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日是個陰晴不定的日子,天色忽明忽暗。一團團烏雲在灰茫茫的天空漂游,太陽一會兒吝嗇地露出小臉,一會兒又藏進了濃厚的雲層。
夜色朦朧時分,日軍川穀師團駐雲州慰安所裡,12名來自日本的藝妓整裝待發。她們身穿色彩鮮豔的振袖和服,腳蹬木屐,腳脖兒拴有小鈴鐺,走起路來叮噹作響。藝妓們的臉上塗着厚厚的白色底妝,大紅的脣彩,眼睛周圍抹着或黑或紅的顏色。若非熟識的人,沒人能分清誰是誰。
慰安所裡停着一輛卡車,這是川穀師團長下令爲慰安所配備的,專門負責往各處兵營運送慰安婦。川穀師團長是一個愛兵如子的將軍,他不想讓浴血奮戰的士兵在異國他鄉忍受寂寞。但是,對於幾處需嚴密防守的要塞,他不允許異國慰安婦進入,專門從日本徵調了一批色藝出衆的藝妓,以此調劑士兵們單調鬱悶的兵營生活。
卡車司機是一個叫宮山的日本老頭兒,他的妻子惠子是這羣藝妓的“媽媽”。時間到了,藝妓們仍唧唧喳喳地在院子裡嬉鬧。守時的宮山坐在駕駛樓裡拍着車門,吆喝着讓惠子趕緊組織藝妓們上車。因爲倉庫守軍小隊長渡邊太郎是一個好色的傢伙,宮山不想因爲時間問題讓惠子受到渡邊的責難。
藝妓們終於上了車。惠子也坐進了司機樓。宮山腳踩油門,卡車屁股後冒出一股股黑煙,顛簸着從慰安所開出,沿着一條土路向前面駛去。坦克壓過的道路凹凸不平,有的地方還有水坑和石頭。好在宮山是一個經驗豐富的司機,轉動着方向盤繞過了這些障礙。
前面的道路平坦多了,宮山這才騰出精力和惠子說些家鄉的情形。
“惠子,現在該是捕魚的季節了。男人們遠海捕魚,海女們潛入海底撿取珍珠和海產,那真是難忘的情形啊!”
“是啊,我也想念家鄉,只是不知道戰爭什麼時候結束。戰爭一結束,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也許快了,聽他們說三個月就戰勝了。那時,我們就可以回家了。說實話,我真是想念家鄉的魚子醬。在這裡,我從來沒有吃過家鄉味道的魚子醬。不過,中國的茶不錯……哎呀,不好,嗨,真是倒黴!”宮山老頭跳下車,看見卡車輪子掉進了深坑裡,卡車底盤擱在地面上。車廂裡的藝妓哇啦哇啦地叫了起來。
“一定是抗日分子挖這麼深一個坑。上面掩了草和土,我根本看不出來。孩子們,下來推車了——”
但是,剛纔哇啦哇啦的藝妓們沒有答應。宮山和惠子有些納悶,正要過去訓斥不聽話的藝妓,忽覺腦子一暈,登時昏死過去。
路邊的樹林裡忽然竄出一羣男人,迅速把卡車擡上路面,帶着宮山、惠子和一羣昏迷的藝妓竄進了樹林。這時,一個穿着日本服飾的男人坐進了駕駛樓,發動了卡車。一個身着和服的中年婦人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一羣香豔的藝妓麻利地竄進了卡車後廂。卡車重新冒起黑煙,顛簸着向日軍倉庫駛去。這時,車廂裡的藝妓們用日語唱起了日本民歌《櫻花》:
“櫻花啊——櫻花啊——暮春時節天將曉,霞光照眼花英笑,萬里長空白雲起,美麗芬芳任風飄。去看花——去看花——看花要趁早……”歌曲翻來覆去地唱,一直唱到倉庫門口。
守在倉庫門口的小隊長渡邊太郎遠遠聽見熟悉的旋律,不由得雙眼放光,雙手搓來搓去地在原地打轉,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
汽車停在門口,渡邊忽然發現車上的“媽媽”不是惠子,便問道:“你是誰?惠子呢?”
那個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婦人緩緩下地,向渡邊太郎深鞠一躬,用日語說道:“您是渡邊先生吧,惠子帶着藝妓們去前線慰問了。我是來自京都青木家族的涼子,剛剛徵調來到這裡,姑娘們都是第一次來中國,很多事情都不懂,還請您多多關照!”
