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皇后娘娘宮裡的花開得最好。臣妾聽說,這些秋海棠都是娘娘親手栽培,日日搭理的。難怪花也這麼精神,真是叫人看着舒坦。”李懷萍與安氏伴着皇后說話,逢迎之語不免就多了一些。“到底還是娘娘最有耐心,臣妾是怎麼也養不出這樣好的花來。”
安笑然止不住的點頭,容色清秀的面龐,透着贊同之色:“皇后娘娘福慧雙修,這景仁宮的花自然也沾了些娘娘的福氣。水靈靈的看着動人。若是娘娘不嫌棄,臣妾想能日日來娘娘宮裡,跟娘娘學學這栽花的功夫呢。”
靜徽笑着呷了一口茶,擱下茶盞才柔和道:“所謂養花,也就是養心。從萌芽到枝繁葉茂,一點功夫也不能少。什麼時候該澆水,什麼時候該施肥,什麼時候要修建礙眼的枝條,什麼時候育蕾……嗨,說到底,也就是長日無聊,找些事情來做罷了。”
皇后說的倒也是真的,這些日子,李懷萍也有所察覺。皇后成日裡不是養花種草的,就是吩咐太醫院爲她調配養顏的潤膚膏,再不然,就是隔三差五的各種藥膳,對後宮的事情置之不理,頗有幾分撒開了手的意味。當然,李懷萍從不相信皇后是那種能放開權勢之人。這麼做,無非是韜光養晦而已。
只是安氏自上次受傷康復,就沒有得到過皇上的召幸,若不是實在沒有辦法,她也不願意來景仁宮變着花樣的哄皇后高興。
“笑然你還年輕,正是含苞吐豔的好時候。成日裡若只和這些花花草草打交道,只怕旁人還以爲你心裡沒有皇上。”靜徽微微一笑,目光溫和的觸及她的目光。“怎樣,你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是可以侍寢的時候了!”
臉上一熱,安笑然嬌羞的垂下頭去:“臣妾只求能時常陪伴在皇后娘娘身邊就好。”
看着她含羞的樣子,靜徽更覺得自己勞了。這樣可人的小女兒情態,她都忘了是怎麼才能做出來。“你對本宮有心,本宮自然是知道。也正因如此,本宮才希望你能好好的侍奉皇上。這些日子,皇上少進後宮,去也便是年貴妃處、熹妃處,旁人想要見皇上一面都不易。長此以往,本宮是真擔心後嗣凋零。你若真要爲本宮分憂,就想想該怎麼侍奉在皇上身側,讓皇上喜歡你,早點爲大清開枝散葉,叫本宮真正的安心。”
安笑然緊忙起身,恭敬的朝皇后福道:“多謝娘娘提點,臣妾必然盡力而爲,只是……”
李懷萍懂安氏要說什麼,插嘴道:“是啊,娘娘,這些日子皇上原本就鮮少來後宮走動。每來,還必然是去固定的去處。傳召新晉宮嬪侍寢更是鮮有耳聞。縱然安妹妹有心,可皇上無意也只能是徒勞。”
知道她們姐妹同來就必然是爲了這個,靜徽心裡也不惱。在後宮,所有女子無非都是求這些罷了。沒有恩寵的時候盼着能被皇上垂注,有了恩寵又寄望能早些懷上龍胎,扶搖直上。到真的誕下麟兒了,又希望他是皇上最在意的皇子,來日能君臨天下。爲自己活着也好,爲皇嗣活着也罷,甚至爲母家也沒有什麼不可。總之如出一轍的心思,靜徽是真的看透了,也看膩了。
這些花枝招展的女子之中,究竟有幾個是真的因爲愛着皇上纔去爭寵的?
