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劍帝代表劍神山第二次前來,與之一道的,還有宋雲仙。
有人說,劍神山統統都是愛劍的瘋子。也許恰是這一點,也許因爲劍神山足夠強勢,談判喜歡直來直去,而不是婉轉表達。
王策參與談判,但流無瑕纔是首發主力。不辛苦,卻艱難。
好在半年裡,也就是在罪城之戰,以及武神卷之戰,兩次震動九洲的大戰之後,明裡暗裡不少人來投效。在戴霖邰栩等人的輔助下,無瑕妹子親自參與過幾次較爲重要的談判。
無瑕妹子也算是駕輕就熟了,和劍神山的談判,是較爲常規的,又略顯特殊。特殊之處,就在劍神山太強,是九洲最強大的勢力之一。
神恩會只劍神山,諸子學宮。乃是九洲僅有三個,不論是名義,還是實質,都從不曾納入任何國度統治的三大勢力,超然並獨立。
譬如各大宗派,乃至無主之地,哪怕實際上各自形同自立,但名義上是歸各國朝廷統治。
諸子學宮想不想人皇時代來臨,不好說。劍神山肯定不想。王策正在看準這一點,所以才暗中派人主動聯絡劍神山,並希望北策府得到劍神山的襄助。
杭劍帝的第一次到來,遭遇武神卷之戰,純粹是適逢其會,所以當日不太樂意出手。
杭劍帝的第二次來臨,就真正帶了誠意過來。不過,互相之間,依然存在相當大的分歧。最大的分歧是,劍神山的定位,以及北策府的定位。
北策府能否阻止大律一統,會不會參與九洲一統爭霸,北策府是流無瑕的還是北唐的?此乃劍神山的顧慮。
劍神山會不會一直保持超然地位,一個超然的獨立王國是否北策府所能接受的?此乃北策府的顧慮。
杭劍帝並不諱言:“未來的北策府,用什麼來抗衡人皇?在阻止人皇的同時,會想要擴張到哪一步?”
王策也不怕單刀直入:“無瑕不是人皇,北策府就是想一統天下,也沒這份資格
。”
杭劍帝也承認,如果流無瑕能成爲人皇,北策府的未來一定會踏上一統九洲的路。可如果不是人皇,那麼,連一統一洲之地都會很艱難。
“杭劍帝,你們劍神山絕不喜歡人皇時代。正如你所知,我也絕不會坐視人皇一統天下。這就是基礎。”王策聳肩,交給流無瑕和杭劍帝談判。
爲什麼北策府一旦露了肌肉,聲勢大漲之後,各地大批人烏趕來投效?正是因爲沒人喜歡人皇。
無數史書記載得明明白白,人皇誕生的那一天,也就是無數武者失去自由的那一刻,包括武宗,甚至武帝。
凡是在人皇統治內,武宗武帝,也不能反抗人皇的徵兆,那會招致毀滅。
當今世上,哪怕皇權最重的國家,皇權也天然被制約。皇族,內閣,軍方,宗派和世家,以及武帝,來自各方面許許多多的制約,讓哪怕最狂妄最無知的皇帝都不能獨裁。
九洲政治開明,某些方面甚至比地球更好,這是被無處不在的潛在武力逼出來的傳統。
一個官府敢玩出喝水死俯臥撐死,乃至各種暴龘力拆遷。如果人王聽到,你猜人王會不會順手打個醬油殺點人來抒發正義?不管你信不信,反正王策信了。
如果因爲一個皇帝的緣故,搞得民不聊生,遍地餓殍。像人王這種心懷正義和仁慈的武帝,哪怕不相干,也絕對不介意特地跑去幹掉這個皇帝。
人皇和很多武者,有天然的矛盾。
一條毛髮,一片雪花,一張白紙,輕飄飄的飛翔。
一把劍似乎一絲風都不曾帶動,悄然無息的,卻以極快的速度,連續削中毛髮,雪花,以及白紙。
毛髮被剖成兩條,雪花被剖成兩片,白紙成了一條條堪比毛髮般細小的碎末。這乍看似乎很簡單,但只有少數人才明白有多難。在短短一個呼吸之間,半帝王魂就做到了。
王策窒息的搖頭:“王魂大叔,這個我不想承認,但我的確做不到。快就有風,有風就會動,在這麼短的時間刺出三劍,就達到這個地步,再給我十年也做不到。”
尤其是半帝王魂一劍連續剖破毛髮和雪花,卻用兩劍,就把白紙削成一條一條比毛髮還要細小的形狀。這種微控太恐怖了。
不是快或慢的問題,而是劍的境界的問題。
半帝王魂似乎輕輕點頭,又似乎自言自語:“能以一劍就做到,那纔是我的目標。”王策直接就懵住了,真想大喊老大,這三件東西,你一劍要是辦到了,那你就是下一個武神。
天下人人都視王策爲絕代天才,可在王策心裡,半帝王魂纔是絕代天才。
須知,一旦神化,相差兩個境界的武者,就會存在一定的境界壓制,尊號高手大多數都能跨越兩個境界交戰
。王策至今爲止,只見過聽說過唯一一個能跨越三個境界交手的人,那就是半帝王魂。
半帝王魂的劍飛舞,雪花飄飄,忽然道,“談判如何了?”
