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殿下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從她的屋裡出去,青薄卻也什麼都沒有問。跟她說完了要說的事情,就直接回去了。
連子心心裡有一絲絲莫名其妙奇怪的感覺,但也只是一瞬間,更多的還是覺得青薄這人還是挺識大體的,否則她要多嘴問一句,自己有嘴都說不清。
想起剛纔親那個人一幕,她一陣陣噁心,連忙跑去漱口,漱了好幾遍才作罷。回到屋裡就看到桌上放着的那包“慢性毒藥”,不由冷笑,今天他絕不是路過順便來看看這麼簡單吧?心真急,這麼快就按捺不住要出手了呢,下毒?這麼老套的招數都想得出來。
不過,也正好給了自己將計就計的機會,就等顧惜爵回來看看要如何開展這一場“大戲”了。
也幸好,這一天過後,三皇子沒有再過來,據說是出宮去辦事去了。連子心每天懸着的心終於也能放一放,雖然她的演技不錯,但是面對他的時候都是硬撐下來的,她不知道什麼會演崩,畢竟那是一頭聰明的惡狼,不是一個草包。所以儘量能不跟他相處就儘量不跟他相處。
沒有人虎視眈眈的日子還是挺容易過的,轉眼半個多月就過去了。
許尚宮回來了,顧惜爵也結束了軍營“反省思過”的處罰,回到宮中。
他回來的那天,連子心想,他晚上應該回來找自己的吧。
於是,淡定地等着。結果那天晚上等到半夜還沒有等到人。
她想,也許是今天剛回來有很多事要處理吧,沒關係,再等等。
又過了一天、兩天、三天……連個人影都沒有看到,她雖然有點小小的傷心,但還是安慰自己,可能三皇子的人盯着他呢,脫不了身,再說,自己也不是那種爲了男女之情活着的人。
於是,她該吃吃該喝喝,該工作工作,該下廚下廚。
第五天的時候,太后娘娘宮中親點了她下廚,做那兩個太后娘娘最喜歡藥膳。連子心想了想,現在是春天,中醫認爲,春季養生“當需食補”,但必須根據春天人體陽氣逐漸生髮的特點,選擇其平補、清補的飲食,以免適得其反。
中老年人有早衰現象者;患有各種慢性病而體形孱瘦者;腰痠眩暈、臉色萎黃、精神萎靡者;春天氣候變化大,受涼後易反覆感冒者;過去在春天有哮喘發作史,而現在尚未發作者……應當要採用平補飲食。而老年人如有陰虛內熱者,應選用清補的方法。病中或病後恢復期的老年人的進補,一般應以清涼、素淨、味鮮可口、容易消化的食物爲主。
連子心是司膳司的膳珍,對於後宮尤其是太后、皇后、太妃等這些高等位主子的飲食和健康情況都是非常關注和清楚的,太后娘娘自從今年入春以來偶感了風寒,一直身體不太好,而且她從太醫那裡看病症,她應該是有後世老年人普遍得的那種叫高血壓的病。所以她應該以最後一種方法去進補。
她喜歡吃的這兩道藥膳,其中有一道並不適合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所以她跟太后那邊的嬤嬤說明了情況,然後換成了另外一道。不過就需要她親自送過去跟太后好好解釋一番。
做好兩道藥膳後,她就去芳慈宮了,在殿外等傳召的時候,恰巧聽到了兩個宮女在竊竊私語:
“你看到四皇妃了沒?”
“當然看到了,很漂亮耶,跟四皇子殿下好相配。”
“聽說不僅相貌般配,性格也很互補呢,四皇子殿下冷冷清清的,但四皇妃嬌媚可愛,活潑好動,你剛纔看見沒,也就四皇妃能把四皇子殿下逗笑了!”
“哎,感覺塞了一嘴的狗糧。”
“這算什麼,據說四皇子殿下寵四皇妃寵得不得了呢,上個月四皇子殿下不是被罰去軍營了嗎?四皇妃後來也去軍營了,在那兒住了好幾天,四皇子殿下每天教她騎馬射箭,軍營的將士都被秀了一臉!四皇子殿下回來後除了去皇上那兒,就一直呆在玉爵宮陪四皇妃,小兩口真是恩愛得不行,都說小別勝新婚,更何況還是真的新婚不久。”
“你好厲害啊碧璽,這些都能知道?”
“那是自然,沒聽過我八卦百事通的名號嗎?”
