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最真的本我。
緩緩吐出一口氣,戚風睜開眼,打算結束這一輪的修煉,忽然間他感到頭痛欲裂,呼吸也似停頓了一般。
此刻戚風並不知道,自己的雙眼已然殷紅如血,瞳孔和眼白已經完全混合,目光中毫無人類氣息,完全是一股暴戾煞氣,似乎要蕩盡天下萬物一般。
心跳亦驟然緊縮,戚風捂着心臟部位,彎下腰來,面部已經因爲痛苦而扭曲,變得無比猙獰,渾身一股黑色煞氣逸散出來,避散了附近的靈力。
陳清無聲出現,就停頓在距離戚風不足三尺遠的地方,一邊看着他一邊搖頭:“唉,這都是命,命中註定有此一事,真是躲也躲不過了。”
戚風身子扭動着,喉嚨裡也發出沙啞類似門軸腐朽之後所發出的聲音,嘎嘎的聲音迴盪在這草原上,顯得格外慎人。
陳清皺眉,他靜靜的看着戚風,雙手攏在袖中,幾次欲出手,最終還是按耐住了:“不成,就算我這一次幫了他,那下一次呢?下下次呢?我已經吃了一趟虧,卻不能再吃第二趟,我這後代血脈若是連這一關都過不了,以後還能做什麼?”
他一個勁的搖頭嘀咕,眉頭緊鎖如小山一般。
卻說戚風在地上翻滾,他緊咬嘴脣,血絲從牙齒縫隙滲透出來,和着唾沫在嘴角咕嘟着,脖筋挑的老高。
因爲掙扎的緣故,他臉上充血的厲害,身上絲絲煞氣如黑色的毒蛇,不斷纏繞着他,似乎是想要令他窒息。
其時戚風已經失去了意識,他感覺自己飄飄蕩蕩,來到一片濃霧瀰漫,分不清天和地的地方。這裡空無一人,空曠無比。
“有人麼?”戚風沙啞着喊了一聲,說是喊,其實他的聲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體力消耗的太多了。
冥冥之中,濃霧涌動,說不清是黑色還是白色,抑或是透明色,恍惚中,戚風自霧深處看到了一絲光亮,就像是雞蛋黃一般大小,橘色濃郁,如初生朝陽。
不由自主的,戚風便是向着那光亮走去,每一步都極爲艱難。濃霧似漿糊,將他的腳步牢牢的定住,可戚風心底卻是覺得,自己應該朝那裡去,或許能夠穿透這濃霧也說不定。
也不知走了多久,戚風終於是來到了那光亮處,原來那裡竟是一個深坑,坑內岩漿翻滾,熱浪灼天。
坑旁是弧形的地面,十分潤滑,稍不注意便會跌落其中,而此刻戚風的雙腳正站在那坑口邊緣,半隻腳掌已經懸空,腳心被那熱浪蒸着,十分難受。
“不好!”戚風正心驚時,身後一股古怪旋風將他一推,他人便不由自主的跌入那岩漿深坑。
“啊!”戚風慘叫着,這一生他戰鬥數百場,受傷無數,也曾經歷過生死境,卻沒有哪一次如今天這樣,害怕面對死亡,他怕自己跌落下去便化成灰燼。
然而他始終是在迅速的掉落,站在上面看時,這坑不算很深,可是當他真正身處其中後才察覺,原來這坑不是一般般的深。掉落時間已久,他卻還未曾真正觸及岩漿,所經歷的不過是灼熱罷了。
他大着膽子往下看去,卻是在岩漿裡看到了一張面孔,模糊,但是依稀可以辨認,那正是妖猿的面孔。
“是你!”戚風倒吸一口冷氣。
“嘿嘿,是我!”妖猿張開嘴巴,嘿然一笑,便是有一股黑色煙氣被噴涌出來。
“你要做什麼?”
“我要你這肉身!”妖猿獰笑着,“你以爲封印了我一縷魂魄,便可拿我的力量來用?我告訴你,你這是做夢!”
“……”戚風皺眉,他開始懷疑自己所經歷的究竟是夢還是真。
要知道這妖猿魂魄,除了有兩次戰鬥他召喚出來之外,其他時間就沒有動過了,時間久了,他幾乎忘記自己體內還有這樣一隻猴子的魂魄了。
“下來,你便死,後退,你能活,然而你覺得自己能上得去麼?”妖猿的面孔猙獰着,眼睛裡閃爍着猩紅的光芒,如血一般的顏色。
戚風看看四周,到處都是融化或者正在融化的岩石,它們都散發着灼人的光和熱,四周更似一隻牢不可破的鐵桶,只是這鐵桶的桶壁佈滿了流質的岩漿,多看一眼都覺得眼睛刺痛。
“好!”戚風咬咬牙,衝那妖猿大聲道,“下去是死,後退無路,或許我會被這岩漿融成灰灰,但即便如此,我也要試一試!”說完他便將身一縱,脫離了原先掉落的軌道,猛地撲向身側的岩漿。
嗤!
