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時間,上午十點。
天空是蘇格蘭高地最常見的陰霾,就彷彿籠罩在魔法界的陰雲一樣。
伴隨着最後一名威森加摩的成員抵達霍格沃茨,魁地奇場地上的地形開始發生變換,正中央的地面上憑空出現了一把鐵椅,椅子兩邊的扶手上纏着兩條鐵鏈。
位於椅子的正前方,本應該是魁地奇球門柱的位置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個由金屬與石頭構建出來的半環形巨型審判臺,階梯排列的座位依次往上,環繞在椅子周圍。
此時,五十餘名穿着紫紅色長袍,左前胸繡着一個精緻的銀色“W”(威森加摩Wizengamot的英文首字母)的威森加摩法庭的成員們依次坐在那一排排逐漸升高的板凳上,大多都面色陰沉地竊竊私語着。
金屬、石頭結構主審判庭的正中央,坐着當今魔法界最偉大的巫師,威森加摩首席魔法師——阿不思·鄧布利多,而在他的兩邊,分別坐着現任的英國魔法部部長康奈利·福吉和法律執行司司長阿米莉亞·博恩斯。
除此以外,如同天鵝絨一樣平整的場地上,擠滿了魔法界各大知名、不知名報刊媒體的記者,傲羅們形成一道警戒線攔在人羣外圍,隨時警惕着任何可能影響公審的意外。
而在威森加摩成員、魔法部傲羅、媒體記者們更外圍的地方,來自魔法界各地的上萬名巫師坐在魁地奇球場高高的看臺上,一邊尋找着座位,一邊等待着公開審判的開始。
不少成年巫師此時都已經找到了自己家孩子,一家人坐在一起聊着天。
哪怕家裡承受了極爲可怕的經濟損失,不過大部分成年巫師在面對自己孩子的時候,依然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暫且把心中的憂愁壓下,小聲詢問着孩子們在學校裡的情況。
經過魔法變形擴充之後,如今的霍格沃茨魁地奇球場周圍,變成了類似於非魔法界足球場那樣的呈階梯形向上排列的觀衆席位,所有的位置都能清晰看到下方所發生的一切。
事實上,如果不是時間太緊,艾琳娜原本打算試着在觀衆臺的上空懸浮兩塊魔法屏幕,用於實時轉播下方的審判席和被告席的一切動向,可惜被鄧布利多和格林德沃兩人以“花裡胡哨、實現難度較高、實際意義不大”等理由集體否決了。
“鄧布利多教授,請問……”博恩斯瞥了一眼空蕩蕩的審判椅,“小矮星彼得呢?”
“他現在被奧托·阿波卡利斯教授、西弗勒斯·斯內普教授、魯伯·海格先生等人聯手看管着,等待着公開審判的開始——諸位入場時太過混亂,不適合太早出現。”
“那麼,鄧布利多教授,我們可以開始了嗎?”康奈利·福吉迫不及待地問道。
“您是魔法部長,當然由您決定,康奈利。”鄧布利多溫和地笑着說道。
審判臺上的三名巫師交換了一下眼神,點了點頭,同時抽出魔杖指向自己的喉嚨說道。
“聲音洪亮!”“聲音洪亮!”“聲音洪亮!”
緊接着,三人的聲音就彷彿雷鳴一般,瞬間響徹了整個霍格沃茨魁地奇球場,迴盪在空氣之中,響亮、清晰地朝着周圍的看臺的每個角落傳去。
一場英國魔法界史無前例的公開審判,終於在上萬名巫師的注視之下,正式拉開了序幕。
……
“先生們,女士們……這裡是霍格沃茨魔法學校。”
阿不思·鄧布利多站了起來,聲音一如既往地溫和,但是人們所熟悉的那抹慈祥微笑卻沒有再出現在老人的臉上,老巫師的表情一片平靜,看不出太多喜怒。
稍微停頓了一下,鄧布利多的視線從周圍那些陌生的面龐上滑過,沉聲說道。
“啊,是的,我看到了許多熟悉的面孔,我記得你們在霍格沃茨的樣子,作爲霍格沃茨的校長,我多麼希望能夠如往常一樣說出很高興看到大家能重新回到學校裡……可惜,大家都知道,今天註定並不會是什麼令人愉快的聚會。”
“十幾年前,在伏地魔最得勢的那段時間,不少巫師選擇投靠黑魔勢力成爲食死徒,與伏地魔一同做下了許多可怕的事情……非常可怕,無數巫師家庭因此變得支離破碎。”
伴隨着鄧布利多的聲音,整個魁地奇球場彷彿忽然吹過一陣冷風,不少巫師都下意識打了個寒顫,時隔多年,“伏地魔”這個名字背後的陰影依然沒有從魔法界完全消失。
鄧布利多溫和地有力的目光輕輕掃過身邊的,似乎想要說點什麼的康奈利·福吉,幾不可聞地搖了搖頭,旋即稍微提高聲音,繼續說道。
“不過!隨着伏地魔的倒下,我很高興地看到魔法部迅速重新掌控了局面,讓魔法界重新恢復秩序,我、我們一度認爲,那些逍遙法外、極度兇惡的食死徒已經被我們全部抓住,伏地魔手下那些頑固的追隨者們,已經全部被我們擊斃或者送往了阿茲卡班,我們可以完全拋下過去,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了……但是,我錯了。”
