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麥格教授辦公室之中。
木質桌面在鋼鐵刻劃之下,殘留下猙獰醜陋的痕跡。
而另一邊,艾琳娜手中的“羽毛筆”不斷變幻。
鋼筆、刻刀、匕首、木棍、銅筷、金條、火腿腸、蟹肉棒……
近乎所有的可以和“棍”、“棒”、“筆”這些元素關聯的事物,在艾琳娜手中都可以隨時變化出現,就彷彿是不定型的許願器,而那“給我變”的可笑咒語簡直像是在嘲笑什麼。
“你這是怎麼做到的,等等——你到底想明白了什麼——”
麥格教授不可置信地盯着艾琳娜,哪怕大部分畢業生也無法如此隨心所欲的變形。
“原來這麼簡單——沒想到——”
艾琳娜神色古怪地搖着頭,聲音中有幾分說不出的玩味和感慨。
“我剛剛纔意識到,原來變形術,根本就不是變形……”
“不是……變形術不是變形?那是什麼?”
麥格教授皺起眉頭,急不可耐地飛快追問道。
在魔法界之中,判斷一個魔法是否有效,最直觀的就是依照結果評判。
而從艾琳娜如今流暢的變形來看,她顯然找到了一條前人不曾踏足的捷徑。
在霍格沃茨擔任了幾十年變形術教授,艾琳娜這種近乎頓悟的突破,幾乎在一瞬間吸引了麥格的全部注意力——她有種愈發清晰的預感,變形術可能要迎來一場學術革命了。
艾琳娜沒有馬上回答,她摩挲着手中不斷變化的羽毛筆,完善着腦海中的頓悟……
自從踏入這個魔法世界以來,變形術一直是艾琳娜無法攻克的難關。
儘管她誤打誤撞地重現了鍊金魔法,但還是沒能如同赫敏等人那樣施展變形術,哪怕是最簡單的【火柴-針】轉化,對於艾琳娜而言都是違反常識的逆天魔法。
而現在她終於弄明白了一件事
——並不是這門魔法有多麼高深,而是它簡單得讓人難過……
艾琳娜擡起頭,看向麥格教授,語氣中夾雜着些許嘲弄。
“真是的……這麼多年,變形術到底都在學些什麼?”
“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在學什麼?”
麥格教授緊緊抿起嘴脣,正前方的那名小女巫臉上的神色讓她有些說不出的煩躁。
“我說,變形術到底有多少複雜、繁瑣的知識要學,教授?”
“浩瀚如星海,永無止盡——正如同這個無窮無盡的世界一樣。”
麥格緩緩回答道,她的語氣中充滿了驕傲。
“您這是在偷換概念,麥格教授,世界當然是無窮無盡的……我好奇的是變形術。”
“但是,”艾琳娜豎起手指,一臉認真地看向麥格教授,輕聲說道,“如果我們要把一隻匈牙利火龍關進盒子,我們只需要三步——找到一個足夠大的盒子,打開它,將火龍丟進盒子裡面——我剛剛意識到,變形術也是這樣……我們在學習如何製造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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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說着,艾琳娜晃了晃手中的那支鋼筆。
“譬如說這個東西,它看起來像是鋼筆,摸起來像是鋼筆,功能與鋼筆一樣,質地、硬度也全是鋼筆,但它就是根羽毛——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因爲我賦予了它名爲‘鋼筆’的外殼。”
“變形術並沒有改變任何,它用魔力製造的概念暫時吞掉了目標而已……”
“夠了!別用,麻瓜思維來揣測、研究魔法——”
麥格教授冷聲說道,她彷彿又回到了一年前那個洛蒙德湖畔的石頭小屋。
而相比起去年那場讓人耿耿於懷的爭吵,如今的這個話題更加危險。
麥格教授似乎有些緊張不安,但她在說話時卻努力保持着冷淡和強硬的上課模式。
“變形術蘊藏着相當深奧的知識,卡斯蘭娜小姐,它蘊藏着世界的所有秘密,而這些事情永遠不可能如同你想象中那麼簡單易懂——您明白無限的意義是什麼嗎?”
“略知一二。”
艾琳娜矜持地輕聲說道。
“人類是有限的,世界是無限的,我們一直在以有限去描述、理解無限。
“因此對於人類而言,那個可以詮釋有限臨界點的東西就是‘無限’——而變形術就是這樣的魔法,我們用魔法畫出了一個有限的盒子,用它去收納和放置無窮無盡的世界……”
“換而言之,知道‘結果’是‘什麼’,就等同於知道怎麼完成它。”
稍微停頓了幾秒,艾琳娜隨手翻動了一下右手邊的變形術課本。
“但是從目前的情況看來,此前的變形術課堂並沒有很清晰地確定這個教學目標。”
從火柴變針,到甲蟲變鈕釦;從老鼠變鼻菸盒,到時鐘變成圓臉胖雞;從召喚附近物體的轉換咒,到移除當前施法目標的消失咒;從“快給我變”,到“我不當人了”……
巫師們創造的是一個個“盒子”,而解咒則是拆開盒子。
而麥格教授在課堂上的加分項,則更加耐人尋味——成功的施法會得到獎勵,精緻、漂亮的施法結果也會得到獎勵,這個行爲獎勵的是“盒子”,它的優先級甚至等同於“成功”。
或者,它本身就是成功。
顯而易見,魔法界依舊以那熟悉的蠻不講理對待着世界,從未有過變化。
“每週的最後一天,霍格沃茨學園都市會擬定下週的科研小項目。”
艾琳娜輕輕打了一個響指,手中的羽毛筆恢復原狀。
她手指翻轉過來,捏着細長的筆管向前方遞去,鄭重其事地繼續說道。
“我希望您可以與前來進行旁聽、指導,您知道如何讓事物變化,而另外有些人可以回答另一個——唔,我們在課堂上尋找着的答案——爲什麼,以及有什麼用……”
“爲什麼?”
