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田陽也是一個做事有始有終,並且很講義氣的人,前一天晚上開車把安長埔送回家去,第二天一早又很自覺的把他給載到單位來,免除了安長埔路途上的不便,雖然他的腳踝在一天兩夜的休息之後明顯活動自如了許多,不過在沒有完全恢復好之前,還是儘量不要開車上路的好。
到了單位,田陽就和秦若男做了“交接”,把安長埔這個依舊算是傷員的人交給秦若男,自己去做計劃內的事情,關於宋成樑當初是因爲什麼而沒能通過娛樂公司試用期的事情,自然是安長埔和秦若男一起去調查。
秦若男卻在此時提出,不過是去進一步瞭解一下墨竇之前沒有查詳細的事情罷了,不需要兩個人那麼浪費人力,自己一個人就可以輕鬆搞定,於是獨自開車離開,把她的搭檔一個人丟在重案組裡了。
“你們覺不覺的她這兩天有點奇怪?”安長埔眼看着秦若男一個人急匆匆的離開了,不知道是自己多心還是確實如此,忍不住把自己心中的感覺向身邊的人求證。
墨竇對此沒有發表任何評價,田陽倒是嘿嘿一笑,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秦若男不對勁兒,但是爲什麼不對勁兒,如果連安長埔這個身爲搭檔每天一起共事的人都不知道,他們就更加無從知曉了。
既然被留在公安局裡,安長埔也不能讓自己閒着,他調查了一下崔立冬的經濟情況,就像他之前所猜疑的那樣,不僅僅是宋成樑對崔立冬的不依不饒讓人覺得奇怪,就連崔立冬對宋成樑所謂的訛詐堅決不肯妥協這一點也讓人覺得很奇怪,雖然以宋成樑耳朵上的傷勢來看,伸手索要1000元的賠償的確有些獅子大開口的嫌疑。可是據安長埔所知,時下里的理髮師們工資收入可也不算低,崔立冬犯得着爲了1000塊錢就不惜給自己招惹那麼多的不愉快和麻煩,也要和宋成樑槓到底麼?
好在崔立冬銀行卡的開戶行在公安局附近就有支行,慢慢走過去也花不了幾分鐘的時間。
這一調查,還真讓他發現了一件事,崔立冬的銀行賬戶裡數字小的可憐,並沒有多少存款,除了一些不規律不定額的現金提款之外,他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通過銀行進行一次匯款。匯款地是他的老家,金額高低不等,平均下來。之前的記錄平均起來每年匯款三到四次,每次的金額在八千至一萬區間內,匯入的賬號開戶人也姓崔,於是這筆錢的去想似乎就沒有懸念了,雖然他母親已經病逝。但是父親終究還在,父子關係好與不好,這都不會影響到崔立冬身爲人子的贍養義務。
而另外還有一筆每個月都會固定匯出去的錢款,卻是匯給一個公共賬號的,這個公共賬號的持有單位,是一個專門幫助困難失學兒童復學籌款的機構。
這一項匯款很恆定。每個月都會準時匯出去,從來沒有間斷過。
回到公安局之後,安長埔給那個籌款機構打了個電話。詢問崔立冬的捐款情況,得到的反饋是崔立冬固定捐助了兩個男孩子,這兩個男孩子都是家庭比較困難,但是學習成績並不像其他瀕臨失學的孩子那麼優異,所以之前一直沒有特定的捐助人。直到崔立冬找上他們,主動提出想要捐助“問題少年”。可是他們那裡並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問題少年,於是他就選擇了現在捐助的這兩個孩子。
確定了這件事之後,安長埔忽然想要找崔立冬聊聊。
很快他就在留置室裡見到了崔立冬,本以爲因爲涉嫌殺人被扣押在這裡,崔立冬一定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壓力,人會憔悴的厲害,結果安長埔過去的時候,他正蓋着棉被呼呼大睡。
“安警官?”被叫醒之後,崔立冬有些睡眼迷濛的從牀上坐起來,打了個呵欠,朝安長埔身後看看,發現走進來的只有他自己,表情裡似乎有點失望。
安長埔對他笑笑,在牀鋪對面的坐了下來:“打擾你休息了吧?”
“沒事兒,沒事兒,我主要是沒什麼事兒,閒着也是閒着,所以就睡着了。”崔立冬連忙和他客氣,看到安長埔過來,他並不緊張,狀態還是很放鬆。
他說完,安長埔沒有搭腔,兩個人都沉默着,一時之間竟然沒有人說話。
“安警官,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麼?”崔立冬悶了一會兒,忽然擡起頭來對安長埔說。
安長埔點點頭:“行,你問吧。”
“你喜歡女人長頭髮還是短頭髮?”
