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莫鳳翎。我欠你一條命。若是你以後在江湖上遇到難事，儘管去須彌殿找我。”少女輕扯嘴角試圖露出個微笑，卻因傷口的疼痛，又立刻皺緊了眉頭。
須彌殿？莫鳳翎？她就是莫鳳翎？！
雲兮遙不敢相信地瞪大雙眼看着她。月光下，眼前的少女雖然面色仍然蒼白如紙，卻掩不住明眸皓齒，尤其是微笑的時候臉頰處一個淺淺的酒窩若隱若現，甜美又純淨。
季晨朝的眼光不錯嘛，雲兮遙心裡暗暗感嘆。
“不必。今夜，若沒有你指路，我也不一定逃得出戒備森嚴的北關城。”
無意中救了季晨朝喜歡的女人的確是個與尊主們套近乎的好機會啦。不過，多虧了莫鳳翎爲她指路，她們才逃出去也是事實。更重要的是，雲兮遙忽然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她！自打知道了她就是莫鳳翎之後，雲兮遙就不禁想起假扮她的那些日子，還有與季晨朝傳出來的那些粉紅色流言。
不知道當真正的莫鳳翎知道後，會是什麼反應！
看莫鳳翎還要張口再說些什麼，雲兮遙連忙擺擺手：“別再說話費精力了，快些休息，我們也好天亮就離開這裡。”說罷，便向林子深處走去。
她聽到了溪水微弱的水流聲正叮咚作響，清澈的山泉自暗流匯聚成小溪，鞠一捧清水，沁人心脾。一隻純白的海東青撲扇着翅膀，落在雲兮遙的身邊。小白歪着頭，看了看雲兮遙，也一蹦一蹦地湊到她的手邊，就着她手裡舀出來的水乖巧地喝了兩口。雲兮遙摸了摸它脖頸上的毛，它舒服地咕咕叫了兩聲。
雲兮遙輕輕說道：“去吧，去看看周圍。”
只見小白張開雙翅，長嘯一聲，直衝上雲霄，轉瞬間便已消失在蒼穹之下。
雲兮遙繼續在小溪邊專注地洗手。身後的樹叢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心生警惕，回頭瞪向那處：“誰？”
面對雲兮遙凌厲得目光，莫鳳翎卻不慌張。她抱着雙臂從容地站起身，走出樹叢。
見來人是莫鳳翎，雲兮遙鬆了口氣：“怎麼起來了？你身上的傷還沒好，還是好好休養吧。”
莫鳳翎冷着臉，並沒有理會雲兮遙的話，只是淡淡地問了句：“你是誰？”
雲兮遙一愣，隨即鎮定道：“雲兮遙。”
“雲兮遙？”莫鳳翎在腦海中搜索這個名字，然而毫無結果，難道是她記錯了？
“你是須彌殿的人？”莫鳳翎推測着分析道：“剛剛的那隻海東青，幾個月前我曾在季晨朝那裡見過。”
“莫姑娘敢直呼大尊主的名字，看來那些傳言果然不假。”既然瞞不過，那就乾脆大方承認好了。雲兮遙抿脣一笑。
“傳言？”莫鳳翎秀眉一皺：“什麼傳言？季晨朝又在作什麼？”
果然成功轉移了她的注意力。“須彌殿裡都傳瘋了，莫姑娘難道不知道麼？”雲兮遙無辜地眨巴眨巴眼睛。
“都傳了我什麼？”莫鳳翎額頭上的青筋隱隱突起。
“額，人們都說，莫姑娘是老尊主欽定的未來的女主人，和大尊主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雖然這只是衆多版本的其中之一，但她說的沒錯啊。
“切，誰要和他是一對兒？就他那招蜂引蝶的模樣，我要是和他成了一對兒，還不得被他那些紅顏知己給戳死？”
雲兮遙看着莫鳳翎一臉嫌棄的樣子，心裡嘀咕着：可是人家季晨朝可不是這麼想的啊，還記得他那句怎麼說的來着？“小玲兒是我的，我也是小玲兒的，別人搶不走！”瞧瞧，說得多霸氣。怎麼到了莫鳳翎這裡就變了呢？莫非是流水有意落花無情？
“喂喂，雲兮遙，你可別這麼看着我，我說的可都是真的！縱觀整個須彌殿，就我看來也就季無塵還不錯。要說和誰成一對兒，也得是無塵那樣的！”
提到季無塵，雲兮遙古井無波的眼眸中微微濺起些水紋。季無塵那樣的人……
“只可惜，他身上的毒……”莫鳳翎頓了頓，看着雲兮遙一刻不停的動作：“你這雙手再洗下去可就要脫皮了！”
經過這麼提醒，雲兮遙終於心有餘悸地停住還在顫抖的雙手。
莫鳳翎仔細地看了看她依舊緊張的神情，福至心靈地問了句：“你，不會是第一次殺人吧？”
雲兮遙立刻擡頭飛過去一個眼刀：要你管！
莫鳳翎無所謂地聳聳肩：“江湖嘛，很平常啦。更何況，須彌殿從來都是以懲奸除惡爲行動基準的。‘爲大千世界爭取一片淨土，乃須彌是也。’”
爲大千世界爭取一片淨土？似乎很吸引人呢。如今看似表面平靜無波，但承燁國朝廷內部卻漸趨腐朽，再加上週邊幾個國家正虎視眈眈，實際形勢其實不容樂觀。原來須彌殿是這樣的一個江湖幫派。