……
連子心聽完,默默地走開了。
不一會兒,就來人讓她進去,太后娘娘傳召。
她一進殿中,就聽到了一個女子清脆響亮的說話聲,跟黃鶯似的,很好聽。
她知道,那就是流凰郡主,哦不,是四皇妃。
“太奶奶,您說那個好不好看?我覺得挺好看的。”
“凰兒選的嘛,自然是好看的。”
“太奶奶,您要是喜歡,我下次再給您帶來。”
“好好好。”
“哈哈哈太奶奶,您說好不好玩?下回我們一塊兒去吧。”
“哀家老了,玩不動了啊。”
……
四皇妃跟太后滔滔不絕地說着,可以看出,她很討太后娘娘的歡心。
連子心也不打斷她們,默然站在一邊,而她的對面坐着的,就是一個多月未見的顧惜爵。
顧惜爵優雅地喝着茶,面色一貫清冷,見了她也沒有什麼表情,從頭到尾只是淡淡擡眼掃了她一下。
連子心面上波瀾不動,心裡卻突然間堵得厲害。
終於,倆人的說話挺了下來,太后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她,爽朗的笑容瞬間變成了矜持端莊的淡笑:“連大人,你過來啦。”
連子心轉向她,行禮,也淡淡笑道:“太后娘娘金安,微臣給您送藥膳來了。”
太后道:“讓貴嬤嬤她們帶回來不就行?”
貴嬤嬤便在一旁,讓人將兩道藥膳呈上來,說:“太后娘娘,連大人給您做了兩道藥膳,不過其中那道鮮筍茯苓豬脊骨湯連大人給您換了。”
太后一聽不滿了:“爲何給換了?那道湯可是哀家最喜歡的,這大半個月去菩提寺誦經,哀家可是想這道湯想緊呢,怎麼好端端地自作主張給哀家換了!”
貴嬤嬤忙把鍋推給了連子心,說:“老奴也跟連大人這樣說了,但連大人非要換的……”
連子心在心裡白了她一眼,之前明明沒有這樣說過,她說要換她也沒有表示明確的反對,現在倒是甩鍋甩得挺乾淨利落的。不過她並不慌,淡定說道:“太后娘娘,確實是微臣自作主張給你換的,雖然並不是那道鮮筍茯苓豬脊骨湯,但這一道黑枸杞蜂蜜燕窩,絕對是不比那道差的,請太后娘娘先嚐一下,如果您不喜歡,再責怪微臣不遲。”
她都這樣說了,太后也不能不講道理,於是只能讓人打開燕窩盅,盛一碗出來試試。青玉託底藍瑪瑙鑲嵌的銀碗中,盛着瑩白潤澤的燕窩,綴着顆顆黑寶石一般的枸杞,冒着輕輕熱氣,黑白分明,悠然雅淡,卻又不失食慾。
其實一看到這個賣相,太后就已經被征服了,不過卻不能表現出來,太失面子了。只能有些彆扭地看了看,說一句“跟普通燕窩也差不多嘛”,然後用勺子舀去吃,只一口,她就頓住了,然後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子就喝下小半碗,要是不是四周的目光,也許她根本停不下來。
四皇妃忍不住問道:“太奶奶,好吃嗎?”
太后脫口而出“好……”馬上覺得這樣說太跌份兒了,立即改口:“就還、還好吧。”
看到這位太后這麼傲嬌彆扭地樣子,連子心忍不住覺得好笑。
四皇妃一臉天真活潑道:“太奶奶,我聞着覺得好香哦,我能嚐嚐嗎?”
太后笑說:“當然可以了,又不是什麼貴重東西。貴嬤嬤,還有剩的嗎?給四皇妃盛一碗。”
連子心忍不住翻白眼,這是燕窩耶,還是金絲燕窩,市面上一般買不到,就算有一克最少也要十黃金吧,這還不算貴重東西?資本主義果然是可怕的呀。
貴嬤嬤依言給四皇妃盛了一碗,四皇妃很高興,馬上就吃起來,這一嘗不得了了,把這碗燕窩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
太后無奈:“你這孩子,好歹也是堂堂的皇室貴女,這樣誇張像是沒有吃過好東西似的。”
四皇妃笑道:“太奶奶,不是我沒有吃過好東西,燕窩我真的常常吃的,前幾天殿下回宮來還給我帶了很珍貴的雲崖血燕呢。但是把燕窩做得這麼好吃,就極其難得了。”說着回過頭看顧惜爵,柔聲問道,“殿下,您要不要試一試?”
顧惜爵淡淡道:“不用了,你跟皇祖母吃就好。”
太后笑着調笑道:“你呀,果然是嫁做人婦了,有啥好事都想着自己的夫君。現在哀家我在丫頭的你的心裡,比不上四皇子了是不是?”
四皇妃一臉嬌羞:“太奶奶,您別打趣我了……”
看着這一家和樂的一幕,連子心突然覺得自己站在這裡很是多餘。
無論多堅強,這一刻她還是想哭,想逃離這裡。
原來自己也是一個會矯情的俗人。
但是,現實總是不留情面的,無論她有多難過,只要這裡沒有人讓她離開,她就不可以離開。
這裡的這些人,都是比她高高在上的,他們可以笑着看她手足無措、孤獨無依地站在這裡。
她卻還要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強顏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