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子心默默地低下頭，深呼吸，告訴自己沒什麼大不了的，忍住忍住。
“所以說，燕窩常有，但能把燕窩做得讓人讚不絕口的，卻是不常有。難道不應該誇一誇做這燕窩的人嗎？”
這時候一個冷冷清清的聲音響起，殿裡瞬間安靜了片刻。
連子心也愣了一下，她不用擡頭也知道這聲音是誰，雖然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她的心房突然一瞬間回了暖。她也覺得挺好笑的，爲什麼要懷疑他？爲什麼變得這麼患得患失的？
“殿下說得是呢！”很快四皇妃就反應過來了，笑眯眯地看向連子心，“這位就是司膳司的連大人吧？久聞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呢。”
連子心此時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理智，臉上掛着得體優雅的笑容：“您謬讚了，四皇妃娘娘，這些都只是微臣的本職工作，如果連這個都做不好，微臣也不用當這個膳珍了。”
四皇妃笑道：“不過雖然這燕窩很好吃，但太奶奶喜歡吃另外那道湯，你應該全都做了送來的不是嗎？本宮也喜歡吃東西，要是本宮想吃什麼卻吃不到，是會很難過的，就算另外再好吃也代替不了。太奶奶，您說是嗎？”
本來太后都已經要忘了這事了，但被她這麼一說，要否認卻怕駁了她的面子，只能點點頭。
看着四皇妃一臉天真善良，人畜無害的模樣，連子心陡然有點警惕起來。
她從容地說：“太后娘娘，擅做主張給你換了這個，是微臣的不是，但是並非是微臣不想給你做那個湯，微臣有微臣的考量。”
四皇妃問：“什麼考量？”
連子心緩緩道：“不知太后娘娘和四皇妃娘娘是否聽過‘因時養生’？這是是中醫養生中的一條重要原則。《黃帝內經》中說：故智者之養生也，必須順四時而避寒暑。中醫中也有‘春夏養陽，秋冬養陰’之說。這些都說明人體必須順應四時自然變化而養生，從而加強人體適應季節與氣候變化的能力，以保證身體健康，減少疾病的發生。一年四季，春溫、夏熱、秋涼、冬寒。氣候的變化想爲主幹，雜以陰陽五行之學，形成神學式的理論體系。創，會給人體帶來不同程度的影響。因此，機體的營養結構要隨季節的變化予以協調，注意各個季節的飲食及食補方式，合理安排飲食。春季宜食清淡；夏季宜食甘涼；秋季燥熱，宜食生津食品；冬季寒冷，宜食溫熱。飲食上順應四時，可保養體內陰陽氣血，使正氣在內，邪不可幹。對於老年人來說，由於生理功能的降低，對四季氣候變化的適應能力減弱，合理安排四季飲食，就尤爲重要。”
她頓了頓，看看已經聽呆的太后和四皇妃，頗爲滿意，清咳兩聲，繼續忽悠：“現在，乃是春天，是萬物生長、萬象更新的季節。《黃帝內經素問》中寫道：‘春三月，此謂發陳，天地俱生，萬物以榮’。意思是說，春季三個月所有生物推陳出新，生機盎然。人應適應季節，調養生氣，使機體與外界統一起來，謂之‘春氣之應，養生之道也’。對老年人來說，春天更應注意飲食調養，保證健康長壽。太后娘娘您自從今年入春以來偶感了風寒，一直身體不太好，所以您應以清涼、素淨、味鮮可口、容易消化的食物爲主。那道鮮筍茯苓豬脊骨湯雖好，但是卻極不適宜在這時候吃，所以微臣只能換了。”
“那你的意思是，你是爲了太奶奶的身體好才冒着被降罪的可能換的咯？”四皇妃的笑容忽然淡了些。
——“很顯然啊！”
這話不是連子心應的，不是顧惜爵應的，在殿上突然冒出了出來。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然後循着聲音看向一旁的一個小宮女。
小宮女怔了一下，看着所有人都看向自己，瞬間捂住了嘴，嚇得雙腿一軟，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帶着哭腔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奴婢不是故意的！”
她真的只是聽得太入戲不小心下意識地說出來而已啊！
貴嬤嬤忙訓斥道：“你太大膽了，來人啊，拖出去掌嘴！”轉身又向太后和四皇妃賠罪，“請太后娘娘和皇妃娘娘恕罪，這小丫頭是新來的，不懂規矩，也是老奴管教不嚴。”
