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娘娘萬福金安。”阿哥所的奴才誠惶誠恐的跪在地上,向匆匆而來的年貴妃行禮問安。個個面如死灰,看上去瑟瑟不止,顯然是知道無故逢難,這一劫很難逃過去。
熹妃先年貴妃一步趕來,便急匆匆的去見了弘曆。以至於年傾歡並未曾看見熹妃的身影,也沒見着四阿哥前來。“本宮難得來一回阿哥所,每每來,總是眼生的厲害。侍奉在阿哥所之內的奴才,是換了一批又一批,老面孔都是難得見着。你們可知道,這是何緣由?”
自然是沒有奴才敢接茬,應上一句。
年傾歡語氣嚴肅,一字一句鏗鏘有力:“你們伺候的主子,乃是皇上的骨肉,大清的阿哥。有半點不妥帖之處,漫說是本宮容不下你們,皇上更不會縱許你們繼續留在這兒侍奉。今日之事,未曾查明之前,若有半句不實之言流傳於後宮之中,本宮哪怕是血洗阿哥所,也絕對不會心存仁慈,縱容你們危害皇嗣,可都聽明白了麼?”
“奴才遵旨。”奴才們慌亂的應聲,聲音瑟瑟發顫。
“年貴妃好大的氣勢。”靜徽的聲音比之年傾歡更加威嚴一些,且行動如風也並未影響她邁着端莊的步子而來。一身明黃色的鳳袍,更顯尊貴,那架勢勝過年氏何止一籌。“皇上前腳才離宮,阿哥所就熱鬧成這個樣子。本宮抱恙久居深宮不出,卻不料貴妃眼皮子底下,竟然生出這樣的大的事情。若是本宮不來過問,貴妃打算血洗阿哥所就了事了麼!”
年傾歡這才福身請安,表情淡然的睨了皇后一眼。“娘娘恕罪,臣妾也是方知道纔是不久。前因後果未曾弄明白,娘娘您就來了。未免奴才們生出口舌是非,當說重的話,就得重着些來說。只是娘娘鳳體違和,還要急匆匆的趕來處理此事,足可見臣妾是當真幫襯不上什麼忙,令娘娘憂心了。”
“事已至此,還是趕緊處理要緊,本宮沒有功夫聽你在這裡費脣舌。”靜徽饒是自顧自的往裡走,吩咐一聲汪泉:“沒有本宮的懿旨,任何人均不能進出阿哥所。今日之事,必得了解之後方纔能離開。奴才們就跪在當院,着人看着。本宮倒是要看看,誰還能趁亂玩出什麼幺蛾子。”不待汪泉開口,她接着道:“貴妃隨本宮入內殿查問此事。”
“臣妾遵旨。”年傾歡睨了一眼樂凝,示意她不要跟着進來,在這裡留心外頭的動靜。畢竟胡來喜辦差去了,卻進不來,總得有人裡應外合纔是。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給貴妃娘娘請安。”雁菡倒不是畏懼皇后,而是擔心弘曆會留下什麼陰影。所以即便是請安,右手也牢牢的握着弘曆的手,只盼着整件事情能趕緊過去纔好。
弘曆也是垂頭喪氣的樣子,隨着額娘給皇后以及貴妃娘娘請了安,便怔怔的垂首立着,不再言語。更沒有擡起頭,與面前之人對視。
看着氣焰明顯低下的熹妃,靜徽心裡禁不住得意。日前,她對着自己可不是這樣一副嘴臉,那個趾高氣昂的樣子,即便是捱了板子,也低不到哪兒去。可今兒,爲着她自己的兒子,當真是不同了呢!“熹妃來的倒是最快的,怎麼樣,事情問清楚了麼?”
