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在這無聲的黑暗中坐了多久, 直到雙腿發酸，身體發冷。難道，又是因我而起嗎？是我的緣故, 所以韓笑楠才選擇了高斌？
我慌亂的抓起衣服, 跌跌撞撞的下樓, 我要去問清楚, 這好不容易得到的平靜又到底是爲了什麼。直到我敲開韓笑楠家門的時候, 我仍舊頭腦不清，高斌的表情有些驚訝，他匆忙的把我讓進屋裡, 又去叫韓笑楠。
“蘇恩，怎麼這個時候來了？”韓笑楠披着衣服出現在客廳裡。
“我能和你單獨談談嗎？”韓笑楠看到我嚴肅的表情果然也收起了懶散。她幽幽的望了一眼高斌。
“我出去買點喝的東西, 你們聊吧。”高斌的體貼細心讓我心酸, 看着韓笑楠的時候更不知道從何問起。
“是不是因爲顧青城？或是發生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嗎？”韓笑楠攥住我的手, 暖暖的幫我捂着。
“你愛高斌嗎？”我直白的一句話，讓韓笑楠的笑容頓時煙消雲散, 繼而又平靜下來。
“你怎麼這麼荒唐，大半夜跑到這兒來就爲了問這個？”
“你回答我，韓笑楠。不許騙我。”
“我愛他。”
“你愛他？那李志宇算什麼！”我提高的分貝並沒讓韓笑楠有任何的膽怯，反而更淡定了。
“我知道，你早晚會知道這些的。但是, 我不告訴你不是因爲我怕你知道, 而是怕你胡思亂想。說實話, 如果我不去報社找你, 劉芝沒有告訴我Elise, 我根本不會知道有SY，更不會到李志宇的房子找你。當時他開門的時候, 我都嚇傻了，真的，以爲自己是做了一場夢。他看到我的時候還算平靜，可能他早就知道了我們的關係，而我卻並不知道你們的事……”我聽韓笑楠依依呀呀的講着，原來故事的起因這麼長，我不知道他是Ivan，而他卻一直都知道我是蘇恩。
“我想，他早就知道你了。不過，他比我想象中還優秀。那個時候，他只是每個星期二都到晉賓開會，但就僅此而已，我開始以爲他不喜歡酒店的工作，所以很少來上班，後來才懂，原來他根本就有了自己的事業。即便這樣，酒店的很多客戶仍舊是他開發的，所以董事很少過問他的事情，因爲他偶爾出現，所以我可能才更放不下。”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你傻了吧你！我都有高斌了啊。”
“可是你不喜歡他啊。”我雙眼痠澀。
“蘇恩，我們都是成年人了，這個事情其實簡單，經歷了這麼多，你難道還這麼喜歡幻想？我已經不是曾經那個喜歡追尋愛情的小女孩兒了，我累了，我追不動了，也跑不動了。我想休息，想停下來，想過安穩的日子。高斌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我跑不動了，他就會揹我，我想停下來，他就能等我，我想過安穩的日子，他就會努力的幫我創造。這樣的一個男人，我有什麼理由不愛他呢！”
“可是，可是你先遇到李志宇的……”
“感情不分先後的，傻瓜！”韓笑楠好像忽然長大了很多，她看着我的神情除了堅定之外，還有心疼。
“蘇恩啊，我知道你爲什麼來找我，你是怕我因爲你的緣故才選擇了高斌，是嗎？”我沒說話。被她說中的心思只是翻滾着在心臟裡糾結成溝壑。
“確實是因爲你……” 看着我睜大的眼睛，韓笑楠咯咯的笑，她頑皮的敲了敲我的頭。
“傻妞兒，是你讓我認清了李志宇，也認清了我自己。李志宇從頭到尾都沒給過我機會，甚至沒動過一絲感情。那些禮貌的客套也好，那迷人的笑容也好，他對誰都很平等，除了你。”韓笑楠的聲音很柔軟，藉着窗外的夜色在我心中埋下一絲溫暖。
“他看你的眼神，他對你說話，哪怕是他很微小的一個動作……呵呵，我不是因爲你才放棄了李志宇，而是因爲你才真正明白了那根本就不是屬於我的愛情。高斌真的對我很好，所以，你也不要胡思亂想。真的。”韓笑楠的手牢牢的牽着我，我疲憊的把頭靠在她狹窄的肩膀上，我們就這樣互相依偎着，沒有聲音。
“笑楠……我好累。真的……”我的臉頰上落下一滴淚，但是，不是我的。
