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紅院,這是一個非常俗的名字。
張九陽曾在許多文學作品中見過這個名字,對此他當時持嚴厲批判的態度,沒辦法,他沒得選,誰叫他是團員。
但當有一天他真的親自站在了怡紅院的門前,方纔發現……
艾瑪,真香!
……
“哎呦這位道爺,快快請進!”
“道爺若是好這口,咱們這的姑娘也能變成道姑,或是帶髮修行的尼姑,隨道爺喜歡!”
“個頂個的潤!”
老鴇不愧是見多識廣,經驗豐富,看到一個年輕俊俏的小道士走了進來,絲毫不驚訝,反而露出一個秒懂的笑容,熱情地迎了上來。
道士也是男人,只要是男人,脫了衣服不都一個樣。
不過這小道士長得可真俊呀,要不是她現在年紀大了,恐怕都想重操舊業,親自上場。
怡紅院中,鶯歌燕舞,花紅柳綠,滿袖紅樓招,盡是脂粉氣。
張九陽的身體略有些僵硬,儘量控制自己不亂看。
原本他的定力倒沒有這麼差,實在是正處於百日關的緊要時間,體內仍有邪火升騰,他深吸幾口氣,暫時穩住心神。
如果不是腹中飢餓,他還真不敢踏進這裡。
“道爺有相好的嗎?”
見俊道士遲遲沒說話,老鴇便出聲問道。
張九陽搖搖頭,道:“我的眼光很高,一般的庸脂俗粉可入不了我的眼,這樣吧,你將所有的姑娘一一叫過來,我親自來選。”
老鴇面露難色,道:“有些姑娘正在陪客人呢,要不我給您推薦幾位,芍藥和海棠就挺不錯——”
啪!
張九陽在桌子上拍下一錠金子,頓時老鴇的眼睛都看直了。
“能叫多少就叫過來多少,錢不會少了你的。”
周老爺早已將百兩黃金交付,現在的張九陽,也算是個小富翁了。
老鴇收下金子,臉上那厚厚的脂粉都快笑掉了,道:“好嘞,道爺您在上房稍等~”
不一會兒,便是一羣鶯鶯燕燕進入房間,大多都是二十來歲,打扮得非常清涼,濃妝豔抹,體態婀娜。
不得不說,青州城的青樓質量比較高,姑娘們的姿色都還不錯。
真白呀……
張九陽掃過後卻是露出失望之色,道:“換一批。”
這裡面沒有鬼物。
阿梨這次只算出了大概,說這怡紅院裡有邪祟之氣,並且是個女子,但具體是誰,她卻算不出來,因此張九陽只能大海撈針,試圖將其找出。
第二批,質量更高了些。
“換!”
第三批,竟然有對雙胞胎。
“再換!”
張九陽從牙縫中擠出這兩個字。
百日關……我恨!
就這樣一連換了六批,張九陽都沒有找到自己的目標,老鴇的臉上已經沒有笑容了,就連那些一開始看到張九陽眼睛放光的姑娘們,此刻也有些懷疑。
這麼俊俏的男子,不會是有什麼特殊的癖好吧?
老鴇上前試探道:“道爺,這兒的姑娘已經都來了一遍,您是不是……是不是……”
她壓低聲音道:“喜歡那個?”
張九陽一頭霧水,道:“哪個?”
“就是……兔爺。”
張九陽猛地將斬鬼劍拍在桌子上,臉都黑了。
奇恥大辱!
“我只要女人,再幫我換!”
老鴇也拉下臉來,感覺這小道士是存心找事,並不是誠心來快活,便淡淡道:“能來的都來了,如果您還不滿意,就去後院的花柳房裡去找吧。”
聽到這句話,有人沒忍住笑了出來。
花柳房裡住着的,都是年老色衰又染了病的青樓女子,說是安置,其實不過是等死罷了。
須知青樓中的女子常年接客,時間長了很容易染病,怡紅院的老鴇還算是心善的,給她們單獨準備了一間房子,每日送上些吃食。
也算是讓她們勉強走得體面。
有些地方都直接扔到大街上,或是賣給人牙子二次利用。
客人們別說去花柳房找女人了,就是聽到這個名字都嫌晦氣。
然而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張九陽卻提劍起身,面容古井無波,道:“好,就去花柳房。”
……
老鴇捂着鼻子,打開了花柳房的門鎖,然後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張九陽。
張九陽卻是目光一亮,似是有些激動,對老鴇笑道:“多謝!”
阿梨說,那邪祟之氣就傳自這裡。
老鴇看他興奮的樣子,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在這一行幹了這麼多年,也算是見多識廣,但癖好這麼古怪的,還是頭一次見。
也算是開了眼了。
這道士,怕不是被憋瘋了,腦子都出問題了。
張九陽推開門,頓時一股說不出的臭味和尿騷味襲來,讓他眉頭微皺,暫時屏住了呼吸。
屋內有些陰暗,並不向陽。
幾道目光向着張九陽望來,當看到不是送飯的龜公而是一個年輕俊美,手提長劍的道士時,都不禁露出疑惑的目光。
張九陽的視線不禁一凝。
只見屋內空空蕩蕩,只是在地上擺了十幾張草蓆,放着一些夜壺,女人們或是靠着牆壁,或是躺在草蓆上,大多神情麻木而呆滯。
她們不再光鮮亮麗,衣服上沾染着灰塵和晾乾的嘔吐物,頭髮亂糟糟的,毫無光澤。
沒有脂粉的臉上,皮膚蠟黃鬆弛,有的甚至還長了爛瘡,隱約可見不知名的黑色膿液。
這一幕給張九陽帶來了不小的衝擊。
原來人可以活得如此沒有尊嚴。
他握劍的手微微一緊。
即便如此,這些女人還算是受到了優待,至少沒有被扔到大街上,在光天化日下忍受羞辱和折磨。
或許有些荒謬,但對她們而言,能有個陰暗的角落靜靜死去,就已經是厚待了。
以前張九陽只聽說花魁如何光鮮亮麗,受萬人追捧,多少人爲她們一擲千金,然而在這炙手可熱的背後,隱藏的卻是無數具朱顏白骨。
張九陽輕嘆一聲,而後緩緩向前走去。
他路過了一個又一個女人,最後停在了一個特別的女人身前。
之所以說她特別,是因爲在這些年老色衰的女人中,她顯得太過年輕,看起來才十五六歲的樣子,稚氣未脫。
然而她卻躺在冰冷的草蓆上,穿着破爛的衣服,年輕的生命好似風中燭火。
張九陽看到她身上還有被鞭打過的痕跡,許多傷口都嚴重發炎,身下滿是穢物,她已經睜不開眼睛了,可即便昏迷,口中依舊喃喃自語。
“六百,爹孃,六百,爹孃……”
張九陽脫下外面的道袍,輕輕遮住她遍體鱗傷的身軀。
邪祟之氣,便是從她身上散發的。
但她並不是邪祟,只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
“九哥,這位姐姐快死了……”
善良的阿梨聲音低沉,道:“我能感覺到,她好傷心好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