………
“還成,有分歧,但估計是能達成一定的協議。畢竟有合作基礎。”王策聳肩,當今天下趁勢而起的豪雄不少,但真正或多或少具備攪屎棍資格的勢力,也就只有帝州和北策府。
“你是否心中有疑問想要問我。”半帝王魂話音一頓,青色的傘下,似乎夾雜了一絲凝重:“現在問!”
王策嘿然,不好意思的摩挲下巴:“那我就問了,王魂大叔,你手下素來鮮少有活口。爲何,當年姑姑,也就是老顧,卻沒事。”
“不是這個。”半帝王魂徐徐練劍。
王策撫平額頭,滿腹疑竇:“王魂大叔,除此以外,那我真沒什麼想問的。
半帝王魂忽然轉身,青傘下一道凝肅的目光定住,目光復雜,半晌淡然低沉:“你就如此信任我?你如此聰慧,便沒什麼懷疑我的地方?”
老大,我真沒想到你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也真沒什麼疑問,有什麼好問的?王策都快哭了,總不能逼他懷疑半帝王魂吧,斷然就沒有這種事。
半帝王魂似察覺他的表情,低沉道:“你問我,爲何要叛出劍神山!”
“呃,坦白說,我真不感興趣,這是你的個人隱私。”王策察覺半帝王魂氣息不善,無奈的搓搓鼻子:“好吧,那我就問,王魂大叔,你爲何叛出劍神山?”
半帝王魂徐徐收劍回鞘:“道不同不相爲謀。”一頓:“你明白?”
“不懂!”王策真心糊塗了,爲何要逼他問隱私?
半帝王魂哭笑不得,輕聲叱道:“你聰明一世,今次爲何就蠢笨了這一回。仔細想一想。”
王策快哭了:“我真想不到。你到底要我明白什麼?”
半帝王魂多半想幹掉他的心思都有了,慍怒不已:“你真蠢。當年我有一個發現,劍神山已不再純粹,捲入某些不該的事情當中。而它本該是一個劍客雲集的所在地,本該是神聖的。”
半帝王魂轉身,往回走去,似乎自言自語:“當一個劍道聖地,捲入世俗名利之爭,便已墮落。二十餘年前,我叛出,只因它已摻雜太多劍道以外的東西。”
王魂大叔這話,有內涵有亮點。王策細細品味一二,隱約察覺其中的某些含義。
“天下之大,並非只得你看見劍神山的力量
。你今日能看見,爲何旁人不能在二十年前就看見?你能合作,爲何旁人不能合作?難道你便從未想過,旁人有捷足先登的可能?”
半帝王魂頭也不回的走了,剩下王策獨自凝重。
似乎二十年前,劍神山就暗中與某一個勢力合作了?
王策擡頭,眼中充滿凝重與迷茫。對方是誰?劍神山是在假作與他合作,故佈疑陣嗎?
王策忽然笑了笑,多少顯得很是森然:“這麼說,劍神山所謂的合作,就是在調戲我!把我當成傻子。”
也正是這一晚,王策翻來覆去的無法安睡。
半帝王魂叛娶劍神山,原來還有這一層隱情。王策從沒過問,只以爲是個人隱私呢。可半帝王魂爲何在這井,突兀的說起這一個隱秘?
此乃馬家在罪城郊野中的一個別院,贈送給了王策。因武神卷之戰中北策府上下的怨氣,王策辭去職務,也就索性搬來這個在城外二十里的半山別院。
恰是冬季,寒風凜冽,王策睡不着,索性正要起身。忽然一陣輕微的破空聲入耳,王策凜然,有人竊入!
信手把大氅往身上一披,王策如同游魚滑出臥室,轉眼與一名潛入的蒙面人一個照面。這蒙面人竟也並不驚訝,似乎在故意引他現身,一個擡手,把一物拋來。
此物並不夾雜什麼真氣,王策信手一把抓住,就住月光一眼……身鮮血立時倒流腦袋。這是一本冊子,封面書寫了幾個大字!
“忘川之水”!
王策心神巨震,竟然是劍神三式中唯一沒到手的忘川之水?
一個恍惚震撼,這蒙面人轉眼往半帝王魂居住的宅院方向逃去,很快消失。
“發生什麼事?”荊棘人未到聲先至。
王策悄然把冊子往懷中一揣,神色變幻的眺望那黑衣人的去處,凝聲:“沒事,只是一個蟊賊!”
紀千敗等人陸續趕來,聽聞王策的話,各自鎖眉。蟊賊?這半山別院中,有紀千敗等大批高手,豈是一個蟊賊就能闖入的。
如果說誰能突過這麼多武帝的耳目,潛入王策的臥室,那就八成是住在這個宅院裡的人。
王策仔細端詳衆人,笑了笑:“沒事,真的沒事。”
他忽然泛漾一縷古怪的微笑,對姍姍來遲的半帝王魂笑道:“是王魂大叔在測試我防備偷襲的能力。”
“王魂大叔,你說是嗎?”王策的嘴角笑意總也顯得無盡弔詭,似手意味深長。
皎潔月色下,青傘折射青色的微光。
手機閱讀:
發表書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