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雲,你會想起我嗎?”
“當然,我放假還會回來啊,我們還是可以見面。”
“真的嗎?”
“真的。”
趙楠沉默,薄雲就坐在他身邊,也許他可以做些什麼,在離別之情下,哪怕過分一點,她也不會生氣吧。他喜歡過幾個女孩子,從青春期開始,或明戀或暗戀,可是他還沒有真正談過戀愛。對女孩子胸前微妙的隆起、對裙襬下面的內容懷着朦朧的好奇心。他知道那意味着什麼,可是敢前進一步。他只是懷着一點幻想,在腦子裡勾勒男人女人在一起的風景。
薄雲離他很近,近得他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氣,不是香水,是從她皮膚和髮絲上傳來的馨甜。比霧還要迷離,比夜還要神秘,他有些感傷,以後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吧。寧致遠把薄雲弄去美國,一定會把她永遠留在那裡,時差12小時,日夜顛倒,連說句話都不能同步。
薄雲把揹包取下,掏出裡面的幾本書:“這是我備考六級還有託福的幾本書,也許你用得上,送給你。”
趙楠接過,翻開幾頁,頁眉頁腳還有薄雲雋秀的字跡。
他鼻子一酸:“我能抱抱你嗎?”
薄雲沒有拒絕,他們就像朋友那樣擁抱一下,三秒鐘。趙楠沒有哭,甚至沒有貼緊,但是用盡全力深呼吸,最後一次把她的味道銘刻在心裡。
目送薄雲消失在校門口,他感到臉上溼溼的,全是淚。他曾以爲快樂的日子還很長很長,一起上課一起打球一起吃飯。可是最好的時光啊,毫不留情地戛然而止。
六月份,因爲部分申請獎學金的大四學生即將離校,快客公司組織項目驗收審覈,文浩然這一組得了優等評級,顧情十分得意,這是她在兩年的大學生涯中收穫的最大成就。但是對文浩然而言,最開心的是,他在畢業前夕收到他和顧情在李莊旅行時買的“寄給未來”的明信片,顧情用有些稚氣的字體寫了一句:“等你來娶我。”
文浩然感動不已,擁抱顧情,輕聲說:“我的迴應在另一張明信片上,請你耐心等待。”
顧情微笑不語,其實,她已經猜到答案。
李慧瓊主動邀請文浩然到家裡吃飯,當慶祝他畢業和即將踏上工作崗位。顧振國也在家,文浩然陪他小酌兩杯。
“你們拿到的獎學金一共六萬,怎麼結算的?”李慧瓊問。
文浩然回答:“項目實際花費兩萬左右,餘下四萬,我們組員一共四個人,平分。”
李慧瓊笑道:“我怎麼聽說你是組長,幹活兒最多,而答辯都是顧情出馬,錢平分的話,豈不是對你們兩個不公平?”
顧情抿嘴笑,母親是個精明能幹的人,錢財的事她算得可清楚啦。
文浩然解釋說:“不能這樣計較,另外兩位組員雖然沒怎麼出面,但也是幕後功臣,承擔了很多任務。一定要計算誰幹得多誰幹得少,就太傷感情。畢竟同學一場,第一是友誼,其次纔是利益。我們搞IT的這個圈子說大不大,頂尖精英彼此都熟識,以後說不定在職場上還會互相打交道呢,留點好印象,將來好相見。”
顧振國點頭讚許:“小夥子做得地道,你這麼年輕,已經懂得與人爲善、吃虧是福的道理,前途無量!”
顧情忙報喜,錦上添花:“快客公司的人精明着呢,私下悄悄獎勵了浩然兩萬,說我們的項目有商業價值,他們已經把專利申請權買過去。”
“才兩萬
就賣?太便宜了吧?”李慧瓊還是覺得文浩然吃虧。
文浩然笑說:“計算機軟件的專利申請很不容易,費用也很高,IT技術日新月異,如果我自己不去申請,很快就過時,公司願意花錢買是兩全其美。其實我花的力氣並不多,兩萬的價碼不虧。專利雖然送給快客公司,我還是有署名權,若是這個項目能成功商業化,我得名,公司得利,有名氣就會有源源不斷的活兒給我幹,八萬的年薪只是保底,若我能參與好項目,獎金纔是掙錢的大頭,我看中的是長遠利益。”
李慧瓊見文浩然憨厚,本來怕他傻乎乎的,誰知他對這些大事想得十分透徹,心下暗贊,這是個內秀的孩子,比那些只會誇誇其談的草包強上百倍。
飯後,文浩然說還要回學校參加畢業典禮的彩排,匆匆告辭。顧情跟父母說,他們打算用這筆意外得來的兩萬塊,去雲南和四川玩一趟,算是文浩然的畢業旅行。
李慧瓊馬上說:“就你們兩個?”
“嗯。”
“薄雲跟她男朋友不去嗎?你們關係那麼好?”
顧情笑道:“媽!顧情男朋友可是寧致遠!你可是跟錢打交道的人,寧致遠身價多少個零你還不清楚?他那麼有錢有名,會跟我們走山路住民宿嗎?人家已經安排了環遊歐洲!何況就算他肯,我還不肯呢,他太扎眼,走到哪兒狗仔就會根到哪兒,根本玩不好。”
顧振國皺眉:“女兒,你們兩個單獨去旅行,不太恰當吧。”當父親的有些話不好說出口,他衝妻子使個眼色。
李慧瓊會意,咳嗽一聲:“孤男寡女的,我跟你爸不放心,最好還是約幾個人一起去。”
顧情大大方方地在母親身邊坐下:“媽,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我跟浩然談戀愛也有好一陣子,每週五天我都在學校,每天24小時,我們真想做那事兒早就做啦,用得到等到外出旅行?”