“再過幾日,就是十五。皇上至少會來本宮宮中用膳。到時候,本宮會求皇上去瞧你的。”靜徽示意她起身,又給映蓉遞了眼色。“這是外頭進貢的香餌,清新宜人,令人陶醉。皇上最喜歡這個味道,你點的時候,往裡面加一點薄荷,甜膩之中略微帶着清新的苦澀,姿勢錦上添花。能猜到皇上的心思,卻又不着痕跡的聰明,想來皇上一定會多去瞧你。”
“多謝皇后娘娘提點,臣妾明白了,自當會用心的。”安笑然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心裡踏實了不少。畢竟已經入宮了,獲寵是唯一可行的路。否則她有怎麼能對得起自己這一世呢。
從景仁宮出來,安笑然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跟着的人,對齊妃道:“天氣悶熱,又這麼多人跟着,臣妾當真有些透不過氣。看樣子是有大雷雨了。”
李懷萍會意,對冷玉道:“你陪着我走一走就好。”
冷玉遣走了其餘人,只和安常在身邊的紫菱,遠遠的綴在兩人後面。
“妹妹有什麼話,現在儘可以說了。”李懷萍緩緩的看她一眼,心裡漾出另外一番滋味。
“表姐。”安笑然未曾開口,臉色已經緩緩的沉下來了。“這些日子,我冷眼旁觀,總覺得皇后娘娘是一直處於劣勢。反而年貴妃如日中天,越發的強悍。熹妃、裕嬪都是有皇嗣的,她們已經投向了年貴妃的陣營。而皇后身邊除了姐姐,竟然再無可用之人。倘若咱們一直跟着皇后,豈非要孤立無援了。屆時整個後宮都咱們的勁敵,顧此失彼,我當真不知道該怎麼纔好了。”
沒想到安氏竟然動了這樣的心思,李懷萍聽得臉都發白了。“妹妹切莫再胡言亂語了。你可知,你的一句話,也許會搭上你安氏一族人的性命。”
臉色一僵,安笑然趕緊回頭看身後的侍婢。幸虧她們跟的很遠,自己說話的聲音又輕,想來是聽不見什麼。“表姐莫要嚇我。”
“我不是嚇你。而是此乃事實。”李懷萍握住了她的手,眼角眉梢盡是寒意。“我現在便鄭重的告訴你一個道理,只要上了皇后娘娘的船,便只能是皇后娘娘的人。倘若你旁逸斜出了其餘的心思,那你的下場會比死更慘。”
一番話唬的安笑然心都在顫抖。“可是表姐……”
李懷萍捏住她的手又是一緊,眸子裡的謹慎之色不減,語調也是輕而堅決的。“有一點我要提醒你,皇后現在的處境是佔了下風,但不是劣勢,也不是弱勢,而是示弱。示弱你懂麼?”
“表姐的意思是……”安笑然似乎懂了一些。“可是皇后娘娘到底不是皇上最心疼的人,且膝下也沒有皇嗣。萬一來日,貴妃覬覦後位,難保不會下手……皇后娘娘若是果然支撐不住,那咱們也會跟着倒黴的。我只是怕……”
“怕?”李懷萍冷笑了一聲:“怕有用麼?怕能解決什麼問題?”
“正因爲皇后娘娘也許真的會不濟,咱們才更得要想方設法的保全娘娘。不到你能振翅高飛的時候,所有的事情你都要爲皇后娘娘籌謀打算。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就是這麼簡單的道理。倘若你不能做到,那無論你是跟着皇后,還是跟着貴妃都沒有不同。後宮之中,恩寵從來都是此消彼長,說白了,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向東向西,一旦抉擇就不能更改。否則牆頭草的下場,便是兩股勢力都容不下你。無論最終誰輸誰贏,你都是最先被除掉的眼中釘。”
李懷萍沒想到,這個安氏竟然如此的不安分。想勾結皇后的同時,再搭上貴妃那邊。真是叫她後脊樑發冷。“妹妹,做姐姐的奉勸你一句。凡是不要太多心思,好好的做好眼下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了。”
聽了齊妃這番話,安笑然也只能點頭。“多虧還與表姐提醒我,否則我當真是要出大錯了。爲今之計,也只好任憑皇后娘娘操控。”
“操控?”李懷萍很敏感她用的字眼。“我說妹妹,如果不依靠皇后,憑你自己去爭寵,也許皇上不會再翻你的牌子了你想過麼?皇后娘娘縱然是拿你當一顆棋子,受益的也並非只有娘娘一人。你難道就沒有好處麼?所以凡事,不要說的如此明白,縱然你心裡知道,也不要表露的這麼明顯。後宮之中,唯有守口如瓶,唯有謹慎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
“知道了。”安笑然不再多話,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了,她也就安心了。其實皇后利用了自己,那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但安笑然不是傻子,她不會讓齊妃白白利用她。於是儘可能的在齊妃面前裝蠢裝笨,裝不滿皇后,裝存有異心就能糊弄過齊妃去。讓齊妃對她只是利用的心思,感覺不到半分威脅纔是最好的。
且瞧着齊妃的樣子,必然是想要藉着皇后往上爬,來日三阿哥真的能君臨天下了,她再動手對付皇后不遲。摸清了這些人的真心,安笑然只覺得後宮真的是天下間最腌臢的地方了。這裡的女子,容貌傾城,宛如天仙。可她們偏偏做着最叫人噁心的事情,滿肚子的壞主意,當真能讓人噁心死。“多虧表姐在我身邊,否則我豈會有來日呢!”
“好了妹妹,別想那麼多,只等着皇上傳召你侍寢便是最好了。”李懷萍鬆開了她的手,才幽然一笑:“你趕緊回去歇着吧。記得,皇后娘娘賜下的坐胎藥,一定一碗不落的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