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磊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極其自然,似乎被父親責打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甚至已經習以爲常到了回憶起來也不覺得痛苦的程度。
秦若男對張磊的反應若有所思,他的話已經在一定程度上印證了自己的猜測,心裡斟酌着接下來怎麼繼續問下去,在左右權衡之下,她還是決定直來直往一些,畢竟自己沒有那麼多時間和張磊耗着,現在之所以會花時間在這裡和他對話,根本目的還是想要摸清他與方萬的失蹤究竟是否有關聯,方萬也曾經是他教過體育課的學生之一,並且和方纔的那個小男孩兒一樣,都很皮。
“你小的時候,你父親動手打你,你母親會對他加以阻攔麼?”她開口問道。
張磊有些不悅的皺起眉頭,高聲反問:“你問這個幹什麼?和今天的事情有關係麼?!你是警察啊還是心理醫生?!當警察的做事就像你這個德行?”
“我是警察,你不是,當警察的做事什麼德行,標準也不是由你來決定,你現在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當然,如果你覺得我的問題讓你不喜歡,你也可以選擇拒絕回答,怎麼做全看你自己,利弊也自己去衡量總裁,我要離婚全文閱讀!”
秦若男面對張磊略顯無理的質問,沒有動怒,語氣依舊平靜不起波瀾,而這樣的態度卻反而比惱火的喝斥更具有威懾性,張磊一時之間倒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這個女警表面的風平浪靜背後會不會是藏着涌動的暗流,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給捲進漩渦裡去。
自己默默的斟酌了一會兒,張磊終於還是不敢冒險,一臉不情願,終究還是開口回答了秦若男之前的提問:“小時候我爸揍我的時候我媽哪有功夫阻攔啊!她還忙着推卸責任呢。在一旁嚷嚷‘都是你們老張家的劣根’!”
說着他忽然自嘲的笑了笑,說:“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遺傳了誰家的劣根,反正我爸對我不滿就是我媽的錯,我媽對我不滿就是我爸的錯,反正我就是他們倆最失敗的作品,又笨又不成器,倆人一吵架,禍根就是我,他們沒給我來個混合雙打我就已經很滿足了,哪還敢指望誰幫忙攔着啊!”
秦若男原本預想過答案。通常家裡大多是嚴父慈母的搭配組合,就算母親懦弱,習慣性的屈服於父親。但至少對孩子是會表現出袒護的,即便是自己家中那個性格極其懦弱,從來只會服從,不懂反抗的母親都是如此。
而張磊的成長經歷中,他竟然是父母雙方互相攻擊的靶子。
現在。她對張磊的看法變得更復雜了許多,從一開始單純的反感,到現在既有些隱約的同情,又對他被成長環境影響的性格更加感到擔憂。
張磊從小父母具體是怎麼對待他的,秦若男暫時沒有時間去詳細瞭解,正像是張磊之前說的那樣。她是警察,不是心理醫生,關於背景資料的部分。瞭解了事情的大概,能夠用以證明自己的判斷,就可以了。之前張磊表現出對小孩的排斥,以及對自己粗暴行爲理所應當的態度,甚至是他想對柴秀動粗時那種自然反應。都讓秦若男覺得,他的這種個性絕非是一天兩天的外界影響能夠形成的。而在瞭解了他的成長環境,印證了自己猜測之後,她同時也意識到,對於對那種家庭環境習以爲常的張磊而言,對未成年人動粗,恐怕也是一種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秦若男對張磊點點頭,率先站起身來,接下來她需要和那個被張磊關了“禁閉”的孩子談談,張磊性格衝動,方纔對小男孩兒和柴秀都很粗暴,她不能不擔心在讓他出門和讓柴秀帶孩子進來的過程中,兩方會不會又鬧出什麼節外生枝的事情來。
說到底,張磊的這種火爆脾氣,確確實實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張磊一愣:“這就完啦?你沒別的要問的了?”
