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很想說,顏面和性命都要緊。然而對上額娘一雙紅腫的雙眼,他無語凝噎,艱難的點了下頭。“若是連性命都丟了,還要顏面有何用處。可若留着性命,兒子早晚能將這顏面找補回來。”
“好。”雁菡咬着牙,將心一橫,像是用了極大的力氣,才能說出這句話。“皇后娘娘方纔聽得分明,映蓉所言,嬤嬤已經證實飄香乃是處子之身已破。如今要證明弘曆的清白,只消請嬤嬤同樣爲弘曆驗明正身,處子血,就是證明弘曆清白與否的最好論斷。”
不知道皇后心裡是怎麼想的,這話讓年傾歡險些掉下淚來。弘曆到底是四阿哥,說不定來日榮登大寶,就成爲大清的一國之君。若是,此事真的經由嬤嬤的手來驗明,只怕這件事會成爲他身上永遠無法磨滅的污點。就算能證明清白又如何,只怕也不是真的那麼清白了。
靜徽自然是不肯的。“弘曆乃是堂堂的皇子,若是此事傳揚出去,只怕他今後都未必擡得起頭做人。本宮以爲,若要如此,還不如認下此事,直接將那飄香收尾偏房,好吃好喝的養着她,她也就不會再懸樑自盡。能息事寧人最好。何況古往今來,男兒大丈夫,三妻四妾稀鬆平常,終究也不影響什麼。你們母子,又何必這樣較真兒?”
年傾歡冷笑一聲,輕蔑的對上皇后一雙鳳目。“這怎麼能同?驗明正身,的確會讓四阿哥顏面有失。可沒做過便不是賊,即便是失了顏面,清白到底是清白的。難不成爲了保住一點點所謂的面子,就要違心的承認自己根本從未做過的錯事,就是對四阿哥好麼!臣妾以爲,後宮從來不是說不清道理的地方,只看有沒有這個本事能說得清楚了。既然熹妃與四阿哥都堅持驗明正身,何不遂了他們的心願?”
冷冷的笑起來,靜徽前仰後合,目光裡同樣是輕蔑與憤怒。“年貴妃啊,你到底是太年輕了。你可知道顏面盡失,對皇子來說,意味着什麼?若是言官御史,將此事寫入史冊,四阿哥將會如何遭後人詬病、編排你可能預料。何況皇上,未必喜歡這樣顏面盡失之事。貴妃你年輕,難免毛躁,本宮卻不得不提醒你,不要爲了一時的痛快而置氣。屆時你倒是可以全身而退,要承受這惡果之人卻不是你!”
“皇額娘,兒臣願意驗明正身以示清白。”弘曆含着淚,堅決道:“兒臣沒有做過的事情,寧死也不能承認。倘若爲着此事,污損了皇家清譽,兒臣寧願親自向皇阿瑪告罪。即便皇阿瑪不原諒兒臣,兒臣也不能爲平息一時風波,承認自己未曾做過的錯事。求皇額娘成全。”
言罷,弘曆重重的朝皇后叩頭,每叩一下,嘴邊便堅決道一句“求皇額娘成全”!
“好了。”靜徽看他執意如此,心想這四阿哥也是個錚錚鐵骨的男兒。可惜偏偏是熹妃所出,到底也是沒有大用處。“你既然執意如此,本宮也就不攔着你了。弘曆,兩種選擇將要面臨兩種不同的境遇,此時此刻,也許你以爲你自己考慮清楚了,但本宮以爲未必。但是你必須明白,一旦做出了選擇,並按照你的選擇行事,就再也沒有迴旋的餘地。你可千萬不要後悔纔好。明白了麼?”
“多謝皇額娘提點,兒臣明白了。”弘曆咬字有力,言罷又朝熹妃叩首:“兒子沒用,連累額娘,請受兒子一拜。”
雁菡伸出雙手,輕輕將弘曆扶了起來。“母子之間,沒有這樣客套的話。弘曆,你要記住,無論發生何事,無論伸出何地,你都是額孃的驕傲,額娘以你爲榮。”
“是,兒臣謹記。”弘曆鄭重應聲,便不再遲疑。“煩請映蓉姑姑帶路。”
難過的別過臉去,雁菡當真不願意看見這一幕。然而轉過臉之後,她的目光會然瞟過內侍監手裡那個香囊,眼前登時一亮。“且慢,皇后娘娘,臣妾可否看一眼此香囊?”
