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樣的郵件?”秦若男有些無法想象,什麼樣的一封郵件能夠讓胡瑩瑩噁心了這麼久。
厭惡的表情讓胡瑩瑩的五官都快擠在一起了,以至於鼻樑上都皺起了一堆細細的小褶子:“那都好一段時間之前了吧,大概有小半年了,有一天傳達室給我送來姜校長的信件、報紙,裡頭夾着一個特快專遞的那種硬紙板的大信封,我記得好像沒有寄信人的信息,只有收信人,我當時還晃了晃,裡頭好像也沒有什麼東西,扁扁的,輕輕的,我就都一股腦兒的給姜校長拿過去了,姜校長也沒多想,當時也就好奇了一句怎麼沒有寄信人信息在上頭,結果拆開一看,裡頭還有一個小信封,事後想想,那會兒其實我們倆就應該有所察覺的。”
“裡面的小信封上面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安長埔以爲她所謂的察覺,一定是因爲小信封上面有什麼異常。
胡瑩瑩搖搖頭:“那個小信封上頭什麼也沒有,也是扁扁的,一個字都沒有的空白信封,然後……然後姜校長就把小信封也拆開了,從裡頭抽出了一張硬紙板的那種小卡片,就和香水專櫃那邊給人試香水用的卡片差不多,比那個能略微大那麼一點點,我當時就站在姜校長旁邊,那會兒天也還挺暖和的,都已經入夏了,她把卡片一拿出來,我就聞到了一股很難聞的味道,那股味道就是突然飄到我鼻子裡的,我的第一反應,還以爲是姜校長她不小心放了個……你們明白吧?所以也沒好意思表現出來,然後……”
胡瑩瑩做出了一個乾嘔的動作:“然後我聽姜校長說了一句‘這是什麼玩意兒’,我朝她手上的卡片一看,卡片上面髒兮兮的。好像是芝麻醬之類的東西蹭在了上頭一樣,左一抹右一抹的,都幹在上面了,然後之前我聞到的那股臭味就越來越濃,姜校長也聞到了,她把鼻子湊到卡片跟前聞了聞,一下子把卡片丟到地上,人就衝進套間的衛生間裡去吐了,我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敢情那卡片上塗的……塗的是那玩意兒!”
即便她不說“那玩意兒”到底是什麼東西。秦若男和安長埔心裡也已經明白過來了,可能是他們的聯想能力太強,也可能是方纔胡瑩瑩描述的太詳細。聽到這裡,他們兩個人的胃裡也產生了一種奇異的不適感,而且秦若男在心裡已經打定了主意,至少這一冬天,她都既不想碰到。也不想看到芝麻醬了。
胡瑩瑩顯然也不想再繼續回憶關於那張卡片的細節,她一隻手輕輕的撫着自己的胸口,另一隻手端起水杯喝了幾口水,然後吐了口氣。
“之後這件事是怎麼處理的?”安長埔問。
胡瑩瑩一臉厭惡的撇着嘴,說:“還能怎麼處理!人家是領導,是上級。就算東西是寄給她的,也不可能讓她親手來收拾殘局啊,而且這麼丟人的事情。她也不可能願意讓第三個人知道,所以我說叫學校裡的保潔工人過來把那些弄走她也不同意,最後還得讓我來處理,最外面寫着收件人是她的那個大信封還得單獨處理,免得讓人猜到她收到過什麼。我硬着頭皮處理完直接就在廁所吐了。真是這輩子都沒幹過那麼噁心的事情!”
安長埔搖搖頭,胡瑩瑩顯然理解錯了他的意思:“我不是問你怎麼處理掉那個卡片和信封。我是問姜燕後來是怎麼處理這件事的?她難道就沒想過要弄清楚是什麼人寄了那個東西給她,目的又是什麼嗎?”
“哦,你是說這個啊,”胡瑩瑩明白過來,悻悻的說,“這事兒還用弄清楚麼?我覺得已經夠清楚了,肯定是她得罪了什麼人,人家就是用這個辦法故意噁心她呢唄!誰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做過什麼事,這事兒我肯定是不好過問的,我就算是問,她也不可能告訴我,而且收到了那玩意兒……這麼丟人的事情,她也不想讓別人知道,那個信封上除了她自己的名字和z大學的地址之外,一點收信人的信息都沒有,這事兒哪打聽去啊,所以就不了了之了唄,在那之後姜校長倒是好長一段時間都不敢自己拆信封,生怕再遇到那種事。”
“那之後有沒有再出現過呢?”
