表妹在前面施粥。給她娘祈福。”
“哦。”吳三奶奶應了一聲,臉上的神情淡了下來,坐直了身子,再不說話。
大車搖晃着,很快將他們帶到吳國公府。
“姑奶奶回來了!”
吳國公府的下人笑容滿面地將吳三奶奶和周懷禮帶去內院見吳老夫人和吳老爺子。
“雲姬!你可回來了!想死娘了!”吳老夫人一把抱住吳三奶奶,高興得合不攏嘴。
這是她最疼的嫡幼女,也是她唯一的嫡女。
出嫁前就在家裡金尊玉貴,出嫁後又是威名赫赫的神將府。
雖然是嫁的神將府的嫡幼子。但是前二十年,神將府的三房可是當繼承人培養的。
這份風光就連吳國公府都遠遠不如。
“懷禮也來了!”吳老夫人放開自己的女兒,拉着自己的外孫噓寒問暖,格外關切。
周懷禮笑着道:“外祖母好。您身子越發康健了。”
“你這孩子,連你外祖母都打趣!”吳老夫人笑呵呵地道。
說了會話兒,外面就有人回報,“老夫人,老爺子說讓表少爺去外院坐坐。”
吳老夫人和吳雲姬一起道:“快去快去!”
周懷禮拱了拱手,“那外孫就去了。”
周懷禮跟着吳家的下人往二門上走去。
從吳老夫人住的瑞雲樓到二門上去,路上要經過吳家嫡長房的明瑟院。
周懷禮忍不住看了一眼那院門口的牌匾。
以前鄭素馨還活着的時候。這裡的院子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如今這裡卻是門可羅雀。
周懷禮想到自己家的遭遇,忍不住嘆口氣。在明瑟院門口停了一停。
就在這時,從明瑟院裡突然傳出來爭吵聲。
“……不!我不嫁!你要讓我嫁給那種人,我死也不肯!”居然是吳嬋娟帶着哭腔的聲音。
周懷禮心裡一動,索性不走了,駐足聆聽。
“二姑娘真好笑,婚姻大事,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給你看好了親事,哪裡輪到你說不?你娘在世的時候。不是很推崇‘三從四德’,怎麼到了她女兒這塊兒。連在家從父的道理都不聽?嘖嘖,原來你娘連自己的女兒都沒教好。居然還要辦學教天下的女子!”
說話的人聲音柔媚,語氣卻咄咄逼人。
“張姨娘,這是大爺和二姑娘之間的事,什麼時候輪到您說話了?”一個婆子的聲音冷冷地道。
“主子在這裡說話,也輪到你插嘴?——張姐姐,這個家,我看你當得也一般啊。”又一個清脆的女聲說道。
周懷禮忍不住擡步走了進去。
明瑟院的院門虛掩,守着院門的婆子在裡面也正支着耳朵聽着裡面的動靜,沒有看見有人進來了。
直到周懷禮站定了,她才唬了一跳,忙給周懷禮行禮,“表少爺來了。”
周懷禮點點頭,“我進去看看大舅。”說着,舉步走了上去。
周懷禮也算是吳國公府的常客,雖然來得次數並不多,但是比別人多多了,吳國公府的下人都認得他。
那看門的婆子想了想,縮着頭躲到院門旁邊,也沒有去傳話。
周懷禮緩步走到明瑟院正房的臺階上。
兩個丫鬟低着頭站在門口。
見周懷禮來了,正要跟他打招呼,周懷禮卻對她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她們張了張嘴,把話又咽下去了。
周懷禮站在門口,看見裡面屋裡上首坐着吳長閣,吳嬋娟淚流滿面站在他面前。
吳長閣身邊一左一右站着兩個妾室打扮的女子。
正是他的妾室張姨娘,還有剛剛帶着兒子歸宗的外室琴姨娘。
“大爺,我跟您說,我孃家哥哥打聽過。這趙侯家的嫡長孫雖然有些腦子不好使,但是好在是原配嫡出,二姑娘一嫁過去,立刻就能掌家。”
周懷禮一聽也怒了。
趙侯家是國舅府,這家的嫡長孫他可是知道的。
那人生下來就是傻子,如今長到二十八歲,胖得跟豬一樣,居然想娶吳國公府的嫡長女!
不過顯然別人不這麼想,並不認爲吳嬋娟的身份有多高貴。
“……這倒也是。二姑娘,你別想着你是吳國公府嫡長房的嫡長女。其實你娘已經被休了,又死了,你這嫡長女的位置,早就不算真的了,你又何必自擡身價呢?”琴姨娘掩袖笑道,給張姨娘使了個眼色。
張姨娘會意,雖然有些不情願,但是琴姨娘的兒子比她的兒子大多了,她幫她這個忙,以後也能承她的人情。
“你想想,這樁婚事若是成了,您豈不是跟國舅府成了親家?以後縱然是咱們家裡分家,也是不怕的。”張姨娘挑了吳長閣最在意的事情說道。
琴姨娘暗暗對張姨娘豎起大拇指。
只要吳嬋娟能說與趙侯家的嫡長孫爲妻,趙侯夫人答應爲琴姨娘的兒子官哥兒保媒,將吏部侍郎家的姑娘說與他爲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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