連子心本來想爲這個小姑娘求情的，但一想，似乎輪不到自己說話……若自己逾越了，說不定幫不了她，還得連累她。
有兩個姑姑上來拖小宮女，小宮女哭喊着：“主子饒命，主子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太后靜默不語，四皇妃剛開始也默默看着，直到她快被拖到門口，才終於開口道：“等一等。”看着太后又恢復成那副嬌俏活潑的模樣，“太奶奶，算了，饒了她吧，她也不是故意的呢。”
太后還沒說話，她又看向連子心：“連大人，你說呢？”
連子心看得出來，她的意思就是，人家好歹是爲你說話犯錯的，你一句表示都沒有好意思？雖然知道這是一個坑，但是這個爲了小宮女免受懲罰，這個坑她還是跳進去，笑笑說道：“微臣覺得這個小宮女沒有說錯什麼，很顯然，微臣就是爲了太后娘娘的身體好才換的。”她主動把錯誤的主因引到自己的身上，被別人認爲她自大也認了。
四皇妃笑得開心，裝作好奇的樣子又問：“你剛纔說那麼多，又何你換湯有什麼關係？那道湯不好，這道燕窩湯就適合了嗎？燕窩不也是滋補佳品？”
連子心說：“四皇妃娘娘問得好！燕窩當然是滋補佳品，燕窩的補益作用極佳，凡久病體虛、羸瘦乏力、氣怯食少者，都可把它作爲滋補品。《食物宜忌》中說：燕窩有‘壯陽益氣、和中開胃、添精補髓、潤肺、止久瀉、消痰涎’等功效。《本草綱目拾遺》中稱：燕窩‘味甘淡平，大養肺陰，化痰止嗽，補而能清，爲調理虛損瘵之聖藥’。非常適合太后娘娘現在的身體狀況。再加上黑枸杞，不僅味道，營養效果更佳。哦，四皇妃娘娘恐怕還不知道何謂黑枸杞吧？”
四皇妃明顯不知道，只能硬着頭皮說：“應該和紅色的那種枸杞差不多吧。”
連子心無比嫺熟地介紹起來：“這個黑枸杞跟我們平常說的那種紅色的枸杞可絕不一樣，無論藥用，營養價值遠遠高於普通紅枸杞，在我們華國只有野生的，每年上供到宮中的產量只有五斤，其中太后的份例有半斤，極其珍貴，所以被譽爲‘軟黃金’。野生黑枸杞的性味甘平，它能夠滋補肝腎、益精明目養血、增強免疫力。對太后娘娘的身體最大的好處是抗疲勞和降低血壓。”
還能夠保肝降血糖、軟化血管、降低血液中的膽固醇、甘油三酯水平，其中的大量的花青素更是能夠很好的抗氧化，消除人體自由基，具有顯著的抗衰老、改善睡眠的作用。
太后聽了很驚訝，問道：“這東西真這麼好？”
連子心笑：“是的太后娘娘，這黑枸杞着實是個好東西，我們宮中每年能得到的黑枸杞數量很少，而且因爲大家不知道該怎麼烹調纔好吃，所以也極少有人做，娘娘們多數只是用老泡泡水喝。不過泡水還真是浪費了，微臣能用黑枸杞，做出很多的美食。”
太后覺得挺欣喜：“連大人不愧是廚神之後，什麼都難不倒你，咱們宮裡很多從前偏門的東西，在你的手上，都能變廢爲寶。”
連子心謙虛道：“不是微臣變廢爲寶，而是那些東西本來就是寶。”
這時某皇子插了一句嘴：“那隻能說明別人有眼不識金鑲玉。”
咦，某人是在誇她麼？連菇涼雖然不敢看他，但心裡卻是甜滋滋的。
四皇妃無法反駁，沉默半晌，聽顧惜爵說了華，她才重新笑起來：“原來是這樣啊，那是本宮誤會連大人了，連大人不愧爲司膳司的最高女官，專職飲食的，這方面本宮敬佩不已。太奶奶，既然連大人是爲您好，您也別計較了，就放了這小宮女吧好不好？”
太后本來也沒想追究，這下正好也算給了她面子，便道：“罷了，既然四皇妃給你求情，這次就算了。貴嬤嬤，以後可得好好管教，芳慈宮可不能有這麼不懂規矩的人。”
貴嬤嬤忙道：“老奴謹記！”轉身對小宮女說，“還不謝謝太后和四皇妃！”
小宮女連忙跪下：“謝謝太后娘娘和四皇妃娘娘開恩！”
這個小插曲也就這麼過去了，太后還惦記着另一道美食：“另外那一道就沒換吧？”
貴嬤嬤回：“沒換沒換。”
四皇妃好奇病又復發：“太奶奶，另一道是什麼？”
太后說：“好像叫什麼……”
“是玉竹海蔘煲。”連子心回答道，並且防止“好奇寶寶”四皇妃再度追問，她一併說了，“春暖花開之後，玉竹、生地、沙蔘等都是很好的滋補佳品，而海蔘性味甘、鹹，溫，肉質細嫩，易於消化，所以，非常適宜於太后娘娘。這個是合適的，所以微臣就沒有換了。”
“哦。”四皇妃無言以對。
就在連子心以爲她終於可以消停的時候，她忽然又折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