黑暗的夜幕漸漸散去。晨光熹微，在清澈的小溪水面上灑下淡淡的點點金光。萬物甦醒，林中鳥鳴陣陣。天，終於亮了。
這時，一聲高亢的鷹鳴從高空傳來。林間頓時萬籟俱寂，只餘這一聲鷹鳴一遍遍迴響。
莫鳳翎驚呼：“海東青真不愧是萬鷹之王！”
雲兮遙也仰頭望向天空，只見小白正在她們的頭頂上盤旋。她微微一笑，鬆了口氣：“現在安全了。我們趕緊離開這裡。”
雲兮遙剛站起身，卻被身後的莫鳳翎拉住衣袖：“那個，能陪我回一趟北關城嗎？”
雲兮遙不可置信地瞪向她：“你想自投羅網？”
“當然不是，”莫鳳翎乾笑兩聲：“我有個很重要的東西落在客棧裡了。那東西就是我此次的任務，昨晚我擔心自己被人抓住，所以就放在了客棧裡。”
“你居然還知道自己可能會被人抓住？”雲兮遙翻了個白眼：“那個城主的小妾真的就那麼值得一看？”
莫鳳翎鄭重地點點頭，湊近輕聲問道：“莫非你也想去看？”
雲兮遙又翻了個白眼，撇下一句“我對女人沒興趣”，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切，難道我就對女人感興趣？”莫鳳翎小聲嘀咕着，又想了想，自言自語道：“好像是挺感興趣的。那妝容怎麼可以化得那麼美！”
順利躲過了在城門口排查的士兵，兩人在成衣店裡換了套衣裳，沉着淡定地走在北關城人流密集的大街上。
雲兮遙裝作看向街邊賣的小玩物的樣子，對莫鳳翎低聲道：“你住的客棧在哪裡，我們直接過去。免得夜長夢多，被人發現。”
“安啦安啦，就在昨天遇見你的忘憂樓附近，很快就到了。”
不一會兒，雲兮遙便已坐在客棧一樓的飯堂裡邊等莫鳳翎，邊喝粥。莫鳳翎這姑娘還挺貼心，上二樓客房前，還不忘出錢給爲她買早餐。只是，剛剛路過忘憂樓的時候卻發現忘憂樓還在照常營業，似是昨晚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她們沒發現無色僧的屍體？不可能啊，昨晚的事情鬧得那麼大，怎麼可能沒發現？會不會是，其實已經發現了，而媽媽卻想息事寧人，所以沒有報官？想了好半天，卻仍猜不出原因。雲兮遙不禁打了個冷顫，這種醉生夢死的銷金窟果然水深得很。
幾日後，雲兮遙和莫鳳翎兩人結伴回到須彌殿。靜心居內，季晨朝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游走。
沉默了片刻，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口：“別看了別看了，沒錯，我就是在北關城遇到了兮遙，託她的福，保住了一命。要不是她，你今天可就見不到我了！”說罷，莫鳳翎將手中一物事遞到季晨朝面前：“喏，你要的東西。”
季晨朝接過那物事，隨手攤開，一條藍黑相間斑駁殘破的劍穗正靜靜地攤在他的手心裡。
一見到那劍穗，一直不吭聲的雲兮遙不禁心頭一顫，臉色蒼白地緊緊盯着那劍穗。
季晨朝仔細端詳着，劍穗的穗子上方竟編了個十分精巧的同心結，同心結的中間還穿着一顆發黑的珠子，只是時間久遠已看不出那珠子是什麼了。
“永結同心？像是個女人編的。這真的是龍影劍上的劍穗？”季晨朝疑惑着問道。
“那個黑市老闆說的。說是和龍影劍一起挖出來的，他把劍穗和劍分開就是想賺兩筆。龍影劍已經被自稱是‘金面修羅’的人買走了。剩下的這個劍穗，他便想再賣個好價錢。”莫鳳翎輕巧地回道。
“好價錢？你花了多少買到的？”
“切，有那麼多種辦法得到它，爲什麼偏偏要買？”莫鳳翎挑眉不屑。
這時，門“吱嘎”一聲被推開，一身玄衣的真正的金面修羅進了屋。
“你要的東西。”說罷，季晨朝將劍穗投擲過去。
季無塵極精準地一把接住，也翻來覆去地仔細看了看。
見季無塵不說話，季晨朝又補充道：“龍影劍的劍穗，很有可能就是這個。”
“哦，原來這東西是無塵要的啊。”莫鳳翎恍然大悟。
“無塵拜託我的，但大多數人都被我派出去了，所以就只好找到你嘍。更重要的是，你輕功高強嘛，做這種事情不費力。”
“那倒是。”莫鳳翎轉頭看向神色奇怪的季無塵，關心道：“無塵，怎麼了？這劍穗有什麼問題麼？”
季無塵用手指輕輕摩挲着同心結中間的那顆珠子，眼神溫柔卻又迷茫，輕輕低喃：“這是，紅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