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局勢下不難看出,那個莽撞而振振有詞的御前侍衛,一定是皇后安插的人。於是表面上看起來這樣危機的時候,侍衛挺身而出說是救自己無可厚非。但實際上,卻是皇后的人逼着懋嬪要了自己的命。年傾歡當真是沒有料到,皇后算計的如此精準。
以飄香清譽之事謀算熹妃母子還不夠,現下用利用懋嬪的心病謀害小公主與自己。皇后當真是狠毒至極。“你給本宮站住。”年傾歡冷喝一聲:“懋嬪與小公主若有何不測,本宮要你死在當場。”
那侍衛對身後的奴才揮一下手,示意他們跟上。“年貴妃娘娘恕罪,奴才不得不確保娘娘您的安危。倘若您有什麼差池,奴才必然無法向皇上交代。”
倒是遇見了個厲害的角色,連自己的威嚴也不畏懼。年傾歡神情凝滯,心裡卻不糊塗,必然是這侍衛認定自己會交代在這裡,纔敢這般肆無忌憚的往前。
“別過來!”宋代柔見侍衛沒有要退下去的意思,簪子更加用力的刺進年貴妃的肌膚。嫣紅的血水順着簪尾往下掉,一滴一滴,滴在小公主的襁褓之上。“再過來本宮就不客氣了。”
“懋嬪娘娘,奴才勸您還是束手就擒爲好。”那侍衛的刀向前一伸,正朝着懋嬪劃過。那道銀光一閃,劃出一道好看的弧線。“娘娘,您不爲自己,也得爲小公主不是。刀劍無眼,萬一要是傷了小公主,奴才如何向皇上交代。”
年傾歡抱着小公主的手微微用力,將小公主豎起來晃了晃。果然懷裡的女娃皺着眉醒來,哇哇的哭了起來。
“怎麼了這是……”宋代柔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過去。聽着女兒並不算響亮的哭聲,她心痛不已:“是不是餓了,額娘疼你。”
“姐姐,小公主一定是餓壞了。先前你抱着她從御花園走到這裡,又睡了好一會兒,卻沒有乳母跟着,你聽啊,小公主餓得連哭都沒有力氣了。再不讓乳母前來,只怕當真是了不得。”年傾歡明顯的感覺到攬着自己的手鬆了力道。“姐姐,不如這樣,你自己抱着小公主,妹妹去給你找乳母。這樣就不用擔心別人將小公主帶走了。好不好!”
宋代柔連忙點頭:“好,那你快去快回。”手裡的金簪子“哐啷”一聲掉在地上,順勢接過年貴妃手裡的小公主。
“你們幹什麼?”年傾歡猛然發覺,那御前侍衛非但沒有往後退,反而更急着向前幾步,朝着懋嬪就逼過來。
“別動,你們別過來。”受了驚懋嬪本能的舉起手裡的小公主:“你們再過來,本宮就不客氣了。”
“姐姐不要。”年傾歡唬的不輕,連忙擋在懋嬪身前:“小公主肚子餓了,哭的可憐,姐姐莫要這樣,會嚇着她的。有本宮在,誰也別想從姐姐手裡帶走小公主。”
話音才落,年傾歡只聽見耳邊嗖的一聲。還未看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兒,一刀寒光閃過,耳邊一涼,就聽見懋嬪一聲慘叫。
“大膽,本宮在此,你們膽敢如此放肆!”年傾歡這一嗓子,顯然是驚動了門外的奴才。胡來喜這才覺着不對,趕緊領着幾個內侍監衝進來。與此同時,懋嬪的手一鬆,小公主便從頭頂掉了下來。
年傾歡正要去接,一個黑影從窗櫺跳進來,一個飛身接住小公主的同時,也狠狠給了那出手傷人的侍衛一腳,踢得他一個趔趄跌倒在地。
“奴才奉命保護年貴妃娘娘,有誰敢造次,殺無赦。”對方一身黑衣,在這樣的時候看上去格外突兀,頗有幾分賊喊捉賊的味道。
年傾歡並不知道這人是誰,也不知道何事開始,竟有這樣的人埋伏在自己身邊。也就是說,方纔那侍衛的刀,如果不是衝着齊妃去而是自己,這黑衣人必然會更早出手。“姐姐。”還沒來得及多想,身旁的懋嬪就已經昏了過去。
“把他們拿下,聽後本宮發落。”年傾歡知道這黑衣人身手不錯,卻無奈不能抱着小公主又扶住懋嬪。幸而這時候胡來喜已經領着人進來:“把小公主先送回長春宮去。”
那黑衣人三兩下擒住了侍衛首領,胡來喜領着的內侍監也將其餘人一併拿下。他從貴妃手裡接過小公主,又召喚樂凝進來扶懋嬪,才總算化解了眼前這場危機。
“你是何人?”年傾歡瞧那黑衣人要走,少不得追問。
“娘娘何必多問,此乃皇上的聖意。奴才不過是按照吩咐辦事,左右今兒能救下娘娘便是極好的,奴才也算是沒有辜負皇上的重託。”言罷,又是幾下翻飛,臨窗而去。快的來不及讓人看清楚他的動作。
心裡微微有些不是滋味,年傾歡想不明白,皇上讓這樣的角色留在自己身邊,真的只是爲了保護,而沒有別的用意麼!
