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起來就被叫上了車,易淺絮一路打着呵欠,渾渾噩噩的在車子的顛簸中睡過去又醒過來。
兩人出來沒帶衣服,全放在賓館裡面了。聞仁堯見她想睡覺,車子裡又冷,趕緊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她身上。見她一臉疲憊,有些心疼。
她聽聞仁堯說過,洋塘曲,藏語裡是鮮花盛開的地方。這個地方,五六月份會是花的海洋,兩岸是漂亮的杜鵑花。遊客大都慕名而來。
天氣並不見得好,反而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整個天空都因此蒙上了一層陰雲。
不遠處望去,四周都是連綿不斷的山脈,有白騰騰的霧氣徐徐而起,人間仙境。
在入口處一人買了一件三塊錢的一次性雨衣披上,易淺絮索性趿了雙拖鞋,下雨就是免費洗腳,這種便宜不佔白不佔。
冰涼的雨水打在腳上,冷得她一哆嗦——這麼冷。
“叫你不要穿拖鞋出來,你不聽,這下好了。”聞仁堯將她雨衣扯下來,把衣服給她套上,滿意的拍拍手,“唔,好可愛,超肥的企鵝耶。”
“要你管。”易淺絮心安理得的朝前走去,就知道欺負她。
站在岸上穿好救生衣,兩人躡手躡腳的上了竹筏子。
大概兩米多長的竹筏,四周用鐵絲纏繞,船頭用一頭犛牛的頭顱做裝飾。
易淺絮死死抓住犛牛角,她是旱鴨子,對水有着天生的恐懼感。
“你害怕?”聞仁堯好笑的看着她。
“誰┉┉誰怕了?”
“那你結巴做什麼?”
“我喜歡不行啊?”她拋個衛生球給他。
划船的藏族小夥子開始唱起歌來,悠遠而又澄澈的腔調在空蕩蕩的山谷間迴盪。
春天的洋槐樹站在路旁
送她跟她的吉他手流浪
串串白花投影在他眼中泛起碧波盪漾
風吹起她的長髮和雪白裙裳
那天他們走了
到一個遙遠的地方
追逐年少時的夢想
她記得街邊的cd店放過這首歌,那時候的她還沒有遇見愛情。可是她站在街角,淚水莫名的溼了眼眶。那一天,一遍又一遍,她聽得不肯走開,直到店關門,她才捨得離去。
物是人非。
欲語淚先流。
大抵便是這種感覺。
曾經年少輕狂,以爲許下的諾言必定會是一輩子。有些人在你心口上捅下一把刀,早已雲淡風輕的離去,而你還苦苦追尋。
她便是這種傻瓜。
正是八月漲水的季節,明顯看得出,竹筏子行駛起來有些吃力,卻未料到行至一荒灘邊盡擱淺了。
竹筏子一頓,便生生卡進了泥土裡,驚得竹筏子上的人坐立難安。
划船的小夥子跳下船,撐起船槳,使勁往外疏通,小雨霏霏,落得人心慌。
聞仁堯本拿着單反四處搜尋美景,誰料竹筏子被藏族小夥一推,翻了起來,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聞仁堯手一鬆,單反直直朝下落去┉┉
伴隨着易淺絮一聲尖叫,聞仁堯如同餓虎撲食一般死死護住單反,人也就自然而然的落了下去┉┉
“叫什麼,趕快拉我上來啊!”聞仁堯揩着一臉水,鬱悶的努努嘴。
“kao,腦殘啊,我居然忘了你穿了救生衣。”易淺絮一臉不滿,“我不能拉你,我一拉你整條竹筏子都翻了,我們掉進水裡怎麼辦?你自己想辦法上來,好不好?”
聞仁堯想她說得也對,乾脆游到了荒灘上,抖了抖水,幫着藏族小夥將船推出去,才慢悠悠的上了竹筏子。
這鬼天氣,真冷。
“你冷不冷?要不我把衣服還給你?”易淺絮見他只單穿着件短袖,外面披着件薄薄的雨衣,不免有些擔心。
“我有這麼弱嗎?”聞仁堯將單反塞進她懷裡。
易淺絮摸了摸他手臂,果然全身都溼透了。死要面子的傢伙。
小路邊,山野間,河谷邊,甚至是陡峭的山壁上都長滿了淺紅色的狼毒花。綠油油的公柳傲然挺立,偶爾會有幾頭散步的小豬匆匆掠過。
天空雖然飄着細雨,但卻分外的藍。
聞仁堯說過,藏族人民的小豬都養在草地裡。她着實吃了一驚,好可愛。
此景此地此人,終究不是那景那地那人。
有些地方你一生會去很多次,但有些地方卻只此一次。所以,跟什麼人去,非常重要。
她只爲這景這情這人這詞這天上人間這風花雪月而陶醉。
人生的悲歡離合,森羅萬象,不是肉眼能看清俗語能猜透的。
她願所有過往化爲齏粉,風一吹,字跡,足跡,都是過眼雲煙。耄耋之年,能與一生中最愛的人看一場花謝花開。美則美矣。此則足以。
一語成讖。
她情願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