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姐姐,謝謝姐……夫。”
嶽麟低下頭,對張九陽的感覺一下子變得十分複雜。
雖然有些不太情願,但還是叫出了這聲姐夫。
“對了姐姐,父親擺好了家宴,派我來接他過去赴宴。”
“家宴?”
嶽翎皺眉道:“我怎麼不知道?”
“父親說……不許你參加,只讓他參加。”
嶽翎劍眉一豎,似是意識到了什麼,道:“既然是家宴,我憑什麼不能參加?帶路,我偏要去看看,父親是在打什麼主意?”
家宴卻不讓她參加,反而邀請張九陽,這說明父親對他有些想法。
考察也好,刁難也罷,她都要陪在張九陽身邊。
張九陽心中一動,沈老夫人曾說過,嶽翎的父母對這門親事非常贊同,但現在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
嶽麟縮了縮腦袋,不敢說話。
張九陽卻是拉住她的手,搖頭道:“事情未必是你想的那樣,嶽帥是英雄豪傑,我心中亦是敬仰,該去拜會。”
嶽翎還想說什麼,卻被他直接打斷:“放心,我能處理好的,你去把剛剛我說的那件事落實一下。”
嶽翎和他四目相對,但最終還是低下了頭顱,妥協道:“好吧,你小心,我忙完那件事會立刻趕過去的。”
頓了頓,她又望向弟弟,道:“嶽麟,照顧好你姐夫,他要是掉一根頭髮,我打斷你的腿。”
嶽麟身子一顫,連忙點頭。
嶽翎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而後身化火焰,朝着遠處飛去,須臾間就不見了蹤影。
望着她離開的方向,張九陽微微一笑。
嶽翎雖然是這一代岳家最爲驚豔的人物,還是嫡系血脈,但因爲她當年強行離開軍中拜入欽天監,這麼多年來很少回家,因此和嶽帥的父女關係不算太融洽。
嶽江元帥脾氣火爆,性格強勢,嶽翎更是霸道的性子,兩人之間難免會有摩擦,張九陽可不想因爲他,導致父女兩人的矛盾進一步加劇。
如魔神般的姐姐離開後,嶽麟緊繃的身軀終於放鬆了下來,後背都生出了冷汗。
“張九陽,咱們走吧。”
姐姐不在,他可叫不出姐夫,但態度也不像之前那樣尖銳了。
張九陽不以爲意,和他一起向着城中的國公府走去。
一路上,嶽麟不斷打量着張九陽,頻頻露出異樣的眼神。
這個小白臉究竟有什麼能耐,讓姐姐對他如此聽話?
甚至兩人還當衆拉手了?
之前他還猜測,張九陽這個人是姐姐找來應付爹孃催婚的,但現在他完全否定了這個想法。
聰慧、強大又霸道的姐姐,面對他時竟然會妥協和退讓,簡直都不像是姐姐了,像是換了個人一樣。
這對嶽麟造成了極大的衝擊。
“嶽麟,你姐姐對你如此嚴苛,你心中會不會怨恨她?”
張九陽突然問道。
“當然不會!”
嶽麟的回答非常乾脆,他斬釘截鐵道:“我們這些小輩的,沒有一個不崇拜姐姐的,你別看我這麼怕她,但要是有人敢欺負姐姐,我就算是死,也要咬掉他一口肉!”
對於這個姐姐,他有着發自心底的崇拜和尊敬,不僅僅是慕強,也是因爲姐姐的選擇。
國公府血案,他一母同胞的兄長和姐姐全都死在黃泉邪祟的手中,但黃泉實在是太強大了,沒有人敢提出報仇之事。
只有翎姐姐,毅然辭去大將軍之位,改投欽天監,十年如一日地不懈追查,聽說一年前還斬殺了一位黃泉邪祟。
她做了他們想做但不敢做的事情。
所以對岳家的小輩們來說,嶽翎的威望之高,甚至不下於父帥,那種崇拜幾乎刻在了骨子裡。
張九陽能感覺到他的真摯,微笑着點點頭。
嶽翎如今已經做到了欽天監監侯,而且馬上就要榮升爲監副,不可能再回來執掌岳家。
這小子,根骨不錯,心性純粹,倒是個好苗子,以後國公府交給他,不失爲一個好選擇。
這樣的話,欽天監和冀州軍聯合,將是一股誰都無法忽視的強大力量,打個噴嚏都能讓大幹震上一震。
當然,現在他的性子還桀驁了些,需要打磨。
就在這時,前方出現了一羣砍柴的樵夫,他們赤着上身,在陽光下露出精悍的肌肉,揮汗如雨。
張九陽的腳步一頓,眉心赤痕金光一閃,而後露出玩味之色。
“嶽麟,你最近得罪了什麼人嗎?”
嶽麟一愣,然後搖頭道:“除了那些遼賊,應該就沒有了,你問這個做什麼?”
張九陽淡淡一笑,沒有說話,卻悄悄給他做了個手勢。
那是在軍中提醒敵人來犯,準備戰鬥的手勢。
嶽麟的神情迅速變得嚴肅起來,表面依舊鎮定,經過張九陽的提醒,他似乎也感覺到了那縷若有若無的殺氣。
這讓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光天化日,還是在冀州城中,竟然有賊人敢伏殺他這位驍騎將軍?
真是反了!
