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張九陽的話，嶽翎立刻啐了一口，冷峻的面容上有着一絲紅暈。
她雖然沒有那方面的經歷，但這些年查案下來，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大家閨秀，自然聽出了張九陽的言外之意。
特別是現在張九陽身無寸縷，再配上這種話，簡直就是赤裸裸的調戲。
這傢伙，是破境之後飄了嗎？
“你先把衣服穿上！”
張九陽猛地一驚，這才意識到自己經歷了一次後天返先天，重塑根骨後身上的衣物都化爲濁氣消散。
他面上一紅，手一伸，此方世界中的雲氣垂落，化作一襲月白長袍穿在身上，這才稍緩尷尬。
“咳咳，那個——”
他剛要說話，耳畔卻聽到一道呼嘯而來的破空聲。
嗖！
霸王槍上雷火縱橫，槍尖宛如龍舌，鋒芒畢露，在電光石火間刺到了張九陽的眼前。
嶽翎羞惱之下，一槍探出，想要給張九陽一個教訓。
可現在的張九陽已經今非昔比了，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在霸王槍的龍吟虎嘯響徹之前，他的手掌已經握在了槍尖上。
指間上流轉着一絲絲金光，不滅金身在銀羅漢之境後再次精進，已經半隻腳踏入了金身境界，肌體上有金銀兩種光華閃爍，極爲神異。
鐺！！
金鐵之聲如洪鐘大呂，直接將霸王槍的龍吟虎嘯聲給蓋了下去，狂風涌動，大地裂開，張九陽的身影卻巋然不動。
嶽翎猛地一抽，霸王槍只是微微一顫，卻並未從對方的掌心中掙脫。
她心中一震，雖然剛剛並未出全力，但也用了八成氣力，現在的張九陽，竟有如此神力？
她偏偏不信這個邪，出道以來，大小戰鬥數千次，還從沒有哪個人能在氣力上勝過她，就算是白泥鰍的真龍之軀，她都絲毫不懼。
嗡！
霸王槍再震，這次嶽翎不再收手，一身龍象巨力全部使出，配合着無堅不摧的霸王槍，就算是金剛羅漢的手，也能磨下一層皮。
張九陽眉毛一挑，差點沒有抓住，不過他的眉毛隨即變得雪白，而後變成了血一般的殷紅色，散發着一種奇異的清香。
這是以降白虎秘法將體內氣血催動到極致的表現。
今日正好看一看，這降白虎，到底能不能降住白虎……
剎那間，他周身七百二十處穴竅中潛藏的氣血全部被激發出來，彷彿一座座火山從沉眠中甦醒，打開了一扇扇人體秘藏。
近乎浩瀚的神力涌入張九陽的掌心，讓他的手掌死死鉗住了霸王槍，不動如山。
“撤手！”
張九陽一聲長嘯，身軀流轉玉光，筋骨齊鳴，發出噼裡啪啦如炒豆般的脆響，整個人彷彿長高了許多。
玉鼎三十六法之大小如意！
剛剛他稍微琢磨了一下，便已經將此法修煉到了極精深的境界，以前他身軀增長一寸，氣力只漲上三分，現在身軀增長一寸，氣力能漲上九分。
並且降白虎後，氣血調度如臂指使，心隨意動暢通無礙，對大小如意神通還有所加成。
張九陽掌心翻轉，竟反客爲主，如搓陀螺，讓霸王槍猛地一轉，震開了嶽翎的雙手。
轟！
霸王槍被他拂袖一掃，如流星般飛向天外，最後深深刺入了某座山體中。
嶽翎凝視着自己的雙手，久久失聲。
她第一次被人強行卸了兵器……
在氣力比拼上，若不運轉大小如意，她和張九陽還只是五五開，可當對方施展了那門神通後，她就相形見絀了。
張九陽仔細打量着她，金甲之下，紅袍婀娜，藏着的是一具曼妙修長的身軀，眉眼俊俏，英姿颯爽，彷彿替父從軍的花木蘭，又好像大破天門陣的穆桂英。
在忽略了那身龍象怪力和鋼鐵般的戰鬥意志後，張九陽不得不承認，嶽翎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女人，甚至可以說是驚豔。
那種百折不撓的英武之氣，永遠從容不迫的大將風度，更是爲她平添了一種獨特的魅力。
“張九陽，你，你想做什麼？”
