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覺到咬住自己手指的是一隻牙齒閉合的嘴巴。天心甚至剎那間有了指頭被咬斷的強烈預感,他不想同斷掉手指的二哥一樣,因爲這滋味只要稍稍想起來,比如看到趙二那走兩步疼得捂兩下指頭,走兩步臉上突然溢出痛苦的表情就知道,想來也的確難受極了。
“二哥,你疼不?”
“疼什麼疼!裡邊是什麼東西?”趙二看着天心岔開話題的腦袋,就忍不住想罵。你說這都什麼時候了,這小子不報告軍情,還偏偏問手指疼不疼。
簡直一頭豬。關鍵時刻還得老將出馬。
趙二不顧手指強烈麻木的無力感與疼痛感,忍不住想拽着天心的身子挪開,可已經來不及了,天心的手從剛下面一掏,臉上立即露出一抹邪笑。他說:
“二哥,你不是想知道里邊什麼東西?”
“廢話!快拿給我!”一聽這話,趙二立馬停止了拽開天心的動作,相反他看到天心的手伸出半截之後,神色驚詫起來。
“這……這是……”
天心的手已經血跡斑斑了。他的手掌背向外邊,往外裸露着的竟是一截斷指,趙二猛地一顫,然後對比自己鋼管兒粗的其他手指頭,驚異道:這不是,這不是他剛剛截斷的那根手指嗎?
怎麼會在這裡!
他猛地回頭,想起先前沈東那禽獸的樣子就是爲了救他而被憤怒的天心不小心截斷的,可充當了一回冤大頭,可這塊榭臺上他看得仔細,根本沒發現斷指的去處,難道自己看花了眼?
更令人驚悚的是,天心臉上的笑容越來陰邪,他的眼角突然變黑,烏漆漆的一片,像被人打了兩隻熊貓眼一樣,趙二隱隱覺得不對,心說這大表弟不是中邪了吧……
可你看他眼神,空洞而深邃令人捉摸不透,他的嘴巴,鮮血一般脹得通紅,尤其那一副邪氣橫生的面容,似心懷鬼胎,眨眼望去簡直就像只陰險狡詐的惡鬼。
只是他仍然笑嘻嘻地跟趙二說着:“二哥,二哥,我知道,你是騙我的,老爹根本沒病,是不是?”
趙二一陣唏噓,瞪眼道:“你說什麼?連你二哥也懷疑?你知道老爹現在待在醫院裡有多痛苦嗎?趙家怎麼出了你這麼個不孝子!”
天心會心一笑。想着“別以爲把我當個傻子一樣,你那點小九九,還能瞞過老孃的眼睛?”
隨後質問趙二:“這神兵秘圖神乎其神,難道你就沒動過一點念頭?”
“老孃,老孃?”這時天心腦中出現另一個聲音。再一看手中握着的,那血淋淋的東西,分明是一隻剛剛截斷的手,不同在於,這斷手很細嫩,白皙光滑的膚質,分明是一位女子的手臂,大喊一聲自己是怎麼了?他看着趙二那略顯疑惑與不可置信的神情大喊:“二哥,二哥,我是天心啊!你回答我,你回答我啊!”嗓子都喊破了,可一說話空中就似一層透明的阻力彈來,就是說不出話。
就像自己嘴巴被封了一樣。
隨後天心看到自己的身影,正慢慢從自己體內橫移出來,大驚,這……這……他根本控制不了。
沒過幾分鐘,他眼睜睜看着自己從體內的一道身影帶着自己走了出來,靠在一邊,不可置信的是,他竟然看到了兩個一模一樣的自己,只是,表情略有不同,一個滿身邪氣,一個正氣凜然,天心想都沒想便選擇了正氣凜然的一個。
可似乎已經不可能了。他分明看到自己手中握着的斷手內正有一股急切的力量快速移動出來,那斷手不停顫動着,只聽趙二大喊,“天心!天心!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二哥,我……”
“呵呵,我的二哥,沒事,你親愛的表弟怎麼會有事?”天心想說話,卻立馬被另一個略顯柔和的聲音代替。一旁的他張大嘴巴,都快凹成鍋了,大喊着“二哥,二哥!那個不是我!那個不是我!”
可他越掙扎,那聲音越是發不出去,天心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只是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斷手內,一陣劇烈顫抖,那裡頭竟然冒出一股煙霧來,定眼一看,天心嚇了一跳,那煙霧中竟然還有兩隻冒着綠光的眼睛!
天心這下明白了。他摸到的東西里頭竟然還藏着一隻冤魂!
然而不到一會兒,那東西整個猙獰的相貌全部露了出來,那竟然是個跟他年齡差不多的女人的模樣,天心正想着這傢伙到底想幹什麼,忽然噗的一聲,那鬼東西兀自消失在半空中,爾後,天心一驚,竟然看到自己體內出現了她的影子。
“你!你,你,你……是?”
那傢伙摸摸天心的內臟,拍拍手,大笑一聲,“不錯,不錯,你這肉體不錯,從此歸我了!”