安長埔一愣,這個問題很私人,並且沒頭沒腦,他看着崔立冬,努力想從他的表情神態裡解讀出什麼,看看他是不是想和自己繞什麼彎子,或者打什麼小算盤,可是看了半天,崔立冬的樣子看上去很認真。
“喜不喜歡一個女人,肯定不是用頭髮的長短來衡量的。”安長埔笑着說,算是回答了崔立冬的提問。
“我知道,我就是想問問,如果必須讓你選一個,你更喜歡哪種?”崔立冬卻不肯就此放棄。
安長埔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語氣還是一派平靜的說:“非要選的話,那我更傾向於長髮。”
說完,他等着崔立冬來說明問這種不着邊際問題的緣由,崔立冬卻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深深的看着安長埔,許久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安長埔被他盯着很不自在,乾脆開口化被動爲主動,打破這種奇怪的氛圍。
“在這裡呆着別有什麼心理負擔,有什麼不愉快的,或者需要和我們溝通的,儘管聯繫我們。”他對崔立冬說。
崔立冬點點頭:“我不擔心,我沒做過的事情,你們不可能冤枉我,秦姐肯定能幫我查出真相,能還我清白!”
提起秦若男,崔立冬那雖然和英俊沒有一絲一毫關係卻輪廓特別分明的臉上頓時變得線條柔和起來,他說:“秦姐的身上有一種不服輸的勁兒,有一種堅韌不拔的精神,她對人實實在在的,不像現在有些女孩子,光有一張好看的臉,骨子裡特別的虛榮現實!誰要是被她喜歡,那是福氣。”
安長埔有些敷衍的笑着點點頭,他今天來的目的可不是坐在這裡和崔立冬一起聊自己的搭檔的。
“崔立冬,你有固定捐助兩個失學少年,對不對?”他轉換話題,問道。
崔立冬愣了一下,好像沒有想到他們連這件事也已經知道了,隨即他很快就承認了:“是,我其實這兩天還在想呢,再過半個月就又到日子了,不知道到時候我能不能出得去。”
“爲什麼要每個月捐那麼多錢出去幫那兩個孩子呢?”
“也沒啥,就是怕他們萬一沒錢上學,早早的到社會上面去混,將來社會上就又多了兩個像我這樣的人渣唄。”崔立冬的語氣淡淡的,臉上掛着笑容,只是笑容裡滿是苦澀。
安長埔也有些不是滋味,聽一個人開口稱自己是人渣,那種感覺很奇怪,讓人心裡頭一陣陣的不好受。
“關和順是你的朋友吧?”安長埔安靜了一會兒纔開口,當他提到關和順的名字時,崔立冬臉上的表情就已經給了他肯定的答案,“他以後估計很久不會繼續糾纏你了,他在你們老家那邊惹了麻煩,已經準備移送給那邊公安機關處理,加上之前的案底,這一次判的不會太輕。”
崔立冬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已經意識到,自己之前否認被社會朋友找上門的說法已經被識破了。
“我之前沒敢和你們說那些事……我家裡頭本來就沒幾個好人,要是再有一幫狐朋狗友勾搭着,你們肯定更覺得我不是好人了。”崔立冬尷尬的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臉頰,“我家裡頭老老少少,蹲過監獄的、進過看守所警察局的,比底子乾淨的人還多,我之所以跑來c市,就是想遠離他們,否則的話,我這輩子都別想洗乾淨以前身上沾的泥巴,別想乾乾淨淨的好好做人!”
好一會兒,安長埔才帶着沉重的心情離開留置室,崔立冬敞開心扉向他講述了不少關於自己過去的事情,以及痛改前非的決心和艱難處境,這讓他有些受到觸動,內心裡對崔立冬的看法有了一點改變。
等他回到重案組辦公室的時候,秦若男也回來了,帶回了宋成樑當初被開除的真正原因。
原來他在那家娛樂公司上班期間,經常打探一些內部人員知道,但是對外界保密的花邊新聞,然後賣給報社的娛樂版,用這個作爲賺取外快的途徑,結果因爲他的泄密,把一個原本很有上升勢頭的小明星硬是斷送了星途,娛樂公司也因此損失了一筆錢,追查下來,發現始作俑者居然是這個內部的試用期員工,於是自然是掃地出門,伺候因爲這件事的影響和娛樂公司的壓力,宋成樑沉寂了很久,這恐怕也是爲什麼他最後會在一家不景氣的食品公司落腳的原因。
“這人的好和壞,還真是不好分辨。”安長埔聽完秦若男的講述,喃喃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