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氣,清黑的眼睛盯着地面,一絲溫度都沒有。
“沈淖,想坑我,提前告訴我,給我個準備。”
“莉莉。”
沈淖粗噶低沉的吐出我名字。
即使隔着電話,我都能察覺他語氣裡的僵硬,便沒再繼續惡語,等着他解釋。
約莫幾分鐘後,他冰涼如水的說:“我對你有感情,要做什麼,根本不會蠢到如此明目張膽。”
他這話如醍醐灌頂,幾秒內,我坑死的腦筋一下轉過來。
確實,沈淖做事隱蔽性極高,實在沒必要給我難堪。
我便又再問:“你那有線索嗎?”
“嗯。”他輕描淡寫砸出個字又停了,頓了好會兒纔開口:“前天閆妙玲來了,我倆喝多了,照片可能是她放出去的。”
透過他的話,我猜到兩人可能水到渠成的發生了關係,照片——
頓覺有點兒好笑。
禁不住瞳仁輕斂:“不好意思,剛纔是我的錯。”
沈淖並未有絲毫言語上的責怪,而是惴惴憂心:“你對霍繼都的愛遲早會傷到自己。我還是那句話,霍繼都並不愛你。”
“我不介意。”我一鼓作氣迴應,突然又有些惆悵,話噎在喉嚨口很久:“以後我真要特別慘,拉我一把。”
心裡如是安慰,大抵是被沈淖說的太害怕,我才這麼要求。
掛了電話,舒了口氣,往周圍瞄了一圈。
當看到不遠不近處蘇嬴何那散漫的身影時,我的心漏了半拍。
眸子冷寂地盯一眼,脣線抿得直直的,默不吭聲。
蘇嬴何噙着笑意向我走來:“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怎麼臉僵了?”
我把手心摳的特別死:“蘇少將有偷聽癖好?”
蘇嬴何雙眸沉了沉,嘴角彎的更盛,又前進幾步,灼熱的呼吸噴灑過來。
“我要記得沒錯,霍繼都三叔也叫沈淖,不知你電話裡的沈淖?”
他聲音溫吞,可話裡的意思實在邪氣,讓人不上不下。
我佯裝出抹笑:“蘇少將大概聽錯了,我分明沒提過‘沈淖’這兩個字。”
“奧?聽錯了?”蘇嬴何堅硬的身子如一堵牆擋在我面前:“霍繼都和他三叔背地裡可是水火不容。”
他的話瞬間把我框住。
但凡年紀輕輕爬到蘇贏何這位置,多少有些手段。
我不由得琢磨蘇贏何的目的。
他到底在暗示什麼?左右思索不透。
擡眸再去看,他臉上仍舊掛着笑意,眸底一抹稍縱即逝的寒光。
他溫文爾雅的瞅着我的眼:“莉莉,你在揣測我的心思,你複雜的不像十九歲。放心,我不會說出去。”
他的確如自己保證,一直沒說。
我心底也堅信他是個寂寞的好人。
直到有一天,他篡改了我的日記本,把我塑造成一個和二十多個男人發生關係的壞女人形象,我才意識到他是一把刀,隨時可以捅進心臟。
可那都是後來了。
當下,誰能預測?
得到蘇贏何的保證,我心裡澄清不少,下午的課也好好上,放學後,我本想直接找閆妙玲,卻在校門口被個穿黑西裝的攔住了。
那人突兀伸手:“我是霍繼都四叔派來的,他有話要問你,關於照片的。”
我心底一擰。
可真有本事,這麼會兒才發生的事已傳到耳朵裡了。
還沒來得及開口,那人又一把抓住我胳膊:“莉莉小姐要是不想在校門口難堪,就跟我走一趟。”
他敢這麼說,就代表敢這麼做,這一點,我確信無疑。
猛憋了口氣,在他的指引下上了車。
霍繼都四叔家很大,古色古香的老宅,講究風水,處處都是玄機。
步入正廳後,那人讓我等着。
我死板的立在那,一動也不動。
不多時,霍繼都四叔從不遠處走來。
他精神抖擻,往那一站,氣勢蹭蹭上來,不怒自威。
我大大方方喊了句:聶先生。
他笑笑,示意我坐下。
我規矩的坐在椅子上,也不想拐彎抹角:“聶先生,我不清楚照片的事,你找我沒有用。”
霍繼都四叔沒應我的話,端過茶盞:“這金駿眉是春頭芽,芽頭挺拔,喝幾口再說話不遲。還是說莉莉小姐不喜歡茶,喜歡奶昔?”