“什麼?你休想!”天心就要衝過來,可自己影子剛想衝進來,便被一道金光色的光芒擋住了。然後那人哈哈大笑,“實話告訴你吧,你剛剛拿着那隻斷手,便是我靈魂寄居的地方,既然你給我這麼好的機會附體,何樂而不爲?”
又是一陣大笑。天心已然慌張不已了。他想着自己身體是不是被這玩意兒霸佔了。在一瞅身旁的影子,驚奇的恍悟,那從體內出來的東西不是影子,正是他的魂魄吶!
“還算你聰明。”那人陰邪一笑,似能聽懂天心的心思,隨後又說,“你罵我也沒用,今日碰到我,算你倒黴。”爾後猛然間,怒火四起,對着天心吼道:“你這遊蕩的魂魄,還不速速滾開!”
呼,一陣陰風頓起,天心的魂魄被霎時吹起來。
他正納悶兒自己爲什麼能飛這麼高時,才發現自己身子竟然是那麼輕盈,那陣風稍稍一動,自己立刻被吹得好遠好遠。
此時的趙二正在與天心說話,“天心,天心,天心?”可這孩子就是不搭理你。趙二看着天心蹲在地上一動不動,眼睛朝左,嘴巴張開,即使那手死死握着的那隻斷手也牢牢握緊。像個木偶人一樣。
此時的蝴蝶已經停止移動了,紛紛散去,那咒字的形狀表面光亮也逐漸暗淡下來。眼見那隻斷手就要連同天心的手掌一同消失在漩渦之中,趙二急中生智,立刻將那隻手一把拉上來。
可這一拉不要緊,由於力度過大,趙二拉上來的,竟是一隻血淋淋的手臂。
大喊一聲,媽呀,天心,你怎麼掏了這麼一個玩意兒上來?
而附帶的,還有一隻面部猙獰的骷髏腦袋,本以爲這手臂已經令人有些驚恐了,這會兒再冒出來個腦袋來。徹底將趙二嚇尿了。
那腦袋的牙齒,竟然死死咬着天心的手指。
天空中飄散着的天心的魂魄,慢慢想要嘗試降落下來,可速度極慢。
他知道自己定是被這斷臂藏匿的靈魂搞的鬼。於是想告訴二哥,一邊用力飄下來,一邊衝着趙二大喊,救命,那傢伙不是人!
趙二忽然擡起頭。天心心下大喜,認爲趙二一定是聽到了自己聲音,可惜那趙二隻覺得頭上掉下一塊樹葉,黏糊糊的,遂想看看是什麼東西。
他幾乎與天心臉對着臉,鼻尖對着鼻尖,可就是不理睬一旁着急萬分的天心。在他眼裡,這天心只可能是站在地面上的一個。又怎麼可能聽到鬼魂的聲音呢?
被侵佔肉體的另一個天心此時哈哈大笑起來。
趙二正想問她怎麼回事。一陣陰陽怪氣的聲音便自天心的肉體內傳了出來。
趙二嚇了一跳,說了聲“表弟你的聲音怎麼……”
那假天心立刻回身,故意粗嗓子道,“嗷,嗷,二哥,可能是感冒了。”之後,迅速扭過頭。指着地面上的咒字,“快,快拿出你的夜明珠!”
那些變異的蝴蝶散去之後,地面上竟然兀自凹成一個圓坑,那咒字仍在,只不過在斷臂的滋養下,每一筆一劃都已經成了恐怖的血紅色。
“你是說?”趙二搖搖頭,立馬明白,一摸兜裡,笑道,“小子你傻啊!夜明珠不是在你手裡麼?”
“在我手裡?”那假天心驚了一下,渾身摸將一遍,終於在懷中的暗兜裡摸到一個硬邦邦的小盒子,打開一看,一陣青光刺入眼中。假天心怒叫一聲,慌忙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眼,喊着“二哥,二哥,你快放進去!”
趙二也不知道這天心是怎麼了。慌忙將夜明珠撿起來,瞅着那怪異的凹坑,對比一下,令人不可思議的是,竟然大小剛剛合適。
噗通,那夜明珠像認祖歸宗一樣,很自然地鑽入凹坑中。
頓時,青光大震,假天心一邊陰柔嗓子吼着“二哥,機關開了,快下來!”一邊像只耗子一樣向榭臺下面溜去。
隨後榭臺就是一陣劇烈的晃動。聲音即悶沉又渾厚。讓人不由得浮想聯翩。這裡頭該是什麼東西。趙二倒在榭臺上,只見四周如同地動山搖般晃動,慌忙拾起地上的夜明珠放進盒子裡,即將關閉的剎那間。天心的靈魂飛在天上,只覺越來越單薄,都感到快融化了,不顧一切地向下面衝去,終於在趙二掩好盒蓋的剎那間,天心魂魄“啊”的一聲,僥倖鑽進盒中。
趙二當時隱隱看到一絲白霧掠過。又加上這四周要踏了,也顧不得在意,便將盒子放入胸口。這是極其重要的東西,當然要放在最安全的地方。
飛身一跳。趙二立馬從兩米多高的榭臺上滾落下來,下降的過程中他看到早已溜下去的假天心臉上升起一絲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