“你如果希望我繼續多問一會兒,我也可以儘量滿足你。”秦若男收回了原本已經邁出去的腳。
“你當我什麼都沒說!我可沒有被警察盤問的癖好!”張磊一聽這話,當下從椅子上竄起來,二話不說直奔休息室門口,拉開門走了出去。
秦若男緊隨其後,出了門,柴秀正和那個小男孩兒一起站在門外不遠處,孩子依舊有些抽抽搭搭的,看樣子剛纔是真的被嚇得不輕,當他一眼看到張磊從屋裡出來,嚇得整個人渾身一緊,臉幾乎都要變了顏色,柴秀見狀趕忙把孩子摟到身邊,也戒備的盯着張磊。
張磊倒沒有像秦若男擔心的那樣再去惡言相向甚至威脅恐嚇,他只是不屑的看了他們一眼,趾高氣昂的揚長而去,沒有再逞兇,也同樣沒有表現出任何愧疚的態度。
“你們跟我進來吧。”秦若男目送張磊走遠,對柴秀招招手。
柴秀帶着小男孩兒跟在秦若楠身後進了員工休息室,秦若男花了一會兒的功夫才讓驚魂未定的小男孩兒開口講述之前的事情經過。
聽孩子說的過程,倒是和張磊的講述並沒有什麼出入,只是立場不同,對是非對錯的渲染略有不同罷了,小男孩兒更強調張磊有多粗魯嚇人,不知道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對自己的調皮搗蛋倒是略去許多重生之嫡長女全文閱讀。不過他倒是很老實的承認,張磊事先的確警告過他,是他沒拿張磊的警告當回事兒。
既然孩子的說法和張磊並無原則上的出入,秦若男問清楚事情來龍去脈之後,就讓孩子先離開,留下柴秀單獨談談。
柴秀沒有拒絕,事實上打從發現那個被關在衛生間裡的小男孩兒之後,她的情緒就一直很低落,方纔聽孩子講述過程的時候,更是紅了眼圈,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若不是她一直微微仰着頭,努力的深呼吸,恐怕眼淚早就決堤而下了。
小男孩兒離開之後,柴秀才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對秦若男擠了個澀澀的笑容出來。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有點兒失態了?你可別笑話我!”柴秀原本就是個說話柔聲細氣的人,現在一雙大眼睛還蓄着淚,更多了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
“你沒事吧?”秦若男有些驚訝,最初看她情緒低落,以爲是被張磊的逞兇嚇到了,現在看來卻又不像,與其說是害怕,倒不如說是因爲什麼被觸到了傷心事。
柴秀慢慢的搖搖頭,忽然開口問:“之前丟的那個孩子有消息了麼?”
秦若男沒有說話,柴秀從她的沉默中已經猜到了答案,神情裡又多了幾分哀傷:“孩子的家人一定難過死了吧?”
“你好像對孩子的事情特別關注。”秦若男觀察着柴秀的反應,說出自己的結論。
柴秀的臉紅了一下,有些尷尬,臉上的血色還沒等退下去,眼圈就又溼潤了。
“其實不怕你笑話,上一次你們過來調查情況的時候,我老公你也看到了,其實……他是我再婚的丈夫。”柴秀深吸一口氣,忽然開口對秦若男說起了自己的私事,“我和前夫有過一個孩子,如果那個孩子還在的話,今年已經10歲了。”
秦若男默默的聽着,沒有吭聲,她和柴秀談不上熟悉,只是剛剛拜託了陌生人的行列罷了,聽她說這麼隱私的話題,有些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尤其是從她的措辭裡來判斷,她和前夫的孩子似乎是因爲什麼原因夭折了,這樣一來秦若男就更加不確定自己是否應該開口,開口安慰只怕會更觸碰了對方的傷心處。
所幸柴秀似乎也沒指望她有什麼迴應,自顧自的說:“很多東西,很多人,都是失去了才知道寶貴的,哪個孩子不是當媽的心頭上面的肉啊!就算在別人眼裡再混再不懂事的孩子,當媽的也一樣當成寶貝那麼心疼。你之前聽說過那種因爲失去了幼崽產生移情作用的動物吧?我覺得我自己現在就是這種狀態,看到別人家的孩子遭到不幸或者受到傷害,就會不由自主的想到自己的孩子,甚至覺得好像就是自己的孩子一樣,心裡面覺得特別難受。雖然我自己沒有孩子了,但是總覺得還是個母親,會忍不住自作多情的去替別人感同身受。”
說着,她的眼淚已經從眼角滑落,順着臉頰流下來,流到腮邊,滴在她的手背上,柴秀好像被自己的淚水燙到了一樣,慌忙去擦拭,臉上還掛着強大精神的微笑。
秦若男被她說的也有些不是滋味,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好,只好走到柴秀身邊,拉住她的手,給她一些無聲的安慰。
“其實想想,我有時候也覺得挺愧對現在的老公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喜歡小孩,但是失去過,痛苦過,差一點就活不下來,現在反而因爲愛孩子而不敢要孩子,生怕一不小心又失去,那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好在我老公他理解我,就是我自己心裡過意不去。”柴秀深深的嘆了口氣,看着秦若男,鄭重的說,“秦警官,我這麼說你可別覺得我假,或者太拿自己當回事兒。我懇請你一定要找到失蹤的孩子,最好也能干涉一下張磊的事,以後別讓他再帶小孩的體育課了!我不希望別的父母也遭受我當初遭受過的那種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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