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方纔還因爲閒聊了幾句而顯得比較心情放鬆的安長埔神經頓時繃緊起來,一旁原本還有點走神的秦若男也立刻回過神來,兩個人的目光齊刷刷的投向同事身後那個有些拘謹的老人。
老人的手裡果然攥着一個扁扁的藍色雙肩書包。
“音音,你去值班室休息一下吧!”趁着秦若男去接待報案老人的時候,安長埔對陶音音說。
陶音音自然聽得出來,這是在委婉的暗示她迴避,於是也不多說,點點頭,自己到裡面值班室去,關好門呆在裡面。
老人已經被秦若男安頓好,坐了下來,書包放在他面前的辦公桌上,儘管秦若男的態度很溫和,老人仍舊顯得很緊張,坐在椅子上後背挺的筆直,兩隻手一直攥着自己的衣襟兒,手指頭還下意識的扣着衣襟兒上的鈕釦。
“來,大爺,外面下雨冷吧?先喝點熱水暖和暖和!”安長埔倒了杯熱開水放在來人面前,又摸出他那一包用來和打交道的人套關係的香菸遞過去,“抽菸麼?”
老人一言不發,伸手抽出一根香菸,倒也沒有要吸的意思,而是把煙夾在了自己的耳朵上,他的手指很粗糙,皮膚的紋理還有指甲縫裡都是黑色的,看上去顯得有些髒,可是衣服儘管有些陳舊,穿的倒也整齊,看起來生活條件應該比較艱苦。
“大爺,你怎麼稱呼?是做什麼工作的?”安長埔看老人仍舊很緊張,沒有急着直奔主題詢問書包的事情,一來希望藉由對話聊天的過程讓老人放鬆下來,以方便更好的進行溝通,二來,他也擔心老人緊張的狀態會與發現書包時候的情形有關。
儘管這麼多天都沒有找到方萬的蹤跡。這讓安長埔和秦若男在心裡早就已經有了最不樂觀的估計,但是這種情況下,同時也印證了那句諺語——“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一天沒有確認方萬一死,孩子就還有一線生機。
現在這個拿着書包來到公安局報案,並且拘謹瑟縮的老人,不知道到底是能帶來一絲希望,還是一個對孩子生命的“最終宣判”。
“我姓沈……我是修鞋的。”老人低聲回答,邊說邊不自覺的搓着手指頭,用眼角偷偷瞄着自己面前的這兩個警察。
шшш★ ttκā n★ C〇
“家住哪裡啊?”
“城東羣生村。”
一聽這個地名,安長埔和秦若男心裡已經對老人的生活區域有了概念。所謂的城東羣生村。其實並不是真正的農村,而是c市市區內的一個區域。早些年的時候,那裡的確是個人口不多。面積也不算大的小村子,叫做羣生村,後來那塊地方被某個企業家看中,想要買下來辦廠,於是就和村民協商。最後原來的村莊變成了廠區,所有村民都被統一安置在後建的樓房裡,青壯年統一招工進了那個企業家的工廠,成了工人,但是當地依舊被習慣的稱爲“羣生村”。近幾年因爲工廠效益不好,終於倒閉了。原本有工作的人失了業,原本就依靠退休金生活的老年人則大多沒有了經濟來源,於是大批居民外出務工。少部分老人和孩子依舊留在那裡,生活條件普遍比較艱苦。
這個沈大爺估計就是在那裡依靠修鞋手藝來維持生活的原羣生村村民了。
可是羣生村正如沈大爺所說,位於城東,那裡無論距離方達家,還是方萬的學校。都很遠,屬於市區卻又相對偏僻。爲什麼書包會被沈大爺找到呢?
