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后的寢宮裡出來,肖筱麗憋了一肚子氣。她很想從皇后的口中得知,究竟那個讓她魂牽夢縈的人到底近況如何,可皇后不是吩咐她做事,就是嫌她這些日子不夠得寵,左右都是錯,根本就不顧惜她的感受。從前還會給她一封他親手所書的信箋,如今……哼!
肖筱麗只覺得頭上的簪子流蘇礙事兒,身上的旗裝又束縛的太緊,跟在身側的宮人簇擁的這樣近,足以令她窒息。“好了好了,你們都別跟着,本宮一個人清靜清靜。”
“是。”嬌子和翎子看宜嬪從皇后宮裡出來,臉色就不好,自然不敢多嘴,應聲便領着其餘的宮人退開一些,遠遠的跟着。
“宜嬪娘娘真是說笑了,這宮裡何曾有清靜的日子。即便有,那也是不堪之人的不堪活法,娘娘如今正在風頭上,必然是清靜不得。”安笑然得了皇后的傳召,來景仁宮請安,不想才走到這兒,就聽見宜嬪憤怒的聲音,禁不住詫異。“臣妾給娘娘請安了。”
看着安氏一個人來,肖筱麗有些奇怪,平日裡她總是和齊妃出雙入對,形影不離,這會兒一個人還敢這麼趾高氣昂的說話,當真是惹人生厭。“安姐姐這話,用在本宮身上怕是不妥吧。本宮如何能及得上姐姐你,這般樹大招風。皇上時不時去姐姐宮裡相伴,那才叫風頭上,本宮不過是嫌奴才跟着礙事兒罷了。”
聽她喚自己姐姐,安笑然心裡直發毛。她一個二度出嫁的老女人,憑什麼喚自己姐姐。這麼想着,臉上的笑容不免明澈許多:“娘娘太客氣了,臣妾雖然爲皇上誕下小公主,卻不過二九年華,怎麼當得起娘娘一聲姐姐。娘娘沒入宮之前,便已經在夫家好些年,即便十五歲出閣,如今也不止芳齡十八了,該臣妾喚您一聲姐姐纔對。”
這話嗆白的肖筱麗有些掛不住,雙頰騰起緋紅之色。儘管如此,從她口中說出來的話依舊是鋒利無比,一點兒不饒人:“是麼!我瞧着你這樣子,還當你比我大許多呢。如此,便是我看錯了。也好,往後就叫你一聲安妹妹,親暱一些好。”
安笑然抵住心裡的厭惡,笑容可掬:“是,姐姐說的極是。撇開了娘娘這兩個字,單叫一聲姐姐,臣妾也覺得親暱許多。可惜臣妾還要給皇后娘娘請安,否則當真應該陪姐姐再好好聊上幾句。成日裡姐姐總在懋妃娘娘宮裡相伴,也鮮少出門,難得熱絡熱絡,說上幾句話。哦對了,懋妃娘娘的身子可好些了麼?”
“多謝關心。”肖筱麗自然知道再往下這安氏要說什麼,無疑是恥笑譏諷的言語,她根本一個字也不想聽。“不耽誤妹妹給皇后娘娘請安了,你趕緊進去吧。”
安笑然揚了揚眉:“好,那姐姐慢走。”
扭過臉就是輕輕的嗤鼻之聲,安笑然從來沒吧這個宜嬪放在眼裡。“半老徐娘的,還當自己如花似玉麼?若不是她救過皇上,憑她的出身和容貌還能當上嬪妃?”
紫菱少不得寬慰兩句:“小主別生氣,論容貌出身,宜嬪哪裡及得上小主您。只不過就是仗着自己與皇上有一段淵源罷了。再說,宜嬪背後有懋妃,誰不知道懋妃是靠年貴妃撐腰的,皇上對宜嬪恩寵一些,想必也是因爲這層關係。”
一句話說中了要害,安笑然的臉色慢慢的冷了起來:“你說的對啊,這宮裡頭誰不知道,藉着大樹好成蔭。懋妃與年貴妃走得近,她的侄女當然也能受到恩澤。哼,誰叫咱們沒有巴結貴妃的那套本事呢?怪也只能怪咱們自己!”