又一個老學究做派的人,還略帶歧視。
我淡淡一抿脣,端起茶盞,飲了一小口,茶有股蜜香,沁人心脾,的確好喝,不免多飲了一口。
察覺到我的動作,霍繼都四叔大笑一聲:“你倒不扭捏。”觀了我一下,繼續說:“你和我大哥曾深愛的一個女人很像,只不過……”
他的話還未說完,我便興致缺缺的打斷:“聶先生,我來這裡不是聽您敘說舊事的,我對您大哥並無興趣。”
說實在的,我打斷是因爲心裡害怕,我怕他會牽扯出什麼和我有關的成年舊事,讓我陰森的十九年再染風霜。
他半晌沒說話,也沒動作。
我正欲起身,他突然脫口:“那個賤女人最擅長的就是勾引有婦之夫,我大哥被她迷的神魂顛倒……莉莉,要我說,你接觸繼都也不單純,是吧。”
我嗤笑一聲,本以爲有什麼牽絆,現算是徹底明白。
這麼拐彎抹角,說到底,不過表達我和那個女人一樣賤麼。
我努力沉住氣:“我愛他,這就是目的……要是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然而我才邁開幾步,從兩邊突然涌來兩個人,一左一右牽制住我的胳膊。
我打從心底愣住了,轉頭看霍繼都四叔:“你還能爲所欲爲?”
事實證明還真能如此。
霍繼都四叔根本不在乎我的掙扎和口中嘶吼的一句:這樣做是犯法的。
笑的怡然自得:“……我看着繼都長大,他從沒得過風浪,一到你這,牀照就出來了,後面是不是有更多陰謀?”
這話說完,正屋前方一片嘈雜,只聽‘砰’的一聲,重物倒地。
霍繼都四叔一個寒噤往外,然他還沒跨出屋子,一雙修長而又強勁的雙腿跨步進來,把他逼了回來。
我眼都直了,委屈勁直往上冒。
“四叔,趁我不在,動我的人,挺不仁道的。”
霍繼都話一橫,撂那,幾步走過來,斬開束縛我那兩人的手,把我撈到懷裡,上下打量一番。
待確定我沒事,把我攬到身後護着。
“四叔,有事衝我,有話也問我,你這樣折騰,她害怕。”
霍繼都這態度,他四叔臉色並不好看:“這個時候你應該在西藏。”
“您甭管我在哪,出了事就得解決。”
“繼都,我知道你辦事能力強,可這女人實在不是善茬,長的一雙桃花眼不說,還處處揣測,你要升遷,出了牀照這事,肯定有影響。”
我這才明白爲什麼一張小小的牀照會引起那麼大風波。
暫且不談軍紀,就霍繼都升遷這事,有心人拿照片大做文章,後果不堪設想。
心頓時提到嗓子眼,抓着霍繼都襯衫的手也越來越緊。
耳畔,霍繼都淡淡掀了掀薄脣:“我帶回去問問,不勞您費心。”
霍繼都是個強勢霸道的男人,說出來的話跟潑出去的水一樣,勢必得有結果,他四叔拗不過他這強硬,一下就讓步了。
周旋完,霍繼都把我拎着往外扔車裡,脾氣半點沒見好。
關上車門,連帶着我的心也一併關了。
“繼都……”
我很愧疚,也自責,畢竟這照片源頭在我。
他沒說話,我便又去看他的臉,摻了些倦意,從西藏回來得拼命成什麼樣才能在傍晚趕來?
“繼都,我錯了,那照片是我拍的。”這個關口,不主動承認只有死路一條。
不過我也不會那麼死板,我只承認我拍了照片,其餘的打算一問三不知。
霍繼都不理我,我微咬着脣,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沈淖說過,我一可憐,眼裡跟裝着星星似的,男人忍不住想碰。
不過,到霍繼都這,似乎不太好使,他一隻胳膊墊着頭,懶懶地自上而下睨我一眼,輕笑:“四叔說你處處揣測,這個時候賣乖,有用?聽說方指導把你叫到辦公室,你出來時怒氣衝衝。”
一說這個我就來氣。
霍繼都驟然俯下身,臉頰近得幾乎要與我得鼻尖貼着,指腹觸在我脣畔摩了摩,“寶貝兒,不開心?”
我聽罷,粗魯的摟着他,把自己一個勁往他懷裡塞,身體幾乎要化作一灘水:“開心,開心……繼都,你要是不回來,接下來九天我都不知道怎麼過。”
霍繼都勾了勾脣,似笑非笑的捏着我下巴,在上頭用牙齒啃噬了一口:“九天?虧你真一天天數,十來天也不那麼規整就十天。現在跟我講講,方指導要你幹什麼,擔責?”
我一面好奇他怎麼知道,一面實話實說:“他說這事往上查不方便,得我擔責。”
“照片合成的,你不需要擔責。”
霍繼都這話跟個小石子一般,激盪了我整顆心。
那張照片分明是我手機裡的,不可能是合成的,這點我確信無疑。
可霍繼都的話這麼肯定,也不可能是虛假的。
待我把目光轉向他,他漫不經心的掃我一眼:“那天夜裡,你拍完睡着我刪了照片,做了份合成的存儲在你手機相冊。”
怪不得那天我總惴惴不安,原來霍繼都早就動手了,還做的如此滴水不漏。
我害怕的不得了,這男人太危險了,我的心被灌了一柱子冰,從頭涼到尾。他有沒有翻我手機?有沒有看到沈淖的號碼?
雖然我習慣性刪短信清除記錄,也修改了沈淖的備註,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