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想把多嘴多事的衛青打一頓,但是荼毒未來漢朝大將軍、抗匈名將的念頭也就只能在她的腦海裡頭轉轉罷了。
她稍稍停頓,就以故作回憶的姿態說道:“若是仔細想想,應該也有十幾年了吧,那時候鶯鶯只是一個扎着總角的小女孩,跟着我親孃去長安城北邊尋一個親戚,那個親戚就住在公孫大將軍的附近,於是曾經有幸見到公孫大將軍騎着馬回自己家,那時候鶯鶯瞧見公孫大將軍的颯爽英姿,只覺得心中震撼,於是就問他們,那個騎在馬背上的英雄是誰,當時就聽說了大將軍的大名,自那時起,鶯鶯就把大將軍的樣子牢記於心了。”
她這番話說出來的時候,一點也不矯揉造作,“在鶯鶯心裡頭,大將軍是真正的英雄漢子,年幼的時候就期盼着長大以後能夠再見到將軍,卻沒想到真的有此一天。”
衛青和公孫敖都聽得咋舌,剛纔還對做媒一點興趣都沒有的穀雨儼然像換了一個人,神采飛揚,明眸如皓月,說着這些恭維的話就像是百分百的真話似的。
公孫賀輕咳了一聲,對穀雨的厭惡情緒更甚,但又不好作,只把面前案上的茶水一飲而盡,“這茶也喝了,休息也休息了,小姐就先出去吧
。”居然對穀雨下起了逐客令。
衛青面色一變,人家姑娘都已經示好了,公孫賀怎麼能對人家這樣冷淡?他於心不甘道:“大哥,鶯鶯姑娘可是這裡有名的歌姬,難道大哥就不想聽聽鶯鶯姑娘唱得歌嗎?”
公孫賀面色一寒,“我可不比你們倆,有這等閒情逸致。”語氣當中已然有些不善。
公孫敖捅了捅急功近利的衛青一下,笑着向公孫賀解釋道:“大哥息怒。還是讓鶯鶯小姐坐會兒吧,大哥要是這麼早就把她趕出去了,只怕鶯鶯小姐得擔上照顧不周的罪名,今夜又要捱打吧。”
他這樣一提,公孫賀才注意到穀雨的左頰有個火辣辣的巴掌印,儘管不曾踏足煙花。卻也能明白公孫敖的意思。
公孫敖到底比較瞭解公孫賀,他這樣一說,公孫賀憐憫心一氾濫,便也不再提把穀雨趕出去地話。只是嘆了口氣,看向兩個“好弟弟”,不知道他們安得是什麼心。
衛青見公孫賀不再驅逐穀雨,以爲有戲,忍不住將穀雨的可憐身世說給公孫賀聽,“大哥,鶯鶯姑娘其實身不由己的。這樣的地方能像鶯鶯姑娘一樣潔身自愛的女子實在是少得可憐。你不知道,前一陣子,鶯鶯姑娘因爲不肯賣身。甚至跳井自盡,幸虧鶯鶯姑娘命大,才能好好地站在大哥面前!”
他說得慷慨激昂,好像親眼所見穀雨的忠貞一樣,讓穀雨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這個……她纔不會這麼貞烈地……
公孫賀斜睨了穀雨一眼,有些不相信衛青描述似的。“是麼?既然如此,小姐又何必要自甘墮落?”
穀雨淡淡地一笑,“大將軍,天底下又有誰甘心做賤民?只可惜不是每個人都是生來富貴的。”她說得輕描淡寫,明明是一個年輕的女子,口氣卻像是歷經了滄桑,“若是男子還可憑自己地一雙手改造命運,但可惜,鶯鶯只是一個女子。”
她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似無奈又似認命。公孫賀和衛青聽了之後。都只覺心情沉重,一個深有感觸。另一個低頭沉思,只剩下公孫敖直視着穀雨,還以爲這幽怨的女子正顧影自憐,哪知道她卻突然對自己眨了眨眼,順帶努了努嘴。
嘴巴努向公孫賀的方向,穀雨的臉上不是傷感,而是會心的笑意
。
公孫敖倒是一下子就明白穀雨的意思,他不動聲色地輕輕頷,朗聲說道:“其實,鶯鶯小姐想要擺脫這樣的命運,也不是沒有辦法,小姐怎麼能就這樣認命呢?”
“大人說得輕鬆,鶯鶯一個弱女子,又能如何擺脫命運?”穀雨故作不解和不信地問道。
“如小姐這樣地絕色佳人,只要能遇上懂得小姐,欣賞小姐的郎君,便能擺脫命運。鶯鶯小姐本就色藝雙全,更是這坊中難得一遇的剛烈女子,不知道有多少人願意幫小姐脫離苦海,你說是不是啊,大哥?”公孫敖順理成章地把話頭引到了公孫賀身上。
公孫賀茫然地擡起頭看向公孫敖,後則瞄了穀雨一眼,只見公孫賀身旁地穀雨一咧嘴,笑得雖然含蓄卻燦爛,儼然是在誇讚公孫敖問得妙。相比於剛見面時的單薄和冷漠,這時候的穀雨粉腮紅潤,丹脣素齒,張口微笑,比海棠標韻,比霞光燦爛,活脫脫換了一個人。
公孫敖有些看不懂了。難道說這個叫鶯鶯的姑娘真的對他們的大哥一見鍾情?老鴇那一巴掌,能把人地想法改變得這麼徹底?
“是啊,大哥,我覺得鶯鶯姑娘得找個好夫婿!”沒等公孫賀回答,衛青就添油加醋道。
穀雨笑臉回收,憋出一副苦笑的樣子,“兩位大人盡說笑,鶯鶯這等蒲柳之身,又豈是良人看得上的?來此煙花之地想要娶鶯鶯做妾的人倒也不少,可偏偏那些人只是圖鶯鶯的這張臭皮囊,其實與平時夜間來買笑的客人又有什麼不同?!”說到後來,穀雨似生出一絲悲憤,那悲憤的語調,險些讓公孫敖也和其餘兩人一樣,真的以爲她是在爲自己的身世感嘆不公。
衛青已然憤憤地站起來,“鶯鶯姑娘,你只是遇人不淑,並非所有人都是這樣看姑娘地!我相信姑娘一定會遇到良人!”他說着,忽然意識到自己此來地目的,不禁望向公孫賀,“大哥,你倒是說說,若是你,可願娶鶯鶯姑娘?”
“啊?”公孫賀嚇了一跳。
“嗯?”穀雨眼睛放光,沒想到衛青這個看起來有些昏昏地傻小子居然也能問出這麼好的問題啊?
“呵……”公孫敖無聲地笑了,眼神有點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