“那也未必。”紫菱不以爲然:“小主有公主呢,博取不了貴妃的恩澤,博得皇上的歡心更好。再說皇上的恩寵纔是最要緊的。”
“是啊。”安笑然心裡微微一動,這些日子,皇上待她是極好的。否則,她也不可能腰桿兒這麼硬,對宜嬪這般硬氣。被碰上雲端的感覺當真是好,她只怕一個不留神掉下來,摔的萬劫不復。“總是得要想個什麼好法子,好好的保住現在的恩寵纔是。”
靜徽瞧見她進來,不免微微一笑:“安貴人的胭脂擦的正好,瞧着膚色粉潤又不會顯得突兀。夏日裡看起來清清爽爽的,聽說皇上才送了你番邦進貢的上品,到底是與衆不同。”
安笑然緊忙示意紫菱將東西呈上來:“皇后娘娘萬福金安。皇上賞賜的貢品自然是極好的,可臣妾並不敢自專。娘娘您貴爲一國之母,這麼好的東西,必然給您用才合適。”
看了一眼呈上來的胭脂,靜徽笑着搖了搖頭:“東西是好,可惜贈予本宮卻是浪費了。都說女衛悅己者容,本宮擦的再多,沒有人看也是枉費。不如留着你慢慢用,映蓉。”
“安貴人請看,這是皇后娘娘爲貴人準備的飾物,每一件都是珍品。”映蓉捧了一托盤金光閃閃的飾物,喜滋滋的敬奉於安貴人面前。
安笑然不禁一顫,心裡自然是畏懼至極。不怕皇后有吩咐下懿旨,就怕皇后獻殷勤。如此這般,必然是有要緊的事情要她去辦。“臣妾惶恐,皇后娘娘厚賜,臣妾如何敢當?臣妾原本就是卑微之人,能有今日,全憑皇后娘娘您的照拂,又怎麼敢收下娘娘這樣的厚賜。”
“本宮以爲,這些東西做工精緻,華貴大氣,正合適你佩戴。”靜徽示意她走上近前,從映蓉端着的托盤裡擇了一支金寶玉的鑲嵌寶石的簪子。
只得走上近前去,跪在了皇后面前,安笑然垂下頭,請皇后替她將簪子戴上。
“你瞧,多好看,適合你如今的身份。”靜徽只是看着她微笑,並不多說什麼。
這樣一來,安笑然心裡更加不踏實了。“臣妾所有的一切,皆是娘娘所賜,即便爲娘娘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飴。”
“那就好。”靜徽扶了她起來,讓她於自己的身側坐下。“這幾日你也瞧見了,宜嬪從恩寵加身到受盡冷眼,不過就是轉眼的事情。到底還是你有福氣一些,你有了皇上的骨肉,爲着小公主,皇上也不能不好好待你。”
安笑然就知道,福敏永遠是皇后鉗制她的尖刀,懂不懂就會抵着後背亦或者是咽喉。“若是沒有娘娘的福澤庇護,臣妾如何能誕下小公主。”
“好了,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就不要再說了。”靜徽輕咳了一聲,慢慢道:“本宮不放心宜嬪,怕她不聽話,思來想去,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人看着她。這宮裡的人啊,都有自己的心思,本宮一個也不能輕信,唯獨你,你對本宮這樣忠心,又知道感恩圖報,本宮希望你能成爲皇上身邊最得寵的妃嬪,更希望你能提本宮好好看着宜嬪,你明白本宮的意思麼?”
說真的,安笑然是當真有些不明白。皇后讓自己看着宜嬪,到底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宜嬪也是皇后的人麼?當然,多餘的話她不敢問,只是恭順的笑道:“娘娘的吩咐,臣妾必然盡力去辦。只是……宜嬪多半是由懋妃陪着,臣妾如何能看得住?”
“你去稟明皇上,長春宮你獨居太寂寞了,讓皇上恩准宜嬪搬過來和你同住不就得了。”靜徽直接了當。“她有得寵,而你風頭正勁,如此一來,皇上的目光就都落在你的長春宮了,本宮也就更爲省心了。你以爲如何呢?”
說來說去,皇后竟然是這樣的心意。安笑然雖然一時沒有看明白,但到底不敢違拗皇后的心意。“臣妾明白了,請皇后娘娘放心。”
“是啊。”靜徽的笑容更爲濃烈:“你聰明伶俐,有你在本宮身邊幫襯,本宮自然安心。”
“娘娘謬讚了。”安笑然還是沒有沉住氣:“只是敢問娘娘一句,宜嬪也是爲娘娘辦事之人?”
靜徽睨她一眼,笑容有些僵硬:“她辦她的,你辦你的,不矛盾。懋妃與齊妃不同,齊妃這麼多年都是與本宮親厚,可懋妃只和年貴妃走得近。本宮如今的處境你心裡明白,要收復失地,就不能有半點差池。”
“臣妾明白了。”安笑然溫然而笑,見映蓉端着的漆盤裡,有根梅花映雪的簪子十分精緻,便伸手拿起:“皇后娘娘所贈,臣妾原本該好好收着,只是這簪子瞧着,更爲適合宜嬪。不知娘娘是否介意臣妾轉贈於宜嬪姐姐?”
“本宮賞賜於你,就是你的東西了。要如何處置,只看你的心思。”靜徽落落大方的朝她一笑:“宜嬪看着性子溫和,實則外柔內剛,與她同住,難免會有些摩擦。本宮今日囑咐你,來日必然會囑咐她,你們只要記得,無論什麼樣的委屈都不要緊,什麼時候年貴妃倒了,這後宮便是聽你們的了,就不會計較眼前的得失,懂了麼?”
雖然不情願,可安笑然還是得體的應聲道是,一點也沒讓皇后瞧出她的心思來。
“那麼,本宮等你的好消息。”靜徽略微嚴肅道:“越快越好。畢竟有些人,已經在這宮裡猖狂許久了,你說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