時間可以讓人看懂很多東西，包括感情。從韓笑楠那兒回來之後，我又陷入在自己的世界裡，整日整夜的想起顧青城生病的事情。還有李志宇……原來，他對我的感情不僅僅是緣分，還有愛。可是，他帶着這樣的愛去了哪裡？我不知道。
我想了很多次，還是決定給劉芝打個電話，雖然旁敲側擊了好多次，仍舊打探不出什麼消息。我不好意思直接過問顧青城的事，只能不斷地詢問顧愷之的身體狀況。劉芝只是說顧社的身體不太好，咳嗽的越發厲害了，常常在報社呆不了多久就會回家。我只是應着聲音，沒敢再說什麼。黎莉上次來說過的事情，我不是沒有考慮過，如果真的因爲一句話就可以幫到顧青城，我不會袖手旁觀。只是，現在我根本找不到李志宇，問過Elise，她只說室長很久沒來上班，都是郵件在處理工作上的事情。我去過一次李志宇的家，所以按照印象去找過，隔壁鄰居說，房子空了有一段日子了，沒見有人住。一切都像是夢一樣，他憑空的來了，然後又消失了。
我不能去問韓笑楠，怕她說我感情用事，這樣非但幫不了顧青城還會讓自己更爲難。我左思右想，決定去找高斌，雖然唐突，但是隻能姑且一試。同在晉賓工作，總有人知道李志宇住在哪。高斌比我想象中容易說話，因爲我是韓笑楠的朋友，所以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說會幫我問問高層的經理，看看能不能知道李董事長的家到底在哪兒。消息輾轉了很多次，最後我拿着高斌給我的地址出現在東區的花園別墅。說也奇怪，這個地方甚至看起來有些眼熟，獨立的門戶，院裡還停着幾輛車，我認得出李志宇的PRADO，可是想了很久，仍然沒什麼勇氣叫門。
“你，找哪位？”在我猶豫着如何求李志宇幫忙的時候，一個穿着大紅色風衣的女人出現在我身後，她衣着簡單，但是話出突然，着實嚇了我一跳。
“你，你好！我是李志宇的朋友，我找他有點事情。”
“志宇的朋友？那進來坐吧。”我一路低着頭，心裡盤算着要如何開口，想必顧青城的病是被實驗室折磨出來的，連帶着老頭兒都跟着一起着急上火。
“坐一會。”女人再次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我特意的看了她一下，真是保養的很好，雖然脖子上的紋理已經很清晰了，可是臉上還乾淨的如同三十多歲女人。她並沒有去叫李志宇的趨勢，反倒是給我倒了一杯很熱的茶。
“喝吧。”
“我，他是不是不在，如果不在的話，我可以下次再來。”我侷促的擺弄着手指。我不是一個很喜歡客套的人，尤其不喜歡求人辦事，因爲不知道如何張口，更不知道怎麼大獻殷勤。
“你叫蘇恩，對不對？”女人的聲音很柔軟，但是又不失威嚴。最讓我奇怪的是，她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你比我想象中漂亮。”我沒敢擡頭，側眼看這個裝飾的簡單大方的別墅，竟沒有一個傭人，好像只有她是獨立存在的，其他的東西都是靜止的。
“雖然很冒昧的打擾您，但是我找李志宇真的有急事，所以，您能不能……”
“呵呵，你也算是直白，那我也不拐彎抹角了。我是李志宇的媽媽。”她的話頓時讓我清醒了三分。李志宇的媽媽？這麼年輕？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能迅速的移轉了目光，看向別處。
“志宇去青島了，現在並不在家裡。他爲什麼去青島，你知道嗎？”她話裡有話的謹慎感讓我驚慌，對着她的壓力遠遠大於夏老師。
“不，不太清楚。”
“恩……你說的急事，我有什麼能爲你做嗎？”
“不用了，謝謝您，我下次再來找他就好。”我匆忙起身，想盡快逃脫這個尷尬的境地。
“蘇恩，不介意的話，坐下來談談怎麼樣？”她落落大方，坦蕩的讓我沒有回絕的理由，更何況，即便是日後拜託李志宇，想必也會轉到求她幫忙，倒不如先處理好這層關係比較好。我點點頭，又坐回剛纔的位置。
“我們志宇是個謹慎的孩子，做起事情也很有分寸，這次他倒是莽撞了很多。”我心虛，總覺得她在暗示我什麼。
