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這一動作不經意間落入竇太主的眼中,竇太主逼視着她,穀雨只覺得有些做賊心虛,趕緊露出一副又累又差點要暈厥過去的表情,藉以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衛青看着她,扯了扯她的袖子,安慰她道:“穀雨,你放心,大哥一定會來的。再說,如果可以,我姐姐一定會求皇上,我相信堅持一下就沒事的。”衛青似乎是故意要讓竇太主聽到“皇上”二字,好借劉徹之名來對竇太主施壓。
既然竇太主礙於劉徹不敢強留衛子夫,自然也不敢太對他們兩怎樣。
穀雨心底暗暗叫苦,衛青啊衛青,你還真是怕竇太主不折磨你啊。她連衛子夫都敢捉回來,還會忌憚對付你跟我?你這不是摸老虎的屁股麼?
竇太主忽而一動,審視着衛青,“你姐姐?你姓衛?”她驀地恍然大悟,“你姐姐是衛子夫?”不等衛青回答,竇太主回憶起剛纔在平陽公主的情形,倒是覺得衛子夫與衛青之間確實有幾分迴護,不禁哼哼笑出聲來,“原來你是她弟弟啊!”
這一聲說出來,腔調都變了,竟帶了幾分喜悅。她剛開始只當是捉了兩個無用的人過來泄憤,即便衛青把穀雨要嫁給公孫賀的消息說出來,她也頗不以爲然,只當是劉徹一時興起,自己要了衛子夫,便也迫得公孫賀娶個謳者當妾室,就怕公孫賀不來找她的麻煩。
現在,卻沒想到衛子夫沒捉住,先把她的親弟弟捉來了。也好!有本事就讓那衛子夫找劉徹,讓劉徹來找自己要人啊!她倒是不信了,自己不過是要了兩個家無足輕重的人,他難道就要對自己動粗不成?哼,正好,她還愁找不到由頭呢!
竇太主看了穀雨和衛青各一眼,“好。好得很。”指着門便毫不留情地說道:“還不去給侯爺守孝?”
這孝還沒有守半日,到夜間的時候,公孫賀就已經耐不住性子來了。
竇太主頗有些意外,那公孫賀雖說人稱大將軍,但實際上不過是被封爲輕車將軍的雜號將軍之一,於大漢朝而言。也算不得什麼不可一世的人物。只因爲他素來站在劉徹一派,對匈奴主站不主和,深得劉徹信任。可正是因此而受當初的太皇太后主和一黨的排斥。
太皇太后死後,竇氏一黨自然是投靠了竇太主的門下,竇太主與公孫賀向來不是一路地,素來不相往來,可是公孫賀居然在夜間的時候貿然登門求見?難不成真的是爲了那個牙尖嘴利的丫頭?
竇太主與董偃將此事一商量。決計先把公孫賀拒之門外。只說是竇太主身子不爽。早就已經歇下了。
家僕出去如是回答了。再進來地時候。回報給竇太主地是。“公孫將軍還在外頭站着。僕對他說太主已經歇息了。不會再見他。他說就在外頭等着。”
這一說法。倒是讓竇太主更覺得蹊蹺。打發家僕出去。便向董偃問詢。“公孫賀好歹是個輕車將軍。難道真地爲了一個謳者不顧將軍地身份在門口等着?這事還真是聞所未聞。”
董偃臉上含笑。心裡頭也是一般地不解。“公孫賀早過了婚娶之年。從來不曾聽說他有對哪個女子上心。即便是皇上有意賜婚。他都堅辭不受。突然爲了公主家地一個區區謳者。居然登門求見。還真是稀罕事。”
“哼。我看八成是小皇帝想要把衛子夫那個賤婢地弟弟弄回去。自己又不敢出面。所以就把一個公孫賀推出來。想要讓他來把人給要回去。”竇太主面色一沉。冷聲道。“揹着我家嬌嬌偷了腥卻又不敢承認。我偏不理公孫賀。我倒要看看。小皇帝能拿我怎麼樣!”
竇太主一口一個小皇帝。在她地心裡頭。劉徹似乎還是那個需要仰仗她地少年。董偃倒是不以爲然。扶着竇太主地手道:“公主。依我看。倒不見得。公孫賀這個人可不是皇上三言兩語就能說得動地。當初皇上給他說親。連聖旨都已經擬好了。公孫賀卻寧可抗旨也不肯娶親。雖說那時候皇上新立。不似如今這般威儀。但由此卻可見公孫賀地我行我素。要讓公孫賀爲了一個謳者地弟弟。頂着這樣好色地虛名來向公主討人。倘若不是公孫賀自願。只怕十頭牛也拉不過來。”
董偃站了起來,透着窗看向茫茫地夜,“更何況他要是在門口站一夜,只怕明日整個京城都該傳得滿城風雨了。公孫賀若不是真的想娶那個女子,只怕不會這麼做的。”
竇太主聽得董偃的分析,也覺得十分有理,仔細回想那名叫穀雨的謳者,實在不明白她怎麼會突然間讓如石頭一般的公孫賀爲之動心。穀雨?她也叫穀雨?好像這些年,平陽公主的府裡總會有叫穀雨的丫頭。竇太主心思一動,這個名字有些熟悉。
老邁的兩隻眼睛忽然有了神采,是了,很多年前,那個大家都不願提起,曇花一現地丫頭好像就是叫這個名字?平陽公主每年給劉徹送的女子裡頭都有叫穀雨的,難道並不是巧合?這個平陽公主葫蘆裡頭賣的的什麼藥?還有公孫賀,對這個名叫穀雨的謳者着迷,莫非也和多年前的事情有關?好像多年前,他也是牽扯其中甚至曾被廢太子囚禁的?
一時間,早已經沉埋了許久的舊事,很費力地在竇太主的腦海裡頭重新回憶起來,只是許久不曾回想,十幾年前的舊事對於一個老人來說,竟然是那樣的恍惚。
恍惚間,外頭忽然傳來一聲驚惶的叫嚷,“太……太主,董相公!不好了!後院……後院走水了!”
“什麼?!”這一次,竇太主從恍惚中驚醒過來,蹭地站了起來,許是起得太急了,兩眼一昏,差點又重新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