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減稅可不見是好事啊……”
敖江長嘆一口氣。
魏武被他的言論氣樂了，不管在什麼朝代，減免稅收對於天下百姓來說都是一大幸事。
莫非到這個擁有氣運王朝和神道的世界就不一樣了？
“豈有此理！”
魏武怒極反笑道：
“如果你今天不說出個子醜寅卯來，看我不把你打得滿地找牙！”
“神尊心懷天下，敖江萬分敬佩！我也明白神尊此時不解的心情。不過，這減稅可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吶……”
敖江苦笑一聲：
“我相信朝廷痛下決心犧牲自身利益下達減稅政令絕對是一大善政，若是能真正能推行到地方，或許還真能讓諸神和衆生緩和一陣。”
“只可惜，大景朝的運行機制只會讓減稅反過來加重諸神和衆生負擔。”
魏武被他這言論驚住了，張大了嘴：“你這在說什麼胡話？”
敖江臉上苦澀之意更甚，
“大景朝國祚延續七百餘年，國庫多次虧空，經過多輪朝廷與地方的博弈後，國家與地方財力已然分離。”
“縣城負責徵收地方負責徵稅郡城截留一部分，州府再留下一分部，再除去上繳國庫的部分，剩下的便是各地的開支。”
“簡單來說，便是地方的一切支出都由自己徵收稅費解決……”
“一旦朝廷宣傳減稅的政令到達郡縣，這些地方官府的日子就難受咯。”
“建設、水利、教育、官吏等等一切支出全靠着那點稅收。”
魏武終於明白了，感情這個世界的國庫只讓地方收錢，卻又不負責地方的開支，這種光進不吐的模式，天下財富遲早匯聚於一堂，如此一久，地方官府和人民會變得一窮二白，天下豈能太平。
不過，他還存在一絲疑惑：“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伱剛纔所說的是朝廷減免水系神靈香火之稅，跟這些又有何關係？”
“是沒有多大關係。”出乎意料的是，敖江竟無比贊同的點了點頭。
“不過道理還是這個道理，香火之稅也並非全額上繳朝廷，州郡縣城之中，指望着香火銅錢開支的地方也不少。”
“一旦減免稅收，那些大神大戶可能真的能減免稅負。但在我們這些小神身上可能就行不通了。”
“非但不能免稅，還很可能……”
話說到這裡，敖江忽然就打住了，但其中的意思在場的四人無一不明白。
良久，魏武緩緩開口道：
“他們怎麼敢違逆朝廷的決策？大景皇室猶知體恤諸神和衆生，那般居廟堂的官老爺們，就不怕老百姓活不下去，民心生變嗎？”
敖江沉默了。
“唉”
見自家表舅哥的態度如此明顯，魏武不由微微一嘆，也跟着沉默了。
衆人不知沉默了多久，敖江見衆人興致不高，便提出了告辭。
魏武從座椅上站了起來，揮了揮手手。
敖江的身影微微一閃，隨即出現在一塊石村的邊緣。
他站在之前消失的位置，目光死死的望着村子中央的巨石，嘴巴張的老大。
“剛纔那是……”
就在魏武起身的那一刻，敖江的目光正好觸及到他身下的石椅，在那張石椅之上，靜靜的躺着一張厚厚皮。
如果他沒有認錯的話，那是一張蛟龍的皮，而那蛟皮身上的紋路，給他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在哪裡見過。
電光火石之間，無數個畫面閃過，忽然一個畫面停頓在他的腦海之中。
那是與安原河神一併巡視河流時的場景。
河神那龐大蛟身在他身旁，而身軀上某個部分的紋路正好與石椅上那張無比的吻合。
敖江渾身一震，一個驚駭的想法在腦海中生成。
“那張蛟皮莫非來自……河神？”
……
……
巨石頂部，魏武站在中間，銜珠與雲熙分別一左一右與之並肩而立，望着縣城的方向久久不語。
“銜珠你怎麼看？”
待敖江的氣息完全消散後，魏武才緩緩開口問道。
銜珠轉頭望了一眼自家老爺，臉上帶着一絲憂慮：
“奴如今麾下有二十餘名九品從神，平日所耗水汽一半是從奴這邊暫借，應該積累了不少香火，若是正常繳納香火稅還能勉強應付，但若真如老爺舅哥所言，恐怕……”
魏武心中不由跟着沉重起來，當時敕封了二十餘名從神，好好享受了一把神力與地盤齊漲的快感。
卻沒完全考慮到香火之稅也會隨之增加，準確來說，是沒考慮到朝廷會推出如此減稅政令。
雖然魏武能在很大程度上掌控自己所敕封的神靈，可以命其自行想辦法應對香火稅。
但這種不負責的行爲，無疑是讓他們自生自滅，恐怕自己敕封的神靈至少有一半會因此失去神位。
要麼拋棄神位跑路，要麼被香火之稅逼迫，沒有其他的路子可選。
魏武自嘲道：“收編那羣歪瓜裂棗，還以爲是撿了個便宜，誰知卻是一個大包袱。”
銜珠聞言心中一驚，連忙半跪於地，低着頭滿臉愧疚：
“都是銜珠考慮不周，給老爺添了個大麻煩。”
一股無形的力量將她託了起來，銜珠剛擡起頭卻見自家老爺不以爲意的擺了擺手，道：
“你不用緊張，這事兒錯不在你我，誰又能料到這大景朝存在如此運行機制。”
“只能說天命如此。”
說道此處，魏武話鋒一轉，
“若是連我們一塊石村諸神和衆生都活不下去了，這個世道恐怕也要變一變了。”
話音剛落，銜珠便感受到一股淡淡的殺氣在自家老爺身上一閃而逝，隨即卻見他神色變得柔和起來，
“當然，那敖江所言也只是道聽途說，官府還未下達文書。我們提前聽一聽，正好做點事先的準備，有備無患。”
轉頭望向另一側的鼠靈。
“雲熙，你隨時注意着天地之間的恙氣，若是恙氣波動過大，一定要第一時間告知於我。”
雲熙抖了抖兩隻碩大的耳朵，兩隻眼珠顏色變成了深紅色。
“就在你說話之時，天地之間的恙氣突然便多出整整一倍之數。”
“我想，這場大災恐怕即將要來了。”
“哈哈哈哈”
說完，雲熙發出了神經質一般的尖笑。
魏武猛地轉過頭，卻見雲熙整個人身上浮現出一道道黑氣，似乎又一次被恙氣左右的神智。
就在魏武打算出手將她壓制時，卻又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波動出現在村子邊緣。
來者是魏武此時最不想見到之人。
大景朝稅使——
“屠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