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幸,血腥的衝鋒總算結束了,而我也在趁着運輸傷兵的時候,偷偷溜回了軍營,等待着撤軍回家。
可是,讓我失望的是,軍隊確實開始撤走,但是並沒有讓我們解散,而是在烏拉那裡,就停下來了。
結果,在第二天的春天的時候,天上突然下起了暴雪,糧食運來的越來越少,到最後我們這羣下層軍人,甚至面臨着三天兩頭斷糧的局面。
面對這一場暴雪,好多軍人都說,是裁決殿暴虐無度,惹來了光明神的懲罰,實際上我對這些不太瞭解,也不想去了解。
我現在唯一念想的事情,只有快點解散軍隊,讓我們回家,我根本不想替上頭打仗。
在我們吃不飽之後,在上頭的放任之下,我們這羣沒有糧食的士兵,三三倆倆的聚集成一個團伙,去烏拉的各地打劫糧食。
一開始,我還有點不習慣,不敢去做,這畢竟違背了我的良心。但是看到其他的人都這麼做之後,我也慢慢參與進了這種行動,並且儲存下一些臘肉,想等着軍隊解散後,帶回去給他們吃一吃。
可惜,後來暴雪越下越大,我們也只能龜縮在營地中,一直到夏天的時候,上頭終於宣佈瞭解散的命令,於是我們終於可以回家了。
在回去的時候,我意外的在軍營中,看見了大女婿,大女婿說他被徵召過來,作爲替換,並且勸我我別回去,說瑞英那邊肯定要迎來大饑荒。
然而我的兒子孫子,都還在瑞英啊,怎麼可能不會去?
而上頭雖然放走了我們,但也徹底不管我們了,每人發了一筆少得可憐的錢財,當做遣送費,然後就讓我們滾蛋,連回家都不安排,讓我們自行離開。
隨着一路走,我就感覺事情越來越糟,到處都是饑荒,已經沒有莊稼的農田,遣送費買糧食的錢都不夠。
而且,我們沒有吃的了,無奈之下,我只好再一次拋棄了良心,和一夥在軍營裡結識的瑞英城成長的同伴,在一個火磷級的帶領下,我們重操舊業,除了放過運送軍糧的車隊,我們靠着搶劫沿路了農莊,一路搶了回來,總算回到瑞英。
但是,瑞英城內已經鬧起了饑荒,城門被關了起來,他們不讓我們進去。
我和其他被拋棄的士兵湊在一起商量,最後決定,乾脆去當土匪,等待着饑荒結束吧。
因爲有大量的士兵被遣送回家,而回家遭遇的天災讓他們無處可去,我所在的盜賊團迅速聚攏起了上萬人,四處劫掠村莊,到了後期,連小一點的城鎮,都可能會被我們攻破,然後屠城。
而我靠着翡翠級的實力,也混上了一個小頭目,但是我知道,因爲年齡的原因,現在我的實力已經開始衰退了。
到了大曆390年,我已經50歲了,卻仍在跟隨者潰兵組成的盜賊團,做着沒有明天的生活。
有時候在閒暇之餘,我也會想一下我家裡的兒子和孫子,現在怎麼樣,會在那裡。
大曆390年的時候,聽說神恩平原那裡已經不再有饑荒了,於是好多人想去神恩平原搶奪糧食,可是盜賊團的上層卻產生了分歧,有的人不同意去神恩平原,最後盜賊團分成了兩部分,而我所在的盜賊團,選擇去神恩平原劫掠。
在神恩平原劫掠了兩個月,裁決殿就對着我們發動了剿匪。
裁決殿不愧是正規軍,我們這一夥強盜團伙被擊潰了,我在戰鬥中,殺了3個人以後,戰鬥就失敗了,於是我跟隨着潰軍一起往後跑。
可惜,我們還是被逮到了,然後被抓進了戰俘營,在哪裡,裁決殿對我們採取了抽十殺一的策略來威懾我們,很幸運的,我活了下來。
在之後,所有火磷級即以上以及身強力壯的士兵,其中就包過我。我們這些人,就都被裁決殿扣留下來,帶進了敢死營,不管怎麼說,我又有了一處混飯吃的地方。
在大曆391年的時候,我在軍營中,僥倖碰到了一個我的鄰居,我總算可以向其他的人去詢問,我的子孫們怎麼樣了。
那個鄰居費了一番功夫,纔想起來我是誰,然而在他的話語中,我聽到了令我沮喪的消息,在我走後過了不久,我唯一還活着的兒子,就被抓去充軍了,留下了懷孕的兒媳婦。
可惜,在那場暴雪來臨的時候,我的大女兒餓死了,我的妻子餓死了,我的兒媳婦爲了養我的孫子,不得不去做皮肉生意,但是我的孫子還是被凍死了,在我的孫子被凍死以後,我的兒媳婦精神崩潰自殺了。
我的妻子凍死之後,我最後的孫子,當時14歲的小齊爾德,就不知道跑去那裡了,因此我的鄰居也不清楚。
而這些消息,還是因爲我的兒媳婦精神崩潰之後,在街上大鬧了一番,一堆長舌婦在哪裡嘮叨,才讓我的鄰居有點印象的。