渡邊狐疑地打量着涼子,說:“哦,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涼子不慌不忙,說:“先生不信嗎?如果懷疑,您可以給慰安所打一個電話。當然,如果不需要藝妓,我們也可以原路返回,姑娘們辛苦了一天已經有些累了。”渡邊看了看車廂裡香豔的藝妓,狡猾地一笑:“不,我可以找慰安所的高村證實一下,稍等。”說吧跑進崗樓打電話。涼子並不慌張。她知道,按照計劃,軍統通信組此時已經截斷了倉庫通往外界的所有電話,而渡邊打通的電話裡仍能聽到“高村”證實的話語,當然是軍統特工冒充的。這只是一個簡單的技術問題。
電話那頭的“高村”誇獎了這羣藝妓,渡邊聞言大喜,從崗樓出來臉上帶着笑容說:“喲!你們果然是來自京都的青木家族,太了不起了!你們是很有名氣的藝妓世家,我代表雲州倉庫駐軍歡迎你們的到來,請進!”又對守門的衛兵命令道:“開門,歡迎姑娘們——”
緊閉的倉庫大門緩緩打開,卡車慢慢駛了進去。隨後,倉庫大門關閉了。院子裡傳來了藝妓們的歡呼聲和士兵們的問候聲。接着,藝妓和士兵們又唱起了那首《櫻花》:“櫻花啊——櫻花啊——陽春三月晴空下,一望無際是櫻花。如霞似雲花爛漫,芳香飄蕩美如畫。快來呀——快來呀——一同去賞花……”
唱完故鄉的歌曲,渡邊太郎把那些色迷迷的士兵趕跑了。作爲倉庫駐軍最高長官,他有權力先挑一個自己喜歡的藝妓,而這些不識趣的屬下簡直糟蹋了藝妓們帶來的藝術和情趣。渡邊太郎雖然好色卻頗懂風情,他不像那些粗魯的關東軍人那樣剛見面就急着和女人上榻榻米。他想和藝妓們談談情,說說話,等夜色深沉再幹那點牀上的事兒。他把這些藝妓請進了隊部,像一個有禮貌的紳士那樣表達了對藝妓們的尊重,以贏得藝妓們對自己的喜歡。
這些來自京都的藝妓一個個身材高挑,風姿綽約,讓渡邊太郎欣喜萬分。他一會兒拉拉這個藝妓的手,一會兒摸摸那個藝妓的腰,對每一個人都難捨難分。讓渡邊太郎不解的是,這些藝妓都不愛說話,一個個羞怯怯的樣子。他想,也許是這些藝妓遠離故鄉的緣故吧,時間長了也許就好些了。惠子帶領的那些藝妓也是這樣,開始羞怯萬分,後來適應了中國的環境,性格也歡快多了。
渡邊太郎喜歡豐腴白嫩的藝妓,她一個個打量過去,終於在這羣藝妓中發現了一個,他把那位藝妓拉到自己身邊,輕輕揉着她細嫩的手,說:“你叫什麼名字?”那藝妓用京都口音說:“柔美。”渡邊說:“柔美,多好的名字啊!柔美,你們漂洋過海過來勞軍,真是不容易啊!”那位藝妓眉眼含笑,說:“是啊,渡邊先生,真的不容易!所以,我想說幾句心裡話。可以嗎?”渡邊太郎忙說:“哦,請講!”
柔美向渡邊鞠了一躬,說:“渡邊先生,您是一個有教養的軍官,應該知道,我們這些隨軍藝妓,並不是純粹的慰安婦。我們受到過嚴格的訓練,在表演中展現了大和民族的悠久文化和日本女性的高貴優雅。所以我想,我們是不是先開一個表演會,作爲奉獻給帝**人的禮物。當然,在座的姑娘也有廚藝高超的菊亭、櫻樹,她們做的料理色香味俱全,非常受軍人們歡迎。如果先生恩准,我們可以盡其所能,使駐軍既享受藝術帶來的愉悅,也可以品嚐家鄉的美味,您看怎麼樣?”渡邊太郎大喜,說:“哦,當然,我當然願意!如果你們不是太勞累,咱們現在就可以去。”
夜色漸漸降臨,倉庫裡面亮起了燈光。渡邊太郎別出心載,讓庫院四角的探照燈全部照射到操場上,形成一個寬廣明亮的露天舞臺,他又讓士兵們把兵營裡的席子鋪在操場地面上,讓這些美麗的藝妓表演舞蹈。當然,作爲一名合格的帝**官,渡邊太郎不會忘記自己職責,他命令值班士兵和負責警戒的士兵不能擅離職守,以保證倉庫的絕對安全。
兵營生活是寂寞煩悶的,除了警戒、戰鬥就是日常訓練,士兵們的生活單調乏味。現在,藝妓們帶來了故鄉的舞蹈,當然,舞蹈結束後的安排更讓士兵們渴望。當渡邊中隊長命令士兵們佈置舞臺時,每一個士兵都積極主動,這讓渡邊太郎非常高興,索性拿出了一箱珍藏的清酒讓士兵和藝妓們享用,只是命令士兵們一人一杯,不可以喝多了。
在探照燈明亮的燈光裡,藝妓們輪流上場,表演了她們拿手的節目,她們表演了《三番叟》、《女女舞》這些傳統舞蹈,也表演了《櫻花》、《花相比》這些表現女孩子天真可愛的現代舞蹈。說實話,藝妓們的表演並不精彩,但是多日沒見過異性的日軍士兵荷爾蒙失衡,雄性激素膨脹,對藝妓們的細腰豐臀非常傾慕,一個個歡呼雀躍,有的竟跑上去和藝妓們一起跳了起來……
這時,那個叫菊亭的藝妓做好了美味的日本料理,畢恭畢敬地端到渡邊太郎面前。渡邊一看,竟然如藝術品一樣精緻,品嚐一口,連聲稱讚。櫻樹做了一桶魚湯,請在座的士兵品嚐。那魚湯如奶油一樣,熱氣騰騰的令人眼饞。士兵們一人分了一小碗,津津有味的品嚐起來。喝完湯,有個士兵站起來說:“這是我入華以來喝到的最美味的魚湯,像媽媽做的一樣,真是令人回味無窮啊!”
渡邊太郎終於忍不住了,他牽了藝妓柔美的手,向自己的宿舍走去。日軍士兵見長官離開,一個個放肆起來,衝上操場和藝妓們摟摟抱抱。這時,幾個藝妓悄悄摸上警戒的日兵身邊,在送魚湯的同時,用匕首割斷了幾個喉嚨,好在那些日軍士兵毫無知覺,只是一味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