兩人繼續向前走,就在路過那些砍柴的樵夫時,周圍的景象瞬間發生了變化。
眼前一花,他們竟來到了一處陰森幽暗的地牢中,身上被綁着厚厚的鐵鏈,懸掛在垂直的鐵木上。
那些樵夫紛紛擡起頭,露出一抹詭異而殘忍的笑容,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刀口上的鮮血。
嶽麟心中一顫,他這才發現,那些樵夫砍的不是柴,而是一具具人的屍體!
鮮血四濺,骨肉橫飛,這裡簡直就是一片人間煉獄。
而現在,他和那個張九陽一起被綁到了木頭上,成爲了即將被砍伐的‘柴火’。
“到底是陣法還是幻術?”
“張九陽,你不是挺厲害的嗎?給點反應呀!”
他大聲喊道,然而張九陽卻好像被嚇暈了一樣,閉着眼睛一聲不吭。
“幻術,一定是幻術,假的,都是假的!”
以嶽麟的修爲根本看不出這裡的真假,他只能大聲喊着,給自己做心理暗示,期望這一切都是假的。
一個樵夫舉起了刀。
血液飛濺,人頭滾落。
“姐夫!!!”
嶽麟瞪大雙眼,怒視着那舉刀的樵夫,心中已經想到了姐姐憤怒和傷心的樣子。
另一個樵夫則是走到了他身邊,神情冷漠,一言不發,默默舉起了柴刀。
“假的,都是假的!!”
生死關頭,嶽麟一邊拼命催動法力和氣血,想要掙脫鎖鏈,一邊發出怒吼,想要看破幻境。
不愧是將門虎子,在這種時刻都沒有放棄。
然而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這一切似乎都是徒勞,柴刀還是落了下來,嶽麟甚至能感受到那冰冷的刀鋒,讓他的脖頸處一陣微涼。
完了!
嶽麟絕望地閉上雙眼,等待死亡的降臨。
啪!
一根手指在他腦門上輕輕一彈。
“喂,別睡了,起來收屍。”
那聲音清朗溫潤,如春風拂面,讓他有種熟悉感,嶽麟連忙睜開眼,看到了那襲白衣身影。
陰暗的地牢消失不見,他們又出現在了冀州城郊,四周綠樹如蔭,陽光明媚,彷彿剛纔的一切都是幻覺。
但嶽麟看到了一地的屍體。
不是樵夫,而是一隻只豺狼虎豹,身形比尋常動物要大上許多,每一個身上都有濃郁的妖氣。
只是現在它們都成了屍體,腦袋上都有一道如掌印般凹陷的痕跡,似乎都是一擊斃命。
嶽麟心中巨震。
這些……竟然都是能夠修煉化形的妖怪,每一個都是四境的修爲!
不對,那隻猛虎……似乎還要在四境之上,是五境的大妖!!
那是一隻白額大虎,體長近丈,威猛無比,縱然死去,竟然都維持着站立的姿勢,散發着凜然神威。
虎死骨猶立!
只是看上這虎妖一眼,嶽麟心中就不禁發顫,那是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懼。
這隻虎妖,放到任何地方都足以禍亂一方,就算出動冀州軍,至少也要數萬纔有把握將其剿滅,這還是有神將法相的前提下。
可現在這隻可怕的虎妖,就這麼輕描淡寫地死去了,整個過程,甚至不到一刻時。
嶽麟望着那道在陽光下負手而立,甚至連衣袍和髮絲都沒有散亂的修長身影,心中久久難以平靜。
“剛剛你中的幻術,就出自這虎妖,解決它稍微麻煩了一點,多出了幾招,沒等急吧。”
張九陽轉過身來,臉上有着一絲和煦的笑意。
彷彿出手斬殺了這麼多四境妖魔,以及一頭五境大妖這件事,只是順手而爲,不值一提。
但嶽麟卻知道,這件事有多麼驚人。
“姐夫,你到底是什麼修爲?”
他發現姐夫這兩個字突然順嘴了許多,下意識就喊了出來。
“你應該知道的,四境。”
張九陽坦誠道。
嶽麟:“……”
他看着四周那一地的妖怪屍體,沒有一處外傷,只有腦門上的掌印,神情恍惚,彷彿看到了戰鬥時的場景。
姐夫白衣飄飄,在妖魔圍殺中勝似閒庭信步,不管是什麼妖魔,都是輕描淡寫的一掌,卻震碎了妖魔的泥丸宮,令其神魂俱滅。
仙人撫頂,送爾昇天。
只有最厲害的那隻虎妖多堅持了幾下,可最終也逃不過那隻可怕的手掌,被其拍碎了頭顱,磨滅了神魂。
整個過程,快如電光石火,卻又閒似雲中漫步。
你告訴我這是四境?
嶽麟打死都不信,他現在終於明白爲什麼秦大哥在幾天前回來後,就失魂落魄的,一點鬥志也沒有了。
姐姐喜歡的人,果然非同凡響!
“這些都是通天山脈的妖怪,特別是這隻小老虎,應該是山君的血脈。”
張九陽望着那隻虎妖,感受到了一絲熟悉的氣味。
這老虎和山君的外貌很像,修行的功法也一樣,氣機也十分相似,就是還有些稚嫩。
“山君?”
嶽麟大吃一驚,道:“壞了,難道那個妖王是想對冀州下手了?”
張九陽搖搖頭,道:“它們不是衝你來的,而是衝我。”
“衝你?”
張九陽摸了摸腰間的紫金寶葫蘆,笑道:“因爲我搶走了山君的一樣東西。”
嶽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