聽到這些話語,我良久呆立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鄰居看我呆愣住了,不得不現行退走。
慢慢的,月光灑在了我的肩膀上,一如四十多年前的那個月夜,我在家門前修煉,父親笑着誇獎我的努力,母親在屋內對抱着弟弟,商量着明天要不要去舅舅家。
只可惜,現在的這一切,都已經隨風飄散而去。
“這天殺的世道啊!”良久之後,我吐出了這一句話,然後不敢在多說了,這要是被軍官聽見,肯定當場以擾亂軍心的罪名,將我處決。
而今年,又是不平靜的一年,我聽到消息,北方又要打過來了,現在軍營里人心惶惶,知道又要和對面打仗了。——【萊水渡河戰役】
接着,調令就來了,讓我所在的軍隊去萊水岸邊進行駐防,並且上邊下達了死命令,要我們一步也不能退。
在人心惶惶之中,好多人想要逃跑,普通的軍營士兵逃跑,軍方管的不是很嚴,只要沒當場抓到,他們不會在多費心思去抓捕。
但是對於我們這羣盜賊出生的敢死營,軍方看的很嚴,因爲軍方知道,我們當了好幾年的盜賊,屬於窮兇極惡的那一種,因此對我們採取了連坐法,一個逃跑,全體遭殃,舉報有獎。
即使在這樣的高壓之下,隨着北方的消息傳來,一個又一個的城市淪陷,我們這裡更加慌張,即使有連坐法,還是有其他的連隊偷跑了,結果那一天殺得人頭滾滾。
好在,逃跑的人之中,沒有我們連隊的,因此我幸運的沒有受到牽連。
這種恐慌的情緒,一直持續到冬天的到來,軍營才稍微鬆了一口氣,因爲我也是打過仗的老兵,雖然沒打過一場勝仗,但我也積累了一些知識。因此我知道,從冬天到春天的這一段時間,是不太可能打得起來的。
在這個冬天,在軍方的默許下,我們迎來了毀滅前最後的放縱,萊水附近所有的村莊,都被我們屠戮一空,然後再一把火燒掉。
其實在搶劫的時候,我也知道,我的家也沒了,現在我即使搶再多的東西,也沒法帶給任何的人了。
但是,短短的軍旅3年,已經徹底改變了我的習慣,毀滅吧,燃燒吧,看着被我燒起來的房屋,我彷彿透過那陣烏煙,看到我那燃燒的人生。
我這一輩子,已經52歲了,有什麼意義嗎?
高高在上的貴族和神靈們,是不會回答我的疑問的,事實上,我還要爲那羣去他媽的貴族,去拼死拼活。
北方的軍隊過來了,我所在的營地,一開始是作爲備用力量,到了後來也派了出去,上邊下達的指令,是讓我們敢死營強行渡河,吸引對面的注意力。
這是一次找死的命令,但是我們沒有拒絕的可能,在最後一晚的放縱之後,我和其他的士兵,一起朝着河對岸進行了衝鋒。
我沒有殺死任何敵人,處於隊伍第二排的我,在衝鋒到河流的四分之一的時候,就被對面的一發魔法波及到。
直接承受魔法的,是我旁邊的一個士兵,他直接死的只剩下渣了,我被魔法彈了出去,腦袋撞到河裡的什麼東西,然後我就昏了過去。
我也是命大,這種情況下我居然還活了下來,掙扎的從河裡起來,好不容易找到一戶人家,趁着只有小孩子和一個老婦人在家,我將他們的糧食全部搶了過來。
老婦人哭着求我留給他們家一點,我擡起一腳就將她踹飛了出去,然後朝着瑞英城的方向走了過去。
我在這場戰役裡,受了重傷,看起來是快死了吧?但是我死了的話,也要死在我出生的地方啊。
那時候,我心裡莫名用上了一陣奇怪的音節,“鳥飛反故鄉兮,狐必死首丘,”雖然不知道這一陣音節是什麼意思,但是覺得非常好聽,情不自禁的重複了幾下。
一路上,我又和一羣潰兵聚集到了一起,他們都是和我一樣,出生在瑞英,現在要回到瑞英的。
但是現在他們的糧食已經耗盡了,於是在我的勸說和帶領下,我和他們按照以前的習慣,沿路搶劫小型的村莊來得到糧食,反正不要去惹貴族就可以了,現在貴族們的軍隊都到南方去打裁決殿了,他們根本拿我們沒辦法。
最後在靠近瑞英的時候,我們就解散了,可是有一些人不想解散,他們想繼續搶劫下去,我想起了我上一次搶劫的經歷,以及最後悲慘的結局,於是拒絕了他們的邀請,就離開了。
當踏進被戰火焚燒過的城牆,一股莫名的情緒涌上了我的心頭。
自從388年充軍,到現在393年,已經過了5年了,53歲的我,終於又回到我出生的地方了。
只是,我已經孤身一人,老無所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