“大爺,今年高壽啊?”安長埔把疑問壓在心裡,沒有急着詢問,而是繼續若無其事的同沈大爺“閒聊”着。
從表情和姿態都可以清楚的看出,沈大爺眼下根本沒有那種閒情逸致去和安長埔閒聊,不過礙於對方的身份,加上小夥子的態度彬彬有禮又十分親切,沈大爺也不好不回答,只好唯唯諾諾的小聲說:“我今年剛滿70歲,家裡還有個老伴兒,兒子和媳婦到外地去打工,孫子跟着我們。”
提到小孫子的時候,老人的手不自主的在膝蓋上摩挲了幾下,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有些慈愛,又隱隱的好像有些不安。
這種神態上的變化沒有逃過安長埔的眼睛,他不動聲色的觀察着,順便在心裡揣摩着老人的家庭組成,以及與方萬的書包之間可能存在的關聯。
秦若男在這個過程中始終沒有開口與老人對話,她的注意力放在了桌子上的那個小書包上面。
書包本身倒是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和市面上的學生書包並沒有什麼區別,不大,書包的正面印着一個很大的卡通圖案,好像是時下里孩子們比較喜歡的藍貓,圖案仍舊很新,沒有開裂或者剝落的跡象,看上去要麼這個書包纔買了沒多久,要不然就是書包的主人對自己的書包應用率並不高。
這些都不是她注意的重點,重點在於,桌上的那個藍色小書包,是溼的。
沒有錯,書包很溼,沈大爺方纔把書包放在桌子上的動作不是很利索,書包的位置略微被移動了一下,就這麼小小的一點移動,桌面上就留下了淡淡的溼痕。外面雖然下着雨夾雪,之前還落了一陣子冰雹,沈大爺從城東的羣生村過來,距離也不近,可是書包上的水絕對不是被雨打溼的。
原因很簡單,書包是被沈大爺一手拿過來的,沒道理老爺子的身上沒有被雨淋溼一星半點,書包卻溼噠噠的幾乎快要滴出水來。
很顯然,這個書包是被人爲弄溼的。
秦若男俯下身,把臉湊到書包近前,輕輕聞了聞,一股濃濃的肥皂味竄入鼻腔,好像這個書包不僅被人用肥皂刷洗過,並且刷洗書包的肥皂還沒有來得及被漂洗乾淨。
有了這樣的初步推測,她伸手摸了摸溼漉漉的書包,捻捻手指,果然有些滑膩。
這一細節又更進一步的驗證了自己心裡的觀點。秦若男沒有急着開口下結論,而是安靜的聽着沈大爺和安長埔的對話。
其實與其說是對話,倒不如說更像是安長埔在自說自話的唱獨角戲,沈大爺顯然不是一個稱職的“對手戲演員”,無論安長埔如何表現出友好親切,他至始至終都只是一副畏畏縮縮的神態,說話也顯得底氣不足。
安長埔和沈大爺攀談了半天,本來想通過閒聊來讓他放鬆一下情緒,順便摸清楚他的家庭情況,以在心中對事情的來由有個初步的估計。結果聊了半天,老爺子的家庭情況已經瞭解的很清楚了,可是對方的神經依舊繃得緊緊的。緊的幾乎隨時都有可能崩斷一樣,絲毫不見放鬆的跡象。
安長埔有些無奈,扭頭看看秦若男,這麼半天他和沈大爺的對話秦若男一直都聽得清清楚楚,不過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老人身上。對書包的事情倒沒有留意的那麼仔細。
看出安長埔不再試圖讓沈大爺放鬆,秦若男這才決定要試一試,看看自己的分析是否正確。
“沈大爺,這個書包是你從哪裡撿回來的?”她試探着開口對老人發問。
沈大爺原本神情呆呆的,有些心不在焉,冷不防聽到秦若男的問題。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直直的盯着她,連嘴巴也微微張開了。
秦若男被嚇了一跳。以爲自己的推測有誤,心中頓時有些後悔,擔心剛纔的話會不會問的太草率,還不等她做任何的“補救措施”,沈大爺卻忽然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肩膀一垮,整個人如釋重負般的癱坐在椅子上。臉上的表情竟然明顯的放鬆下來。
老人神態的變化也被安長埔看在眼裡,他有些驚訝,看看秦若男,又看看沈大爺,等着從他們的對話中捋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姑娘,我謝謝你!”沈大爺呆呆的看了秦若男一會兒,忽然站起身來,兩手握住秦若男的手,一個勁兒的搖,“你真是活神仙啊!我從來之前就一直擔心,怕說不清楚,說出來你們不信!結果沒想到你什麼都沒問,就一下子說中了!這下我不用擔心惹上麻煩了!”
“彆着急,慢慢說!”秦若男被老人誇的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抽回手,讓老人坐下來把事情說清楚。
沈大爺這才終於放鬆下來,說出了事情的全過程。原來沈大爺的老伴兒因爲身體不好,沒有收入來源,只能在家裡做點家務,老兩口和小孫子的日常開銷基本上都要依靠沈大爺修鞋小攤的收入來維持,日子過的緊巴巴的,所以每天晚上收攤之後,老人就會順便在周圍翻翻垃圾箱,撿一些紙盒、塑料瓶之類,積攢起來賣給回收站,換些錢來補貼家用,這個書包就是前些天老人在一個大垃圾箱裡翻出來的,發現書包很新,空空的,也還比較乾淨,就拿回家去給了自己的小孫子用。
沈大爺的孫子今年6歲,剛上小學一年級,書包拿回家之後,小孫子對這個很新的藍貓書包格外喜歡,立刻就裝上書本背去學校,直到今天放學回家,說是和班裡的孩子打架了,書包在地上滾的很髒,沈大爺的老伴兒就把孩子的書本掏出來刷洗,這一刷洗不要緊,竟然從書包內側的拉鎖隔層裡找到了一張硬紙板質地的學生卡。
學生卡上的字跡雖然被水一泡,又被沈大爺的老伴兒揉搓了兩把,有些不大清晰,可是上面貼着的照片卻和這陣子本地電視臺新聞後經常出現在尋人啓事裡的孩子長得一模一樣。
這下子,這位業餘拾荒的沈老人可被嚇壞了,當即拿了還沒有來得及漂洗的書包就急急忙忙趕到公安局。
【今天因爲陪媽媽去檢查身體,所以更新的晚了,道歉!感謝魔女鬱郁的粉紅票!在生日之前收到兩張粉紅,小莫真是樂開花了~麼麼一大口!順便也對麗和卓爾法師的厚賜表示衷心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