“回皇后娘娘,弘曆他並沒有做過任何出格的事情。只不過是湊巧經過那件廂房。”雁菡知道皇后不會信自己的話,也料到皇后會對弘曆下手。於是她特意叮囑了弘曆身邊的人,一定要從膳食、飲水言行舉止各個方面,小心的爲四阿哥留意。誰知道,皇后竟然能做出如此卑劣之事,竟然拿好端端一個女兒家的清白來誣陷自己的弘曆。
此時此刻,雁菡雖然心有不甘,也畏懼至極,可到底是冷靜的。“臣妾還未曾詳細問過此事,請皇后娘娘爲弘曆做主。”
“那宮婢在哪兒?”靜徽問身邊的映蓉。
映蓉忙道:“奴婢方纔打探過了,那宮婢已被救下,現下正關在耳房,由專門的嬤嬤看管着。奴婢這就將人帶上上來,由皇后娘娘親自查問。”
未免有失偏頗,靜徽清了清嗓子,儘量放慢語速道:“弘曆,皇額娘想先問你,今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弘曆聽皇后喚他,少不得擡起頭:“回皇額娘,兒臣課畢,返回阿哥所時,遇着一個侍婢鬼鬼祟祟的抱着一個好大的包袱。穿過迴廊的時候,還有一根金簪子從她身上掉下來。兒臣覺着那金簪子格外名貴,並非阿哥所的侍婢能擁有的。就一直跟着她穿過迴廊。哪知道,她的腳步輕快,不一會兒的功夫竟然不見了蹤影。這就更讓兒臣心中生疑,以爲她發現了兒臣的行蹤才故意藏匿起來。誰料……誰料當兒臣聽見某一間廂房有動靜,闖進去的時候,就看見……”
那個情形,弘曆也不願意再提及。畢竟他是莽撞了些,可到底並非存心。豈料那個宮婢忽然就懸樑了,還口口聲聲誣陷自己是故意。這未免也太讓人冤枉了。
雁菡握住弘曆的手,寬慰道:“皇后娘娘母儀天下,慈惠公正,必然會還你一個公道。”
年傾歡只是淡然一笑,心中有了計較。顯然那個抱着包袱的宮婢,與廂房裡沐浴的宮婢並非同一個人。前者的目的,就是要將後者引去此處。四阿哥到底年輕,遇到這樣的事情只曉得找出真相,卻不曉得保護自己。倘若當時還有奴婢在身邊侍奉,可能事情就不會鬧成這個樣子。“敢問四阿哥一句,何以今日就你一個人回阿哥所,身邊卻沒有奴才近身侍奉?”
“回貴妃娘娘的話,兒臣身邊的劉喜兒,替兒臣去御膳房取糕點了。每每課畢,兒臣都覺得飢腸轆轆,以至於劉喜兒養成習慣,每日都要往御膳房多去一次。”弘曆並未撒謊,只是如實的回話。
“既然是習慣,就並非一日兩日養成。”年傾歡微微一笑,看向皇后:“娘娘,如此說來,盯上四阿哥之人,早就已經心中有數了。此事也必然不是計劃了一日兩日。以至於整件事情做的滴水不漏也是情理之中。”
靜徽破天荒的沒有辯駁,只是贊同的頷首。
而此時,汪泉也將那侍婢帶了上來。不該聽的話不要聽,汪泉也是個明白人。趁着這個功夫,他趕緊退下,領着手底下的內侍監,將阿哥所裡裡外外在搜查一遍。也總算對皇后有所交代。
“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那侍婢哭的可憐,一個勁兒的磕頭,嘴裡連連告罪。
“好好說話即可。”靜徽有些不耐煩,聲音威嚴:“你叫什麼?”
“奴婢飄香,是新來阿哥所伺候的。”
“擡起頭來。”年傾歡有些奇怪,能讓皇后選中,以這樣一個罪名誣陷四阿哥的侍婢,到底是有多麼的秀色可餐。“讓皇后娘娘瞧瞧你的模樣。”
飄香瑟縮着仰起頭,目光卻一直看着地面,並不敢與皇后娘娘對視,更不敢看一旁的貴妃。
“是個模樣清秀的美人,瞧着年齡也不大。”年傾歡像是自言自語。
“貴妃這話……”靜徽饒有興味的瞥她一眼,心想,難不成年氏要落井下石,將四阿哥與熹妃置於死地。這倒是意外收穫了。光是自己一個人,除掉四阿哥總歸不能向皇上交代。倘若年貴妃爲了自己的兒子,冒險這麼做了,那不是兩全其美的好事兒麼。
抿着脣涼涼一笑,年傾歡並不以爲意:“皇后娘娘可別誤會,臣妾沒有別的意思。僅僅是想問問這丫頭,究竟收了旁人多少好處,能豁出自己的性命來誣陷大清的皇子。本宮只怕你有錢也沒命享用。若不爲錢,只是爲家人牟利,本宮也敢斷定,此事必然禍連九族,你享用不了的恩惠,你的母家你的族人也同樣享用不了,如此的吃力不討好,到底爲何?”
飄香聞聽此言,哀痛不已:“貴妃娘娘明鑑啊,奴婢並沒有誣陷四阿哥。實際上,奴婢是真的,真的被四阿哥……”
“你胡說。”弘曆義憤填膺:“本阿哥不過就是闖了進去,不慎看見了你沐浴。從頭到尾,我都是無意的,根本就不曾對你做過任何。你爲何要這樣詆譭我的清譽?”
雁菡也少不得順着往下問:“宮裡有宮裡的規矩,上至主子,下至奴才,沐浴需在入夜之後,夜深人靜之時。何以你光天化日就在房裡沐浴?難道內務府的奴才沒有教你宮裡應當遵守的規矩?”
“回熹妃娘娘的話。那是因爲,奴婢被派去欽安殿抄經,爲宮裡的幾位阿哥祈福。這是掌事公公賞下的差事,爲表誠心,奴婢必得要齋戒沐浴纔是。且這於浴室與熱水,也都是掌事公公賞下的,並非奴婢自己的主意。”飄香哭得可憐:“奴婢的清譽,已經毀在四阿哥手上了。奴婢已經並非清白之軀了,只求一死,還望皇后娘娘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