“在漫長的鬥爭中,不少優秀的傲羅和善良的人,因此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未來、健康。我一直在說,我們需要學會忘記仇恨、痛苦,繼續看向前方,但這些英雄不應該被遺忘。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只記得去慶祝自己的劫後餘生,卻忘記了他們的名字……”
“其實,他們纔是此時最應該出現在這裡的那些人,可惜他們永遠遲到了……”
鄧布利多舉起魔杖,在頭頂揮舞了一下。
“本吉·芬威克,費比安·威普特,卡拉多克·迪爾伯恩,吉迪翁·威普特……”
伴隨着他的聲音,一個個金色的名字與淡金色的男女巫頭像,從鄧布利多的魔杖尖端涌出,漂浮在場地上空,就彷彿那些曾經奮戰在一線的巫師,重新降臨在了這裡。
整個場地一片寧靜肅穆,所有巫師都下意識放緩呼吸,靜靜地看着那些漂浮在天空中的名字、認識或不認識的名字,以及每個人下方那一行行他們的貢獻與犧牲。
“弟弟、哥哥……”
韋斯萊夫人,或者說曾經的莫麗·威普特攬住丈夫,下意識捂住嘴,發出一聲嗚咽。
而一旁的亞瑟·韋斯萊,此時也早已取下眼鏡,不停地揉着眼睛,這其中絕大部分人他都認識,全都是鳳凰社在第一次巫師戰爭中犧牲的成員,沒想到鄧布利多居然還記得。
十年前,在那個神秘人倒臺的夜晚,所有巫師都在忙着慶祝這場勝利,幾乎沒有人在意那些爲此犧牲的人的姓名。而此後的漫長歲月中,所有的檔案陸續被封存,哪怕是授予榮譽勳章,也都是在小範圍下悄悄進行的,幾乎沒人關注過這些英雄們的名字。
人們所記住的,只有“大難不死的男孩”哈利·波特,以及阿不思·鄧布利多。
韋斯萊一家的男孩們聚集在他們周圍,手足無措地看着從未流露出這樣悲傷表情的父母,一邊擡起頭看着天上那些名字,默默記憶着,每個名字下方都有記錄着他們的犧牲。
慢慢地,天空中名字出現的速度逐漸開始變慢。
從最開始的一次數個,到零星地出現,只是在場所有人此時都已經知道,那並不是因爲伏地魔突然變得善良起來,而是因爲不斷的犧牲,黑魔勢力逐漸在開始衰退。
巫師們沉默地看着那名字下方的日期,似乎就像等待着曙光即將來臨一般,艾琳娜輕嘆了一口氣,拍了拍那個坐在自己身邊,拼命仰起頭看向天空的男孩的肩膀。
“……馬琳·麥金農,詹姆·波特,莉莉·波特……”
幾乎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往這邊聚集了一下,落在了那名綠眼睛、黑頭髮的戴眼鏡男孩臉上,只不過哈利此時已經沒有心情去關注人們的視線。
哈利·波特拼命睜大眼睛,努力不讓眼裡的淚水模糊視線,如飢似渴地看着父母的模樣,記憶着每一個出現在父母名字下面的單詞,內心裡一陣強烈的劇痛與自豪。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家人,雖然有些模糊,又那麼的遙遠,如果這時他能有一把飛天掃帚……
就在這時,哈利聽到旁邊傳來一聲宛如受傷野獸般的嗚咽。
哈利·波特下意識轉過頭,只見平時課堂上表現最遲鈍的納威·隆巴頓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看臺邊,雙手死死地抓住欄杆,仰起頭看着天上的名字。
而在他身旁,一名白髮蒼蒼的老女巫用枯乾、鷹爪般的手環在納威的肩膀上,將他抱在懷中——剛纔韋斯萊先生介紹過,這就是納威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奶奶,隆巴頓夫人。
不過,如今對於隆巴頓祖孫而言,並不是什麼輕鬆的時刻。
就在所有人以爲,一切都即將結束的時候,在波特夫婦名字的後方,再次涌出了兩名年輕男女巫的名字和模樣,飛上天與詹姆·波特和莉莉·波特並排在了一起。
“……艾麗斯·隆巴頓,弗蘭克·隆巴頓……”
“有些悲劇,本來不應該發生的……其實在此之前,曾經有一個端倪,讓我有機會去阻止這一切,甚至於更多的慘劇……但是,因爲傲慢和憤怒,我犯下了難以饒恕的錯誤。”
鄧布利多仰起頭,看着天空中漂浮着的名字與頭像,語氣複雜地說道。
“如果在幾天之前,這其中或許還會多出現一個名字……只不過,如今他的位置發生了一些變化,從天空墜落到了地面。唯一幸運的是,並不會再有一個名字因他而升起。”
老巫師緩緩移動視線,目光落在了正前方那張綁滿了鐵鏈的審判椅,神情有些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