“其實，我倒是很高興他能偶爾敞開心扉，別總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我不喜歡。”女人優雅的聲線刺激着我的耳朵，我不敢掉以輕心，完全拿出了百分之百的注意力聽她說話。
“怎麼只有我一個人說，你沒話說嗎？”
“我……”
“或者，還是直奔主題比較好。”她伸手推過一份牛皮紙袋，我諷刺性的笑了笑，心想，還是到了說正事的時候，以爲都是小說中才有的情結呢，沒想到發生在我身上。想必，李志宇的老媽把我定義爲一個喜歡攀龍附鳳的野丫頭，現在給我一牛皮紙的錢財，直接讓我滾蛋。我沒等看，便推了回去。
“不好意思，您誤會了，我認識李志宇的時候還不知道他是什麼身份，我也沒想貪圖你們家錢財，是真的有事拜託他而已。我和他也實在不是您想的那種關係，所以……”女人竟然獨自咯咯的笑起來，她又是點頭又是微笑，看到我的時候滿眼慈愛。
“你好像是誤會了什麼，你以爲這個是錢？”我羞愧的低下頭，咬着嘴脣怪自己莽撞。
“先看下吧。”我打開紙袋，竟然是顧青城申報實驗室的表格和資料，我睜大了眼睛，目不轉睛的翻着手裡的資料。
“這個……”
“你們的事情我都知道，你，志宇，顧青城，還有，那個B大的黎莉。大概吧，但是可能中間也有遺漏的部分。我雖然是在教育部門上班，但是我不喜歡含沙射影的小把戲，話還是拿到明面上說比較好。”女人抱着肩膀，看上去特別溫順。
“你是個聰明孩子，想必也知道什麼叫做識時務。既然是成不了的，也沒必要太執拗。”我沒說話，低頭聽她說。
“我很少看到志宇這麼幼稚，一次都沒見過。居然因爲幫北城設計電子版白白的損失掉晉賓經營了很久的美國客戶。不過，這些都無所謂，我都由着他去做，因爲一輩子就一次，所以放手一搏也挺有意思。但是……志宇從小到大都沒輸過，這一次，也不該有例外的，你說呢？”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低着頭，覺得像是聽天書。
“不懂不要緊，你求他，無非就是因爲這個吧。”她的眼色掃過我手上捏緊的資料，我嚥了咽口水，緊張的手心出汗。
“挺簡單的，實驗室的規模確實很大，而且也做得不錯，可是到了錢這個地方不撥款也實在正常。要想完成並不簡單……”
“所以，您能不能幫幫忙……”我打斷了她的話，又覺得自己有些胡鬧。
“呵呵，政府幫你就有點難，全盤支付呢，就更難了。”她眉目帶笑，可是眼中一掃而過的陰冷讓我摸不到她的心緒。
“我可以以晉賓的名義給他幫助，但是，要你做一個選擇。”
“選擇？”
“用你的一個點頭換一次撥款，你也不算虧本。”
“做什麼呢？”
“答應志宇的要求，不論他準備的是什麼幼稚的東西。”
“這個……這是不是有些爲難？如果是很荒唐的要求，我也要答應？”
“荒唐應該不會，爲難會有一些。”其實我心中早已經有了大概，無非就是做他女朋友，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李志宇還能搞出什麼名堂。
“我能想想嗎？”
“當然。你想好了打電話給我。”
夜色闌珊，我渾渾噩噩的站在晉賓通往圖書大廈的天橋上，這條路我到底是爲了什麼，我也不太懂。望着川流不息的車輛，四處氾濫的霓虹和廣告牌，我沉溺在寒風中，辨不清自己的心。
我從來不敢想，原來我會用自己去交換什麼撥款，更想不出這次的撥款金額到底有多大。李志宇從來不會輸？這次也不能例外？原來，我之於他的家人而言，只是他志在必得的一個目標，我低頭悶笑，轉而又開始悲傷。原來我挺值錢，竟然能賣出一個不錯的價錢。我現在可以爲顧青城做的事情是不是隻有這個？想起黎莉悽楚的神情還有她說的“想辦法”不知不覺間心裡絞痛。這麼狗血的劇情居然成了現實中的事，我頓時覺得很荒謬，可是又不得不承認，路都是自己選的，這一次全在乎我的一個決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