“懋嬪怎樣?”這次年傾歡傳召爲懋嬪請脈的御醫乃是先前照顧自己的宋青。雖則宋青算不得自己的心腹,可到底還是值得信任。“本宮要聽實話,到底懋嬪何以失常?”
宋青略微思忖,便垂首答道:“回貴妃娘娘的話,懋嬪今日精神欠佳,乃是因爲服用五石散的緣故。”
“你的意思是說,懋嬪已經服用五石散一段日子,而並非一次兩次?”年傾歡氣鬱難抒,早晨那御醫果然是欺騙自己的。現下也不必多問了,想必他會按照皇后所教,一口咬定是自己包庇懋嬪。
“正是。”宋青看一眼鹹福宮內寢之人,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懂他的意思,年傾歡擺一擺手:“罷了,既然懋嬪的傷勢沒有大礙,往後也不會影響她女紅針黹,這件事情就到此爲止。往後你來鹹福宮伺候,精心爲懋嬪調理身子。”
“臣遵旨。”宋青是聰明人,有些話此時不便說,也不妨再等等。“娘娘也受了傷,不如讓臣爲娘娘請脈看看傷勢如何。”
年傾歡不自覺的撫了撫自己的脖頸,那被簪尾刺傷的地方倒也不是很痛。“本宮還有其餘的事情要處理,你先在鹹福宮伺候懋嬪用過藥,再來翊坤宮請脈不遲。”
“是。”宋青恭送年貴妃離開,才幽幽嘆了口氣。這宮裡的爭鬥,無時無刻,無休無止,當真是可憐了這些花容月貌又可憐至極的女子。當然這樣的念頭,打死他也不敢顯露半分。否則,也唯有死路一條。
慎刑司不是什麼好去處,年傾歡無故也不回來。
看着剛纔一個個趾高氣昂的侍衛此時已經受完鞭刑,淪爲階下囚,她心裡的氣還是沒有解。“知道本宮爲何能成爲貴妃麼?”年傾歡目不斜視,語調冰冷而威嚴。“不光是因爲有皇上的眷顧與不俗的家世,還因爲本宮明白一個道理。如何審時度勢,知所進退。即便是遇到大風大浪,也要懂得如何能豪發不傷的避開。”
那侍衛悶悶的哼一聲,拱手道:“奴才是爲了保護貴妃娘娘的安危以及小公主的安危,才冒險犯上大不敬之罪,傷害懋嬪。實際上,懋嬪是真的失了常性,若是奴才不出手,由着懋嬪傷及娘娘您與小公主,那奴才有幾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你說的對。的的確確是你有多少個腦袋都不夠砍。”年傾歡冷冷的聲調:“本宮不喜歡兜圈子浪費時間,只問你這一次。究竟何人指使?”
那侍衛橫了心,堅持自己方纔的說辭:“奴才不過是爲了盡本分,若有不當之處,還望貴妃娘娘海涵。但若是因爲奴才盡本分而要被貴妃娘娘處置,奴才實在不服。”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本宮無需理會。”年傾歡掃了一眼這裡的人,瞧着馮月泰也在,勾脣而笑:“馮公公真是敬業,本宮還當這種小事,你不會親自處理。現下倒好了,有你掌控,必然會做到令本宮滿意。”
馮月泰一頭的冷汗,弓着身子上前:“還請貴妃娘娘吩咐。”
“今日闖進書房齋的御前侍衛,都是好樣的。本宮賜他們凌遲,未免後宮人心不安,此事就交給公公於慎刑司執行。”年傾歡旋身離開,再不願意多說一句話。
“貴妃娘娘,奴才不服……”
“娘娘饒命啊……”
聽着這樣的聲音,年傾歡只覺得恍如夢中。今兒不是他們走運,是自己和懋嬪走運,否則,現下後宮就該哀聲不斷,雲板連響了。“本宮記得,年初的時候,皇上賞賜了一罈杜康,最是解憂解愁。本宮現下就賞給這些爲本宮盡心的侍衛好了。一刀下去,一樽酒招呼,馮公公,可別叫本宮失望。什麼時候人死的透透的了,來翊坤宮知會本宮一聲。”
“嗻。”馮月泰不敢再多言,只能按照貴妃說的去辦。
走出慎刑司,胡來喜少不得問一句:“娘娘,那替懋嬪瞧病的御醫當如何……”
“慎刑司之事傳出去,他必然笑得該怎麼辦!”年傾歡眉目冷清,微微冷笑:“本宮只是弄不清皇后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