焦糊的味道傳來,戚風的一隻手已經化爲灰燼,劇痛傳來,他渾身都冒出了冷汗,可在這炎熱的地方,汗水轉瞬就被蒸發殆盡,如是幾次,他已經瀕臨脫水。
“哈哈,下來,下到我這裡來!”見狀,妖猿哈哈大笑,“不如把你肉身給我用,至少還能保留一個身體。撞到這岩漿上,那可是神魂俱滅喲。”
耳畔迴盪着妖猿得意的聲音,再看看自己已經消失的右手,戚風咬咬牙:“管你,死也不做傀儡!”
戚風吼完,身子再度猛地一撲,整個人便在這濃郁的岩漿中化作灰燼,身後傳來妖猿一聲絕望而淒厲的吼聲:“不!”
一個激靈,戚風緩緩睜開眼睛,他看看周身左右,發現自己依舊在山河圖內的一個小院子裡,身前站着一個長鬚飄飄,身穿玄袍的人,正是陳清。
“如何?”見戚風醒來,陳清鬆了口氣。
“什麼?”戚風爬起來,身上沾滿草屑和露水,渾身像是散了架一樣,每一處肌肉都酸,每一處骨骼都痛。
“嗯,還不錯。”陳清低頭仔細看着戚風的眼睛,片刻之後點頭,滿意的笑了。
他彎下腰的時候,鬍鬚飄蕩在戚風的臉上,酥癢無比,戚風不由皺眉,伸手撩開那鬍鬚,忽然間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你,你身體變成實質了?”
他伸手摸向陳清,無比的驚訝。
“嗯?”陳清一愣,也是摸着自己,從頭到腳,摸的時候哆哆嗦嗦的,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而後盯着戚風大笑三聲,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你到底在說什麼?”戚風皺眉,“我剛纔怎麼了?”
“來,你坐!”陳清笑着,走到那石板上一屁股坐下,又拉着戚風坐在自己身邊,“今日我要給你講一個遠古時期的故事。”
“我不是小孩子,而且現在很忙,不想聽你講故事,你還是先把事情跟我解釋清楚。”戚風道。
“好,你要我解釋什麼?”陳清點頭,這一次他倒是爽快的很。
“你究竟爲什麼會在山河圖裡?我以前問你,你都不說,後來便是東拉西扯,每一次說的都不一樣。”戚風盯着陳清道。
“嗯……這個麼,這山河圖是我作的。”陳清道,“後來與妖猿大戰,我被暗算,死在了這裡,魂魄便一直遊離在此處,不得出來。”
“多久之前的事?”戚風問,他依舊是不能太相信,但是鑑於妖猿魂魄還在自己體內,他也不好過多的質疑。
“十萬年前。”陳清道。
“嗯,這個倒是跟你以前說的對得上號。”戚風點頭,“那我剛纔發生什麼事了?”
“妖猿魂魄反噬你心神,你被煞氣掌控,險些就迷失自我,成它傀儡了。”陳清道,“這種事外力幫不上忙,唯一能救你的就是你自己,好在你沒令我失望。”
“噝……”戚風摸着脖子,那裡還痠疼的很,對於之前的記憶,他是一點都沒有了,只記得自己經歷了一片濃霧和岩漿。
“現在妖猿應該已經徹底的放棄了。”陳清摸着鬍鬚,“我想我也該跟你講清楚了。”
“講清楚什麼?”戚風一愣。
“妖猿和我之間,我和你之間,我們和這個世界之間的事。”陳清道。
“你在開玩笑?”戚風道。
“數十萬年前,彼蒼大陸曾毀滅一次,這件事絕大多數的人都不知道,更無史料記載過,因爲那個時候能用筆寫字的人不多,而那不多的人也都死掉了。”陳清道。
“那你又是怎麼知道的?”戚風歪着腦袋反問。
“呵呵,我說我是僅存的幾個人之一,你肯定不信?”陳清嘿然一笑。
“絕對不信。”戚風道,“在我看來,你是個膽小怕事的人,動不動就逃之夭夭。”
“呃……”陳清尷尬道,“那什麼,我只剩下這一絲神魂,你總不能讓我連最後一絲魂魄也保存不下來?”
“好了,你繼續。”戚風一揮手。
“好。”陳清道,“事情起自五十萬年前,那個時候的彼蒼大陸與現在完全不同,那時候這世上有一個很厲害的領袖,他的名字叫赤神。”
戚風沒有再打斷陳清,他只是靜靜的聽着,是與非,他自己心裡做着甄別。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戚風所幻想的這個世界裡,除了牛羊之外,一切都是那麼清澈明淨,與那首詩歌裡的境界幾乎是一般無二的。
此刻他正坐在那草原上的小小籬笆院裡,與陳清相對而坐,聆聽來自他的所謂“遠古”的故事。
陳清收起了往日的似笑非笑表情,變得極爲莊重嚴肅,他緩緩捋着鬍鬚,用一種回憶的神情訴說着:“赤神是當時彼蒼大陸上最厲害的人,傳說中,他腳踩山川,頭頂日月,是當之無愧的擎天一柱,替自己的子民抵擋着所有來自天外的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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