靜徽有些遲疑,但終究點頭。“你要看,便拿去看。”
“不。”雁菡並沒有從內侍監手裡接過香囊,相反的,她往後退了一步。“皇后娘娘明鑑,此物看着甚是眼熟。倘若臣妾偶然猜中,這香囊裡的東西,就請皇后娘娘恩准臣妾傳召一人,或許此人能解開今日的謎團。”
“哦?”熹妃忽然改口,讓靜徽多少有些愕然。“這倒是有趣了,熹妃是要和本宮打啞謎麼?”
“並非如此。”雁菡正色道:“只是臣妾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正好和此事有關。還望皇后娘娘成全。”
“臣妾也覺得有趣,既然熹妃想起了什麼,只管說便是。”年傾歡看不得皇后那種樣子,徑直道:“倘若你猜得對,猜得準,本宮便命人爲你傳召你想見之人。左右今兒功夫也是耽誤在這阿哥所了。若是事情再鬧不明白,豈非叫人笑話。還當是咱們三宮皆無能,由着小人背後作祟,冤枉咱們清清白白的四阿哥呢。”
雁菡的臉色微微轉喜,隨即道:“若是臣妾沒有猜錯,這香囊裡只有三樣東西,白芷,白朮,白珍珠。”
“打開瞧瞧。”年傾歡有些迫不及待。“本宮倒是想知道,究竟熹妃能否猜得中呢。”
奴才不敢怠慢,按照吩咐將將囊打開,一股腦的倒出裡面的東西。紅木托盤裡,果然只有這三樣東西,分毫不差。
“哎呦,皇后娘娘您瞧瞧,熹妃當真是神了。”年傾歡喜出望外,她知道,要救四阿哥,這是唯一的機會。“熹妃啊,你是怎麼猜中的,本宮當真想知道。”也不理會皇后是何表情,年傾歡爽脆道。
“回貴妃娘娘,此物臣妾覺得眼熟。方纔弘曆說,是從御花園拾到的。臣妾便想起,日前齊妃做過一個一模一樣的香囊送給臣妾,還說這裡面的東西雖然不值錢,可磨碎製成粉,敷在臉上,竟有美白奇效。臣妾以爲,這東西既然是一樣的,必然就是齊妃娘娘遺失。若果然是齊妃娘娘遺失,那弘曆便不是貼身收藏女子物件兒之人,並不曾動歪心思。”
靜徽嘆了口氣,並不贊同熹妃的說法:“即便證明這物件兒是齊妃不甚遺失,與此事也並沒有半點聯繫。齊妃又不在阿哥所,也並不知道發生了何事,熹妃還是多爲弘曆打算。”
“誒!”年傾歡不依不饒:“方纔臣妾已經允諾,若是熹妃所言不錯,便傳召她想見之人來阿哥所相見。皇后娘娘該不會不恩准吧?出爾反爾,等同於讓臣妾自己掌自己的嘴。這樣難爲情的事兒,臣妾還當真是做不來。”
雁菡連忙湊趣兒:“皇后娘娘,臣妾並不是要爲弘曆辯駁。實際上,弘曆不是品行不端之流,那他必然幹不出這樣的事情。齊妃久在宮中侍奉,想必目光明澈。且她到底是妃位,關乎皇嗣之事,臣妾以爲齊妃也必得要知情纔好。”
“四阿哥撿到齊妃的香囊,也許冥冥之中自有主宰。”年傾歡攏了攏耳邊的流蘇,饒有興味:“皇后娘娘姑且一聽,說不定齊妃還真的就能撥亂反正,還四阿哥一個公道呢。這纔是咱們最喜聞樂見的。”
“傳吧。”靜徽雖然不情願,但也沒有理由阻撓。只是齊妃這香囊來的蹊蹺,萬一要是壞了自己的大事,必然饒不了她。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靜徽也是自信的。她不信區區一個齊妃,她的手下敗將,真能攪了她的好事兒。“汪泉,你快去。”
不過片刻的功夫,汪泉就領着齊妃去而復返。
年傾歡大爲詫異:“齊妃怎麼來的這樣快,猶如一陣及時雨。”
李懷萍不溫不火的笑了笑,如實道:“聽聞皇后懿旨,鎖閉了阿哥所,臣妾以爲此處發生了什麼事情,便過來瞧瞧。哪知道一來就覺着不妥,總覺得是哪裡不對了。就不敢走了,只好留在阿哥所外等着消息。果然,臣妾還是有些用處的,皇后娘娘這不就傳召臣妾前來了麼!”
靜徽懶得理她,實際上,從她解了禁足,便沒有與她說過話。“齊妃長話短說,是否認得那香囊?”
李懷萍順着皇后的目光瞧過去:“臣妾認得,這是臣妾縫製的香囊,裡面盡是美白的藥材!這有何不妥麼?莫不是臣妾的香囊闖了大禍?還望皇后娘娘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