面對張九陽溫柔又異樣的目光，她素來明銳的眼眸卻垂了下來，避開了對方的視線，罕見地有些結巴。
“咱們說好……只是假裝的。”
“不錯，是假裝，但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什麼事？”
嶽翎竟然後退了一步，失去霸王槍的她，竟顯得有些無助，只能緊緊握住腰間的龍雀刀柄。
彷彿那是最後的安全感。
“翎兒，你說……咱們在成親之前，要不要先彩排一下，免得到時候假裝成親時，露出了破綻。”
張九陽上前一步，注視着她俊美的面容，忍不住伸出手，用指背輕輕撫摸了一下那白皙如玉的肌膚。
鏘！
龍雀刀出鞘！
然而刀出到一半，便被張九陽伸手按了回去，龍雀之聲戛然而止，重新歸鞘。
“你的氣機亂了，嶽將軍，剛剛你的拔刀，破綻太多了，這可不像你呀。”
張九陽眼中露出一絲笑意，故作調侃道。
嶽翎眼神羞怒，瞳孔中有金焰燃起，就要催動玄功，引來天雷，和這個可惡的登徒子拼個魚死網破。
她寧折不彎，猶如一塊百鍊金剛，一匹胭脂烈馬，哪怕對方是張九陽，她也絕不願被這般羞辱。
不過就在這時，張九陽對她噓了一下，雙目中有陰陽太極圖流轉。
“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那件事嗎？”
嶽翎一怔，而後問道：“是我身上的業力？”
張九陽點點頭。
剛修出天眼時，他看到嶽翎身上除了有璀璨的功德外，還有着深淵一般的業力，功德在外，業力在內。
甚至當他的天眼穿過功德進入業力深淵後，還在最核心處，感受到了某種恐怖的氣息。
起初他懷疑是嶽翎有什麼事瞞着自己，但隨着後來的不斷相處，感情日益升溫，他現在已經完全信任了嶽翎。
所以他曾將這件事告訴了嶽翎，直接當面詢問，可嶽翎對此也很困惑。
她從小到大都沒做過什麼惡事，不是上陣殺敵，就是斬妖除魔。
從軍時，她殺的也都是那些膽敢南下侵略，燒殺掠奪的遼兵，不知有多少無辜的邊境百姓死在了遼兵的鐵蹄下，如果殺那些畜生也有業力，那她也無話可說。
“我在你的體內看到了神性，就藏在那些業力之中，而且比葫蘆老爺殘留的神性要龐大得多。”
張九陽的聲音讓她心頭一震，自己體內有……神性？
“好驚人的神性，浩瀚、偉岸、正義、憤怒、神聖、暴戾……”
張九陽眼中的陰陽太極圖不斷流轉，視線彷彿洞穿了她的皮肉，看到了潛藏在她靈魂深處的秘密。
他的神色再無一絲輕浮，而是充滿了凝重。
“那龐大的神性被封印在業力深淵中，陷入了深層次的沉睡，我想和祂對話，就要先將其喚醒，而根據我的觀察……”
“當我出言調戲你時，祂的反應最強烈，也許……我們能靠着這個辦法將其喚醒。”
張九陽凝聲道。
他對嶽翎體內的業力已經擔憂許久了，這些東西就好像是個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爆炸。
張九陽自然要想辦法將其解決。
以前他無能爲力，但現在點經之後，他終於有能力觸及到最核心的真相了。
“所以說……我要配合你……任你戲弄？”
嶽翎將信將疑地望着他，有些判斷不出，張九陽到底有沒有包藏着其他心思。
“咳咳，你也想搞清楚自己體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吧。”
嶽翎點點頭，任誰知道自己體內藏着深淵一般的業力，其中還潛藏着極爲龐大的神性，恐怕都會患得患失。
“其實也不是真的調戲，是假裝，我假裝調戲你，你假裝無力反抗，我們實驗一下，看看能不能讓其甦醒。”
張九陽信誓旦旦道。
嶽翎猶豫片刻，出於對張九陽的信任，還有對自身狀況的好奇，以及某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情緒，她深吸一口氣，猛地閉上眼睛。
“好吧，你，你剋制一點。”