女兒如此直白,倒是父母顯得侷促不安,顧振國站起來踱步:“浩然這孩子我看着確實可靠,只是你年齡還小……須知有所爲有所不爲。你跟他未必就長長久久在一起,以後的事難說,你要自尊自愛。”
顧情仰頭,坦蕩蕩地對父親說:“爸爸,從前我也是這樣想的,只是談戀愛而已,過一天算一天,可是你出事那陣子,我纔看透何謂人情冷暖。從前巴結我的那些朋友,一個個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出身低微的文浩然和薄雲,掏心掏肺地對我好,陪在我身邊,不計回報地幫忙。人說患難見真情,難道爸爸媽媽不同意嗎?我若是跟個官二代富二代談戀愛,我們家一出事,人家肯定把我一腳踢開,免得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可是浩然不一樣。他從前敢爲我跟壞人拼命,以後若是我有個閃失,我確信,第一個衝出來保護我的還是他。”
李慧瓊和顧振國都陷入沉默,女兒說的沒有一句不在理,他們倒像是不近人情了。過了半晌,李慧瓊才長嘆一聲,把女兒拉到臥室,憂心忡忡地說:“你們少男少女,乾柴烈火,爸媽擔心是正常的,你要保護好自己,你懂嗎?”
母親把話挑明,顧情臉上有些泛紅,壓低聲音說:“不會的,文浩然比我還純情,我們不會越軌的,他說啦,要結婚以後纔可以,得對我負責。再說啦,你女兒我會吃悶虧嗎?不需要我防着他,是他要防着我。”
李慧瓊哭笑不得,良久,還是補一句:“你們可千萬別……”
“我知道啦,媽,不能偷嚐禁果!你要不要給我穿條
貞操褲?或者把浩然閹了?”
李慧瓊一把捏住女兒的臉,狠狠掐了一下:“你這張嘴啊!都是給我慣壞了!”
薄雲最後一次去文家吃飯,有那麼點遊子遠行、告別慈母的意味。文淑芬摟着薄雲,又高興又難過,把她揉來揉去,不知該怎麼表達心中的千言萬語。
“阿姨別擔心,我都二十歲的人啦,在外面會照顧好自己的。”
“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有什麼事要跟我們商量,知道嗎?”
文浩然在一旁勸他母親:“媽,寧致遠是美國人,寧家在紐約是名門望族,哪裡會委屈薄雲呢?你真是瞎操心。”
文斌不怎麼說話,吃完飯,這纔拿出一個小小禮盒塞給薄雲。
“文叔叔,這是什麼?”
“我跟你阿姨的一點心意。”
她打開看,是一個千足金的長命鎖,還配黃金鍊子,喜慶的傳統款式,個頭雖小,還挺沉,文浩然扶額哀嘆:“爸媽,你們起先說要給錢我就攔着,小云現在真心不缺錢,結果你們就搞這麼個玩意兒?金燦燦的,她能戴嗎?太俗氣!”
文淑芬正色道:“管它俗不俗,鈔票會通脹,黃金永遠不會貶值。誰知道那個寧致遠會不會對小云死心塌地?萬一有個什麼變故,小云,你就把這塊金子賣了,買張機票飛回來,我們照顧你!他有再多的錢,那是他的!這是你的,不一樣!何況網店生意好極了,我們開心,花得起!”
薄雲心中感激,立刻把那長命鎖掛在脖子上,讓文浩然看:“漂亮嗎?可以配深色衣服穿。”
文浩然本想說太像鄉村非主流和土豪大款,可是當着父母,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批評。只好硬着頭皮誇幾句。
學期終於結束,薄雲回到紫雲別苑,忙着收拾行李,大部分東西都直接寄往紐約。薄雲不願住在寧致遠家的豪宅裡面,她的意思到了紐約還是住學生宿舍,便於適應校園生活,而且同去當交流生的還有兩個商學院的學生,一起作伴不覺得無聊。寧致遠沒有反對,但也不可能真讓她住宿舍,她能吃苦,他可吃不了禁慾的苦,反正家裡不動產多,到時候問問父親,給薄雲找個離學校近便的公寓住。
他們去歐洲旅行,只帶兩三個空蕩蕩的行李箱,寧致遠說:“不要帶太多東西,旅行結束就滿當當的,你喜歡什麼,就在外面買,帶最基本的東西就可以。”
薄雲猶豫再三,還是決定把最重要的一樣東西留在別墅。寧致遠看見那個舊舊的牛皮紙袋,問:“這就是你母親的遺物吧?”
“嗯,我怕寄丟了,裡面是我母親寫給孟叔叔的信還有老照片。”
“你給我,我鎖在保險箱裡面。”
寧致遠打開書房的保險箱,把薄雲的命根子收好,看見那個黑色盒子,拿出來說:“你知道這裡面是什麼?”
“跟我有關嗎?”薄雲猜到了。
寧致遠打開給她看,薄雲看見自己丟失的高中時期的公交卡、第一次寫給寧致遠的紙條,第一次送他的禮物,眼淚噴薄而出。
寧致遠一樣樣拿出來:“沒有這張公交卡,我不會那麼快就找到你。這張紙條,讓我非常感動,從我抽屜裡拿過錢的女人不少,你是第一個留言說謝謝的。這把寫得很拙劣的扇子,是我平生收過最特別的禮物,雖然我不好意思掛出來展示,但是,我一直記得……”
薄雲抱住寧致遠,他是真的愛她,收藏有關她的點點滴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