麥格教授揚起眉毛,輕聲問道。
她的目光停留在艾琳娜手中的那支羽毛筆上,看不清眼中的神情。
“您是霍格沃茨的變形術教授,這門課程未來應該何去何從,理應由您決定。”
“所以……卡斯蘭娜小姐,您認爲變形術的未來,會由麻瓜們的理論基礎而發生新一階段的巨大變革?由無法感知、釋放魔法的人,來告訴我們應該怎麼學魔法?知道麼,在魔法界有句諺語:陸行鳥永遠無法去描繪追球手眼中的魁地奇球場——”
“但我還聽過另一個諺語: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艾琳娜悄聲說道。
“今天先到這裡吧,下週六同一時間、還是這裡——”
麥格教授平靜地說道,接過艾琳娜遞過來的羽毛筆,在羊皮紙上刷刷地寫了幾筆。
“這些是你下週要開始看的書籍、準備的道具、查詢的月晴表……等你這些所有的準備工作全部完成,並且在心理、生理上調整好了後,我們就開始阿尼馬格斯的學習。”
“好的。”艾琳娜說。
關於變形術研究立項的邀請,她剛纔不過是順口提了一句。
無論是在哪個領域,越是有成就的頂尖學者越不容易被人說服和打動。
而在魔法界,這還得額外考慮到巫師與麻瓜之間的隔閡,相比起從麥格教授這裡直接撬動現代變形魔法教育的基石,先讓那些前蘇聯學者單方面搗鼓一些也沒什麼壞處。
【某科學的霍格沃茨】待完成的課題太多了,有些東西,必須要主動搶纔會有的。
“除此以外,既然你現在勉強可以完成魔法變形,下節課開始補課——”
麥格教授敲了敲那一摞放在桌面上的課本,若有所思地補充道。
“你落下的課程太多了,我得想辦法讓你跟上教學進度,順便看看你的極限。考慮到你的安全問題,在課堂之外的地方,你最好還是先暫時別施展變形術,明白嗎?”
“明白。”
艾琳娜點了點頭,她迫不及待地想回到臥室整理髮現了。
這僅僅是神秘魔法世界的冰山一角,而探知、猜想到‘非魔法側’的原理,也不過是進行後續實驗的入場券,等待她去揭開和書寫的內容還有很多很多。
但可以預見的一點是,每當她往前破解一步,世界就會猛地往前挪動一大截。
“注意,卡斯蘭娜小姐……偶爾成功與熟練掌握,有着相當大區別!”
看了眼有些心不在焉的艾琳娜,麥格教授聲音略微提高,無比嚴肅的說道。
“但你的情況,你知道我在說什麼,作爲你的教授,我不允許你在私下練習——哪怕你成功了九十九次,但凡有一次錯誤偏轉到了鍊金魔法,就有可能傷害到自己,或許還有你周圍的人……當你失去控制時,你根本無法及時救援和挽回……”
“我明白,那麼教授您覺得我剛纔——”艾琳娜眨了眨眼睛,試探地輕聲問道。
“不少巫師在學習魔法時都會找到看似‘規律’的捷徑,不僅僅是魔法,魁地奇、魔藥學……乃至於考試,戀愛,人們很容易總結出經驗,但絕大部分是毫無根據的巧合。”
麥格教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銳利的目光掃了眼艾琳娜。
“今天的課程結束了,你該回宿舍睡覺了——探索魔法本質,並不是你的事情,至少是不你現在要考慮的——你在這裡的任務就是學會阿尼馬格斯,補上之前落下的變形課。現在拿上我放在桌子上的那些變形術課本,你可以離開了……”
“是。”
艾琳娜小聲說,乖巧地應了一聲。
緊接着,她拿起桌面上的那一整套變形術課本塞進胸口,快步走向門口。
開門時艾琳娜回頭看了眼麥格教授,她正在看着那支羽毛筆出神,她的魔杖在右手中無意識地輕輕上下搖晃着,似乎在頭腦中模擬着施法過程。
作爲研究了變形術大半輩子的頂尖巫師,麥格教授不可能聽不懂她剛纔的猜想。
而在魔法世界,當一名巫師好奇、猶豫不定時,她的選擇必然只有一個。
“變——”
在艾琳娜關上門的瞬間,她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極輕的呢喃。
同時,還有細微而熟悉的魔法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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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