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第二天清晨,夏青在冷風的呼嘯聲中睜開眼睛,緩緩地收功。靜修一夜後精力充沛,或許是突破到了天人境巔峰的緣故,修煉起來事半功倍,站起來正要練幾遍拳法和劍法,門外傳來沙沙腳步聲。
“公子,公子……”
師萱萱的聲音傳來,一大早就來敲門,似乎有什麼急事。
夏青開門,發現師萱萱手裡拿着一封信,“萱萱姐姐,這是……”
“你姑姑走了,這是她留給你的。”師萱萱把信遞給夏青。
“姑姑走了?”
夏青撕開信封,信紙上果然是姑姑的筆跡。
“青兒,姑姑走了,答應了上官長老,要回去執掌拜火教。”
“我走後,你自己要萬事小心,不要輕易和別人衝突,實在沒辦法了要先動手,打不過就跑。逢廟莫入,見死不救,霧州內妖魔鬼怪比人還多,切記。”
“遇到解決不了的困難,可以找老掌櫃,臉皮一定要厚,天塌下來有老掌櫃撐着。老頭子要是不管,你就去找魯瘋子,實在不行,來拜火教總壇找姑姑。”
信紙上只有短短几行字,本來,夏青還有些傷感的,看了姑姑這幾句話又不由得笑了。最瞭解自己的還是姑姑啊,或者說,是受姑姑他們的影響從小學壞了。夏青眼睛迅速掃了一眼,信紙右下方還有三個字,寫得非常潦草。夏青看了看,依稀是‘虞美人’。
原來,姑姑的名字叫虞美人?
夏青反覆唸了幾遍,這時候才知道姑姑的真名字。人如其名,回想起來,姑姑雖然不年輕了,但無論容貌還是身材都不輸任何一個美人,連妖豔的桃花妖姬在其面前都要遜色不少。虞七娘整天呆在身邊的時候,夏青還不覺得怎麼樣,姑姑走了,才發現她是那麼美。
“公子,趙大嘴和唐半杯也走了。”師萱萱說道。
“他們兩個也走了?什麼時候的事情?”夏青問。
“你姑姑前腳剛走,他們兩個後腳就跟着走了。那時候,天才矇矇亮,我剛好起來打掃院子。”
師萱萱取出一個酒壺遞給夏青,說道:“唐半杯什麼都沒說,給你留了一個酒壺;趙大嘴則說他回老家了,歡迎你隨時去罪惡之城做客,還說,如果你日後在江湖上游歷遇到什麼危險,一定要報他老人家的名頭,說你是罪惡城主的傳人。”
“大嘴叔永遠那麼霸氣!”
夏青苦笑,‘罪惡城主’這四個字一聽就不是什麼好名字,趙大嘴見誰都是笑臉,常常咧着嘴一笑就是一整天,看上去最好說話,其實最是兇狠、腹黑。罪惡之城這個地方,聽起來儼然是大魔頭的大本營,也不知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夏青邊說邊接過酒壺,來不及打量手上突然一沉,酒壺差點掉在了地上。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酒壺特別沉,比一口青銅鼎還要重,夏青驚訝了,“咦……”
“公子,不好意思,忘了提醒你了,這個酒壺特別沉。”
師萱萱臉上紅紅的,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想笑。從唐半杯手裡接過這個酒壺的時候,她就出了洋相,連人帶酒壺摔倒在地上,現在輪到夏青了,“這種酒壺看上去很普通,實際上內部卻另有乾坤,一次最少可以裝三千杯酒,所以人稱千酒壺,是一種非常高明的寶器,往往只有頂級的煉器大師才能煉製出來,在江湖上非常少見。”
“千酒壺,難怪,唐叔一天到晚都有酒喝。以後外出歷練,帶上這個酒壺就不愁沒酒喝了。看來,我讓唐叔太失望了,沒法學會他的醉生夢死刀,臨走前只好教我怎麼喝酒了。”
夏青自嘲,把小小的酒壺翻來翻去地仔細打量,發現酒壺看上去款式有些老土,材質卻很不一般,不是鐵器也不是陶瓷,竟然看不出是什麼材料煉製的。酒壺底部,刻着‘古越國鑑’四個字,旁邊還有一行小字,古越唐氏第三十三代思遠親臨。
