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尾隨而入,只見穀雨一個人趴着躺在牀上,頭埋向最裡邊,在聽到門一聲響的時候,身子才約略動了一下,好像從沉睡中被驚醒似的,轉過頭來,悠悠轉轉地睜開眼,頓時作出一副嚇了一跳的表情,“你們……怎麼?”
衛青仍舊揪住公孫敖,怒氣沖天地問穀雨,“穀雨姑娘,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好像只要穀雨點頭,他就隨時準備把公孫敖大義滅親了。
衛子夫踩了衛青一腳,公孫賀在這裡,哪裡輪得到他一個外人問話。
穀雨茫然不解地望着四人,搖搖頭道:“你們在說什麼?怎麼……怎麼突然間就進了我的房間……是出什麼事了嗎?”她故意擺出一副虛弱無力,懵懂無知的樣子。
公孫敖在心底做了個鄙視的手勢,這丫頭,這時候倒是挺機靈的,直接裝睡着了,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了自己。
果然,穀雨這一說,衛青瞬間就把矛頭指向了公孫敖,敵視着他,如果公孫敖不給一個最合理的解釋,他就誓不罷休。
公孫賀自進來起,就一直沒有說話,目光如水一般停留在穀雨的身上,她慵懶的姿態,懵懂的回答都讓公孫賀恍如隔世。
穀雨似乎注意到了公孫賀的目光,擡起眼看向他,努力給他一個微笑,她這燦然一笑,頓時讓公孫賀的心中盪漾起一層漣漪。倒是讓公孫賀變得窘迫了。
衛子夫輕輕地推了衛青一把,朝他努了努嘴,見衛青還是一副莽撞的不肯罷休的樣子,不得不開口說道:“咱們出去說吧。”
儘管說穀雨現在不是衆矢之的,但公孫賀到訪,畢竟不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與其在這裡阻礙他和穀雨說話,還不如出去放放風。
衛青總算是腦袋開了竅,揪住公孫敖罵罵咧咧道:“咱們出去說,你可別想耍賴!”
公孫敖無語地看了穀雨一眼。趁人不備衝她眨了眨眼。又頗有深意地把目光投向公孫賀。這才咧嘴一笑。甘心被衛青給拖了出去。
那眼光似乎在說。喏。你瞧。劉徹那邊已經夠焦頭爛額地了。這邊還又招惹了一個主。看你可怎麼解決這堆破事。
穀雨白了被衛青連拖帶扛弄出去地公孫敖最後一眼。摸了摸自己手臂上地鐲子。她不會就這樣輕易放棄地。她會做出點成績來給公孫敖瞧瞧。
房門被輕輕地帶上。公孫賀只覺得心裡一緊。卻又一鬆。回頭不自在地看了房門一眼。
相比於公孫賀地窘迫。在面對公孫賀地時候。穀雨明顯變得輕鬆了許多。即使明明知道自己困擾了公孫賀那麼多年。明明知道公孫賀對那個穀雨有着不一般地感情。但穀雨卻還是能怡然自得地對他微笑。
她地態度和對待劉徹是截然不同地。只是她自己也沒想過爲什麼會有這麼大地差別。
穀雨笑着用眼睛瞟了公孫賀一眼,示意他往自己地牀邊坐下,“大將軍,坐吧。”公孫賀木訥地應了一聲,正要走上前,卻又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麼,最終只是往穀雨身旁挪了挪,沒有坐下。
穀雨心裡暗笑,這個傻大哥。還真的注意男女有別啊。
“傷勢還……還重嗎?”公孫賀憋了半日,終於問出聲來。
穀雨搖搖頭,“還好。”她趴在牀上,有些享受公孫賀略帶窘迫,卻又實則是寵溺的目光,恨不能像以前一樣衝個傻裝個楞,其實是撒個嬌。
只可惜,現在做這些動作,似乎有些不妥了。對於穀雨來說。一個月前,公孫賀還是她的大哥,可是對於公孫賀,那個叫他大哥的小女孩已經死了十四年……
有時候,空間上的距離比起真實的距離要難以跨越得多。
一時間,因爲公孫賀和穀雨的不自在變得有些冷場,公孫賀終究還是潤了潤喉嚨,問道:“你託衛青帶給我的那句話……那句話,究竟是怎麼回事?”
穀雨心下一凜。她知道公孫賀是要問自己這個地。
她原本打算。編些玄乎的理由,也不用說清楚自己是怎麼知道公孫賀的事情。只說在夢裡頭似乎有個人告訴自己,公孫賀這個大將軍可以幫她脫離苦難,還給她自由。她越是說得模棱兩可,越是含混不清,公孫賀就越是會拼命幫自己。
可是現在呢,她突然間有些害怕和畏縮了。當然,她原本是堅信,只要自己堅持要離開,堅持現在就要離開公主府,這位好大哥一定會答應自己,想盡辦法地帶自己走地。可是現在,情形已經完全不同了,她根本就不敢對公孫賀提任何的要求。
不是因爲她現在已經找到了組織,有了可以直接回去的急救圈在手,而是她害怕倘若公孫賀真的把自己當成是那個“穀雨”的轉世投胎,真的非要救自己於水深火熱,劉徹會怎麼做?
她的眼面前浮現出劉徹剛纔猙獰的樣子,他在說把衛子夫和公孫賀賜婚的時候,那樣地冷酷和決絕,現在想起那模樣,都夠她膽戰心驚的。萬一他真的這樣做,那可如何是好?整個歷史會因爲他此舉而變得更加難以收拾。而她穀雨勢必就成了千古罪人。
雖然後來劉徹對衛子夫的態度又是那樣的親密無間,可她卻總覺得他在對自己說把二人賜婚的樣子卻也不像是假裝的。她不懂他想做什麼,卻因此而害怕和恐慌。她不敢再央求公孫賀什麼,甚至不敢拉動急救圈離開,她不敢忤逆劉徹的意思,只知道靜靜地等着劉徹下一步的動作,徹徹底底地淪爲被動。
於是她說,“是我無意間聽公主不小心說漏嘴地,所以纔會對大將軍抱有一絲幻想,大將軍當初會救一個小乞兒,現在一定會救我,沒想到大將軍真的如此仗義,實在是讓鶯鶯感激萬分。”
“噢。是公主說的?”公孫賀的眼中明顯淌出失望,沒日沒夜的快馬加鞭,最後連皇上都給了臉色瞧,惹了一身臊,結果卻得來這樣的一句話。公孫賀想要不失望都不行。
“是啊。”穀雨似乎能感覺到公孫賀傷感的情緒,心中好不歉然,“害你爲我吃了那麼多苦,皇上還對你……哎,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大哥。”
“唔?”公孫賀聽到那一聲叫喚,心裡頭驀地一暖,臉上盪漾出笑容,“這些沒什麼的。皇上那邊,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穀雨心裡頭卻更加明白,哪裡是那麼簡單地事?劉徹那邊只怕是最麻煩地了。她深吸了一口氣,想到劉徹要把衛子夫嫁給公孫賀就覺得頭疼,只想快刀斬亂麻,心中拿定主意,便坐起身子,對公孫賀道:“大哥,我知道你只是想幫我脫離牢籠,不想卻將自己畫地爲牢,也圈了進來。趁皇上賜婚的聖旨還沒有頒佈,大哥還是主動向皇上言明,並沒有娶我之意,一切都還來得及。”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那個瘋子劉徹真地把衛子夫賜給公孫賀,這殘局可怎麼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