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只覺得眼淚與汗水和在一起,分不清臉上到底是淚還是汗,“我就這樣陪着你,就這樣陪着,不好嗎?爲什麼非要把我推上這樣罪惡的位置?你……你這要把我逼瘋了!”
劉徹擦了擦她臉上的淚,無聲地笑了,“傻瓜,這怎麼會是罪惡?就算瘋,也是高興得瘋了纔對。我是帝,你是後,這纔是故事裡應該有的結局。”
穀雨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惶惶找不到出路,劉徹以爲她聽到這樣的話會高興,也許是吧。倘若她不是個穿越聯盟的成員,倘若她不知道這樣的後果是什麼,她一定會感動吧。像劉徹這樣的男子,這樣的帝王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任是誰都會心動的。
然而,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穀雨只有心死。彷彿眼面前放了一杯最絢麗的毒酒,不是在她的面前,而是在所有人的面前。
她和他註定是不能在一起的。她原本以爲,能夠簡簡單單地陪在他身旁,哪怕只有幾日,總是好的。可是現在,她才明白,陪在他身邊,能陪多久是多久的願望不過是單方面美好的幻想,她根本就不能夠去憐憫他的孤獨,根本就不能夠放任自己的感情,根本就不能夠陪他走下去。
不止不能走下去,劉徹的這番話,生生地把她推向了深淵,讓她幾乎是一刻也不能待下去了。
“好——可惜。”穀雨幽幽嘆了一聲,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滴滴地落了下來,無聲無息。
劉徹還憧憬在他美好的故事當中,聽見穀雨變了調的聲音,多少變得有些緊張,“可惜什麼?”
可惜我不能陪你慢慢變老,可惜我再也看不到你的笑,可惜我不能對你說我也愛你……
穀雨把左臂上的急救圈捋了下來,她緊緊地環住了劉徹,兩隻手在他的背後交叉。右手已經摸着左手上冰涼的手環,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剋制着自己的傷痛,顫抖的聲音也漸漸變得平靜,“可惜奴婢地心意。奴婢明白,皇上不明白。皇上如果執意要殺子夫姐姐,執意要強留我,我只有以死……”
她話還沒有說完,劉徹就倒抽了一口氣,把自己從她的環繞中剝離出來,臉上因爲穀雨的主動環抱而產生的笑意還沒有消散。瞬間就被打了一層霜,將臉上的笑如同琥珀一樣凝結住,比哭還要難看。
“你……你又要用死來脅迫朕了?”他地兩隻眼睛瞬間變得通紅。瞳仁中映着地穀雨彷彿是猙獰地猛獸。
又要?是呵。對於他來說。十四年前穀雨就用過了一次。她害得他痛苦了這麼久。孤寂了這麼久。臨到頭來。居然還要再重演一遍。真地好殘忍。
她也想不殘忍。她也想對他好。可是她找不到出路。“不是脅迫。是真地走不下去了……”她抱着自己地手臂。當着劉徹地面不能摩挲那枚急救圈。但腦子裡頭卻只能不停地想着該怎麼樣自殺。
那一心求死地目光。在劉徹看來。如同洪水猛獸一般觸動了他地神經。他地眼中迸發出火花。火花衍生出暴怒與桀驁。化爲了羞憤與不甘。又急轉直下化作了痛苦與哀慼。再變成驚惶與不捨。最終成了妥協和低頭。
到最後。他眼裡頭地火花早已經沒有了蹤影。他只是鬆開手。靜靜地坐回榻上。用他那慣常地平靜語調說道:“險些忘了。朕認錯人了。你不是她。這番說話就當沒聽過吧。”
“唔?”穀雨擡起頭看向劉徹。他卻已經和着衣直挺挺地躺了下去。背部碰到牀。穀雨倒抽了一口涼氣。劉徹卻只是皺了皺眉。翻轉過身子。卻是朝裡睡了。只把他寬大卻又孤單地背影留給了穀雨。
他剛纔說什麼?他說他的那番話就當沒有聽過?他這是對自己的妥協嗎?爲了不讓自己再死一次?
穀雨一根繃緊的弦漸漸鬆弛下來,鼻子裡頭卻又向上泛着一股酸意,他分明已經猜到了自己回來了,可不得不妥協,不得不假裝不知。
也好,她也不知道如何面對他,那就繼續演戲吧。至少這樣,她可以不用急着自殺了,能過一日是一日,這樣挺好。
本來已經停止跳動的心臟好像在這一刻又恢復了活力,至少又有了一絲生氣。她怔怔地站在房間裡頭,對着劉徹孤單的背影,只覺得傷感,想要說些什麼,卻開不了口。
劉徹忽而說道:“這是你的底線嗎?”
“嗯?什麼?”他的聲音太小,穀雨過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於是應了一聲,“是,感情地事,請皇上不要勉強奴婢。皇上可以不把奴婢賜給公孫將軍,但若是皇上強要奴婢,奴婢也只有寧死不屈了。”她咬了咬牙,刻意擺出一副剛烈的樣子,努力不去想剛纔的情形。
許是感覺到穀雨所謂的“寧死不屈”,劉徹苦澀的脣角終於還是有了一絲笑意,“朕和你做個約定如何?朕絕對不勉強你,但你也不能離開朕,就一直陪在朕的身邊,怎樣?”
“啊?”穀雨看不見劉徹的眼睛,卻依然能夠感覺到他的目光似的,她努力裝作無事人,“皇上,這個約定,好像是奴婢吃虧。說白了,只有奴婢對皇上盡義務,是單方面的付出啊……”
沒等穀雨說完,劉徹就補充道:“如果你不答應,強行要離開朕,朕現在就命人殺了衛子夫姐弟。”他說着,扭轉頭來,眼眸中地寒光逼得穀雨汗毛直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