“不然，我可能會忍不住動手……”
張九陽微微一笑，道：“放心，你不會動手的。”
嶽翎正有些奇怪，卻突然覺得雙手一緊，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的手腳不知何時被縛龍索給捆住了。
張九陽四境時，她尚能掙脫縛龍索，但現在面對五境的張九陽，即便她拼盡全力，竟然也無法掙脫，反而身子越發虛弱，好像力氣在不斷流失。
“你，你快鬆開……”
“我保證不出手就是……”
虛弱之下，她的聲音都罕見地露出一絲請求的意味。
張九陽卻是不作理會，他雙目中的太極圖繼續流轉，注視着嶽翎體內那龐大的神性，對方有所異動，但似乎刺激還是不夠，沒有真正甦醒。
他走上前，伸手有些輕佻地勾起嶽翎的下巴，肆意地打量着那張英氣俊美的面容。
“嶽將軍，我最近悟出了一式霸王槍法，正好咱們練一練。”
嶽翎氣鼓鼓地盯着他，哼了一聲不作理會。
誰知道這傢伙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她現在已經隱隱有些後悔了……
張九陽微微一笑，道：“這一招叫霸王卸甲，我給你練練。”
說着他將手一伸，解下了嶽翎身上盔甲的繩結。
隨着咔嚓幾聲脆響，那一身威武肅穆的金甲有些狼狽地落在地上，紅袍貼身，曲線婀娜。
視線中，那股神性更加活躍了，離甦醒只差一線。
張九陽上前一步，擡起她的下巴，低頭吻了上去。
……
轟隆！
張九陽只覺得腦海中一陣轟鳴，一道雷霆般的女人聲音在他的識海中炸響，威嚴之中，透着濃濃的驚怒。
“住手！！！”
那聲音宛如風暴一般席捲而來，似是要把他的靈魂都給震成碎片，也就是他修行了呂祖的天遁劍術，不然恐怕元神都會被這聲音給震得灰飛煙滅。
“呵呵，終於醒了？”
張九陽只是恍惚了剎那，目光就重新恢復了清明，他眼中有陰陽太極圖流轉，主動和對方溝通。
“我不管你是誰，滾出我夫人的靈魂！”
那聲音似是沒想到，這個螻蟻一般的凡人竟然還敢威脅自己，頓時更加憤怒，祂不斷攻擊着張九陽的元神，浩瀚的神力下，張九陽的靈臺彷彿經歷了一場天災地裂。
可天遁劍術，萬劫不滅，他的元神依舊熠熠生輝，如皓月一般不可撼動，靈臺也在迅速恢復。
張九陽將手伸向嶽翎束腰的青帶。
“住手！！！”
那女人的聲音再次響起，憤怒之中甚至透出一絲驚恐，浩瀚的神威都出現了明顯的波動。
“你說住手就住手？”
張九陽冷笑一聲，毅然拉開了束腰的青帶，頓時一抹雪白的肌膚映入眼中。
“放肆！！！”
那女人的聲音再度響起，只是卻夾雜着一絲異樣，似乎祂和嶽翎一般感同身受着。
“呵呵，這可是讓你讓我放肆的，那我就放肆了。”
張九陽已經打定主意，今日必須要解決了嶽翎體內的這個隱患，否則將來很有可能悔之晚矣。
雙面佛的事情給他敲響了警鐘，神明在雲間輕輕撥動手指，就足以改變凡人一生的航向。
雙面佛的人生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悲劇，那嶽翎呢？
她的一生，似乎也有着劇本的痕跡。
母親夢大日入懷而有孕，出生時就引起天地異象，欽天監的監正親自爲其摸骨，稱之爲國之重器，龍虎英雌。
她三歲時就能舉動數百斤重的巨石，五歲時便精通十八般兵器，七歲時便打遍冀州城無敵手，武藝已經爐火純青。
修行之路更是一帆風順，九歲入三境，十四歲入四境，二十一歲入五境，二十六歲入六境。
她本該一路光明，卻偏偏妹妹慘死於天尊之手，從而拜入欽天監，立志斬妖除魔，擊敗天尊。
她彷彿是上天派下來，爲黃泉挑選出的敵人。
但今天，張九陽不惜破釜沉舟，也要告訴那些幕後之人一件事。
嶽翎，不是誰的棋子，而是他的夫人！
一聲輕吟。
巫山雲雨，蓮花初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