“古越唐氏,思遠親臨……”夏青皺起眉頭,有些看不懂。
“古越是一個地方,在現在的南疆,那裡曾經有一個可以和中原皇朝抗衡的國家,叫古越國,唐氏是古越國的皇族。”
師萱萱年紀也不大,但侍候舞旗主多年,多少聽過一些古老的典故,“據說,很多年前,古越國的末代皇子唐思遠非常出色,無論琴棋還是書畫都是一學就通,很小的時候就被稱爲天才,長大後更加出色了,刀法尤其出色,可以一刀把天空斬成兩半,年紀輕輕就被稱爲絕代刀皇。因爲刀法太過驚豔,每每用人們預想不到的招式擊敗強敵,因此又被稱爲唐一刀或妖刀,又因爲喜歡到處留情被人稱爲多情刀客,前途不可限量。可惜,後來把太多精力都放在女人身上,荒廢了修煉和治理朝政,強盛的古越國突然坍塌被大康皇朝吞滅。然後,風傳這末代皇子就瘋了,變成了一個酒鬼。”
“萱萱姐姐,你是說,唐叔就是古越國的末代皇子,曾經的絕代刀皇?”夏青問。
“如果我沒猜錯,應該就是了。”師萱萱也不敢一口咬定,畢竟,古越國覆滅已經是一百幾十年前的事情了。除了一些lǎo jiāng湖,恐怕很多人都已經不知道古越國的典故。
“小小的客棧內,住着一個身份超然的州牧,一個拜火教聖姑、一個罪惡城主、一個古越國皇子,這是巧合,還是另有什麼緣由?”夏青呢喃,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姑姑他們每一個都大有來頭,修爲更是非凡,在江湖上都是一方霸主般的存在,怎麼這麼巧住在一起?還一住就是一百幾十年?
想想老掌櫃州牧的身份,夏青心頭突然一動,不敢多想。在他眼裡,無論姑姑、趙大嘴還是唐半杯,都是把他養大的親人,也都是大好人。天下大亂,新的時代就要開始了,老掌櫃的話突然浮上夏青心頭。本來,還有些聽不明白,現在懂了。
姑姑走了,回去重新執掌拜火教;趙大嘴也走了,要回去重振罪惡之城;唐半杯也走了,雖然沒說去哪裡,但很有可能是回南疆,或許是尋訪舊友,也有可能是圖謀復國!
天下大亂,羣雄並起!
在霧州城外元氣大傷後,大康皇朝已經鎮不住各地諸侯,延續了數百年的國運要到頭了!
新的時代,即將拉開宏大的序幕。
夏青突然間明白了許多事情,知道姑姑他們爲什麼要走,也知道延天太監何不歸爲什麼主動尋死擺脫肉身束縛了,聰明人都已經看到了時代的變化。夏青思緒萬千,一時間,彷彿凌駕在命格天網上,身後是即將消逝的舊時代,前方是迷茫但宏大的新時代。誰能在接下來的激烈競爭中勝出,誰就能魚躍龍門擁抱新時代!
人間是煉獄,也是一座龐大、殘酷的深淵;
沒本事或不夠努力,就會慢慢地墜入深淵,越墜越深;相反,想要有朝一日爬出這紅塵深淵,就必須不斷地努力,不斷地挑戰自己的極限;
我在這無盡深淵,仰望天堂!
夏青頓悟,隱約明白了臨深淵訣的真正奧秘。這門刻在玲瓏仙宮外的功法,不是讓人可以召喚出一尊尊殺神,那只是末流;真正的奧秘是磨鍊自己的內心,在殘酷的深淵世界中一點一點地壯大。
師萱萱靜靜地站着,沒有打擾夏青的感悟,也不敢吭聲了。
她倒是聽說過一些傳聞,能住到半山客棧的不是超強的大魔頭,就是可以禍害整個中州的大惡人。說是住在客棧,其實是被老掌櫃困在這裡不準出山,連舞旗主到了客棧都是誠惶誠恐,生怕一不小心招惹了這些大惡人。當然了,這些事情師萱萱是不敢說的,虞七娘等人對夏青的愛護她看在眼裡,對世人來說的大惡人,對夏青來說卻是親人和大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