“多虧沒有!不然受罪的人就該變成我了!”胡瑩瑩一想起來那一段時間自己的經歷,顯得有些氣哼哼的。
“季承和姜燕的關係很密切?”安長埔覺得聽她說關於那封塗了排泄物的信件這件事已經差不多了之後,突然之間轉換了話題。
忽然之間轉換了話題,胡瑩瑩一下子還有點反應不過來,倒是在聽到安長埔提出的問題的第一時間就點了點頭,像是面對一件內心深處早已認定的事實做出的本能反應,然後才說:“是啊,要不然你們以爲他那個人事科的科長是誰讓他當上的!”
“季承今年39歲了吧?聽說他在z大學已經工作了快十三年了?”
“是啊,前面我不知道,我比他晚到z大學那麼多年,反正我可知道,他窩在科長這個位置上都快十年了,人家比他晚提科級的,有幾個前年、去年都又調了更好的位置或者提了副處了,就怕還在人事科的位置上趴着呢,他要是隻趴窩的母雞,估計雞崽子都孵出一大羣了!”
之前秦若男覺得在z大學見到胡瑩瑩和季承打交道的時候,胡瑩瑩似乎不太拿季承當回事兒,現在身在z大學之外,又沒有當着季承的面,胡瑩瑩對季承的鄙夷簡直是毫不掩飾,這讓她忍不住好奇,到底是什麼讓胡瑩瑩對季承那麼反感。
“你覺得季承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問胡瑩瑩。
對季承,胡瑩瑩可就沒有任何顧慮,直接了當而又毫不留情的說:“狗,狗人。”
“狗人?”秦若男對胡瑩瑩的形容詞不是很明白。
“狗眼看人低什麼意思你肯定明白吧?季承就是那個德行,他有求於你,或者你對他能有幫助,你比他地位高的時候,他恨不得趴在地上給你舔鞋,但是假如你不如他,或者你需要依仗他、有求於他的時候,他那架子端起來的樣子你們估計還沒有機會看到呢!他的言行舉止就像個狗,偏偏他的物種還是人,所以我就說他是狗人,還是那種癩皮狗,連好狗都算不上,一條好狗最基本的品質還得是忠誠呢,他是誰有用就巴結誰,我把話撂在這兒,你們回頭要是有閒工夫,可以留意着季承,等新的主管人事工作的副校長人選正式確定下來,你們看看他是怎麼趴在地上巴結人家的!”
“姜燕出事之後,季承對你的態度發生了變化是麼?”安長埔根據胡瑩瑩的話猜測着問。
胡瑩瑩搖搖頭:“你想多了,我瞧不起他不是因爲現在我不是姜校長的秘書了所以他對我擺架子,當初我們家想幫我安排在z大學的時候,沒第一時間找到姜校長,最初是託別人找了季承,你們都不知道那官腔被他打的,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是個什麼級別的幹部呢,見到人恨不得把眼珠子塞到鼻孔裡來看人,當然了,他哪敢跟你們那樣兒啊!姜校長出事了,他趕緊撇清關係,免得你們盯上他,跟你們賠笑臉都還怕不夠呢吧?而且現在他還沒那心思對我擺譜,樹倒猢猻散,姜校長出事了,他那麼多年的功夫都白費了,新領導上來,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抱得到人家的大腿,這個節骨眼兒上他哪有心思哪有資格狐假虎威。”
“按你這麼說,季承原來也算得上是姜燕的親信了吧?”秦若男問。
“親信?”胡瑩瑩翻了個白眼兒,好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你們還真是看得起他!你們見過親信在科長的位置上趴了十年了還提不起來的麼?這次姜校長出了事,我都拿不準季承是高興更多,還是難過更多。”
“其實我覺得,當人事科的科長,其實也應該還算是個不錯的職位了吧?就像你說的,有那麼多人因爲姜燕生前分管人事,所以有求於她,正所謂縣官不如現管,季承是人事科的科長,姜燕是‘縣官’,他是‘現管’,也應該有不少‘實惠’纔對,假如把他調換到其他職位上,他可能還會不願意的吧?”安長埔故意說得好像自己認爲季承當了十年科長應該是樂在其中似的。
“他要是不想往上爬,犯得着巴結得那麼緊麼?這麼多年,他貢獻了多少錢多少物,這我不知道,也沒打聽過,就單說他當初吃了那麼大的一個啞巴虧,去幫姜校長背黑鍋,搞得自己被人指指點點了那麼久,說也說不清,還差點被打成豬頭,付出這麼多他能不想換點獎勵?”胡瑩瑩冷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