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一路南下,過重慶走蜀道,行山川如履平地,往往百丈山頭瞬息及至,翻山越嶺涉水千重自不在話下,不到半個月便踏入大理境內,待到昆明,看到依稀若夢的屋檐土道,她才恍惚想起這不正是那個何沅君的故鄉,自己曾經的傷心地麼?不知不覺她竟沿着重生前的路走了這麼一遭。
李莫愁心裡不由感慨一番,如今陸展元也不知是死是活,就算沒被她師傅弄死,大抵也半殘了,應不至於又在這裡和何沅君相戀,攜了人家的女兒私奔吧?!
李莫愁正坐在街旁一個茶棚裡,托腮感懷,誰知她念頭未了時,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簾,李莫愁微訝,正眼朝他看去,沒錯,那個發須凌亂活像被情人拋棄了的藍衣人不正是原來那個與她“同病相憐”的武三通麼?呵呵,怎麼,這回他的愛女又被誰拐走了,總不會還是那個姓陸的吧?哈哈,有趣。
至於有趣在哪,想必尋常人是不會懂的,甚至李莫愁心裡發出怪笑時自己也弄不清楚在笑什麼。是笑自己,還是武三通,抑或是對此情此景無法控制的暗諷?大抵也只有天知道了。
“阿沅,你在哪裡,快回來吧,爹爹不罵你了,阿沅,我的阿沅……”落魄的男人嘴裡不住的低聲唸叨着,朝李莫愁這個方向走了過來,見到她後神情一奮,衝過去抓住李莫愁的臂膀,大叫,“姑娘,你見過我家阿沅沒有?見到了沒有,快說她在哪裡,我已經找了她兩天啦!她還不回家,她沒回家……”
“喂,你這瘋子,快放開這位姑娘!”茶棚老闆見突然出現這麼個衣衫襤褸鬚髮不整的中年男人纏上自己的客人,忙出來想拉開他,也不看看人家這個姑娘細皮嫩肉的,給他那樣一抓,等下不知得有多疼呢,再說,他總不能眼睜睜看着這瘋子欺負一個外地來的姑娘家啊。
李莫愁肩膀一縮,伸手迅速在他身上一點,武三通手臂一酸,不得不放開了李莫愁。
茶棚老闆正要去拉扯武三通,見李莫愁這樣輕輕鬆鬆就把這個看上去瘋了的壯漢搞定,吃驚得下巴差點都掉了。
李莫愁冷哼一聲,不屑的看他一眼:“武三通,你這麼快就要瘋了麼?”
乍聽自己名字,武三通吃驚得恢復了些常態,怔怔的看向李莫愁:“你是誰,怎麼知道我名字?你看見我家阿沅了麼?”
開口閉口都離不開那個曾經讓她恨極的人,李莫愁端茶抿了一口,眉開眼笑,幸災樂禍的問:“武三通,你家阿沅又跟哪個野小子跑了啊?哈哈,我看你就死心吧,她看不上你這老貨!”
即使昆明四季如春,這裡花常開樹常綠水長流,風景美如斯,李莫愁舊地重遊,心裡也還是存着不痛快,該死的,她居然又跑到這裡來了!儘管她也是到了這裡才恍然想起這麼個地方自己曾來過,說起來也正是她心裡放下陸展元了才能如此輕鬆的證明,但李莫愁還是進食中忽見蒼蠅般,起了絲厭惡。
“你!”武三通神經還有些打結,但李莫愁的話還是竄進他腦子裡過了一遍,等他把話裡的意思回味了過來,不由又羞又怒,舉拳便朝李莫愁攻了過去,一出手就要置她於死地,招招狠厲。
兩人很快在茶棚老闆的驚嚇之下當街對打了起來!
李莫愁話一出口就已經做好了跟他打鬥的準備,見他好半晌才緩過來已是好笑,這時他出手再快,她又怎麼會放在眼裡?若論武力,武三通在她這裡可討不到什麼便宜,李莫愁大可有恃無恐的將他耍着玩。
光天化日之下,這條街行人不算少,兩人如此明目張膽的肉搏,自然吸引了衆人的注目。好在兩人身上都沒帶刀劍,沒有刀光劍影也讓行人少了些害怕,不到一刻鐘圍觀者竟多得將這條街圍個水泄不通了。
兩人翻身倒鬥,你來我往動作快得讓人看不清。武三通好歹也是一燈大師座下四大弟子之一,前大理國的御林軍總管,即使歸隱多年,一身功夫也沒落下,盛怒之下出手更狠,兩人過招已不下百回,見還是拿不住一個黃毛丫頭,要是今天這事被江湖上的人傳出去,他這張老臉往哪擱啊?加上此時他心中憂慮何沅君的去向,頓時更加煩躁,也給了李莫愁更多的可乘之機。
李莫愁只是看他不爽,並無取他性命的打算,否則憑他這番狀態定叫他死過好幾遍了。
武三通越打心中越驚,越來越狼狽,原來李莫愁自棄了《玉.女.心.經》後越發喜歡自創武學,三無三不手如今又演變出了更多招數,打法也越發隨心所欲起來,當然,也更邪了。武三通漸漸處於下風,狼狽不已,他心中咬牙暗恨李莫愁武功招數來路不明,打法也毫無姑娘家的忌諱,竟是無恥又邪門,不知來自哪個邪門歪派。
李莫愁心中暗笑,見他胸前露出一小塊綢緞,嘿嘿一笑往他胸前摸去,手一揚,掌心裡赫然多出一塊嬰兒用的圍涎,圍涎上還繡着副花貓撲蝶圖,很是童趣,只是顯得有些舊了。
“武三通,想不到你個大男人竟藏塊嬰兒用的圍涎,好可愛,這應該不是你兒子們的吧?”李莫愁將那塊綢緞拿在手裡把玩着,意味深長的笑問。
“你、你這個該死的黃毛丫頭,快把它還給我!”武三通見懷中之物被掏走,當下急了,恨不得上去一拳打死李莫愁。
原來那塊圍涎是何沅君小時候用過的,這兩年隨着何沅君越長越大,看着亭亭玉立嬌美可愛的義女,武三通發現自己對她已不是是父女之情,然而以他武林豪俠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對何沅君有任何逾舉的言行,他一邊百般剋制自己內心滂湃如潮的情感,一邊無奈的將這塊何沅君小時候用過的圍涎隨身攜帶着,以慰自己那不能暴露的不倫之情。
卻道何沅君自幼孤苦,武三通第一眼看了就很喜歡那女娃,便和妻子商量着收養在身邊,女兒越大他的眼光越無法從她身上移開,即使去年和今年武三娘爲他連續生下了兩個兒子,多年未有子息的他也沒應了那句老話,所謂“中年得子,疼得要死”,他應該更加愛惜自己的妻兒纔對,不料武三通卻無法收回對何沅君的憐慕之情。他一直小心謹慎的隱瞞着自己驚世駭俗的不倫之戀,這塊貼身帶着的圍涎更是不敢讓他妻子看到,此時被李莫愁搶去拿在手中耍着,當真有如心臟被挖出來曝在陽光底下般,面如死灰。
李莫愁當下冷笑:“武大俠不在家中陪伴牙牙學語的兒子和還在襁褓中的小兒,在這裡作甚?是了,想要回我手中這個東西吧?哈哈……有本事你來搶啊!”
雖然武三通不曾對她親口承認過,李莫愁也知道他心中的齷齪,一猜就知道手中物乃何沅君用過的,她只是不懂,爲什麼天下的男人都這麼負心薄倖,連有妻有子都能這麼老不正經,也無怪乎以前陸展元那廝可以對她說完甜言蜜語承諾娶她後轉身輕易的愛上別人。
說什麼愛你一生一世,放他娘~%%~的狗屁!>_<(給氣亂碼了吧,應該不是女豬8CJ~-_-|||,雖然這點作者目前還無法取證!不過從開始到現在,我們的女豬應該還算斯文吧……咳……你們說什麼?風太大了,我聽不見啊(~ o ~)Y.)
李莫愁心中有惱,明明已經很久沒想過這些亂七八糟的了,見了武三通,果然還是有氣的,氣曾經的陸展元,還恨自己的不爭氣,對武三通更是無法產生好感,再回想起曾經與他一起去破壞陸展元和何沅君的婚禮更覺好笑,她跟武三通一樣都着魔了!現在想來,一切都荒唐之極。
“你!你這目無尊長的臭女娃哪裡來的,師從何人,報上名來!”武三通這輩子從未這麼難堪,見了李莫愁那張美麗的臉龐竟生出莫大的厭惡,恨不得拿把刀去刮花她的臉,撕爛她的嘴,看她還能不能這麼囂張。
原來的武三通對她可是很客氣的,李莫愁見他此時張牙舞爪青目獠牙的恨不得衝過來了結自己的樣子,越加的想戲弄他一番,便沉了臉色,面無表情的看着他,不說話了。
“你……怎麼不說話,誰是你師傅?”武三通沒想到這輩子還能遇到對自己這麼無禮的晚輩,當真是氣瘋了,他惡狠狠的瞪着李莫愁,見她一改嘲笑的面孔裝作嚴肅的樣子,讓人大有高深莫測之感,心裡不由開始發怵。
這女子不僅知道自己的名字,對自己的事情還了如指掌的樣子,徒手跟他過招也絲毫不見侷促,到底是什麼來頭?特別是她好像看出了自己對阿沅的感情,這、這怎麼可能呢?難道她會讀心術?他明明一直掩飾得很好的啊,武三通驚顫的想。
聽李莫愁的口音應該是中原人,怎麼中原盡出妖女?武三通想起兩年前黃蓉對他的種種算計,本來在腦中銘刻下來的“江南人狡猾奸詐”的印象迅速擴展成了“中原盡出奸邪女輩”了。
李莫愁不知道自己一場單純的戲弄已經讓武三通對她產生了一種恐懼心理,真恨不得她立刻在他眼前變成空氣消失了永不再見。
可是不行,武三通自認赤膽英雄,怎可能如此敗在這樣一個小小的妖女手下?他鼓起勇氣,挺直了胸膛站在李莫愁面前,兩眼厲光一射:“妖女,快說!”
妖女?本來正在沉吟的李莫愁忽聞他這樣叱喝自己,倒有些不解了,她摸摸自己的臉頰,一路來多少人叫她仙女啊,妖女這稱呼倒是第一次聽見,呵呵,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