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蓉怕郭靖腦子一熱真的衝回去找歐陽鋒拼命, 兩人絕不是他的對手,只怕會再受些折磨。若說黃蓉的腦子裡有九曲十八彎,那郭靖就是一條大河向東流, 是非黑白對錯分明, 歐陽鋒在他眼裡是壞蛋, 那就絕沒有想惡勢力低頭的道理。
黃蓉拉着郭靖走入樹林, 爲了防止歐陽鋒這個武林高手偷聽他們說話, 遠遠地離開山洞在林子多繞了些地方。
“蓉兒,你還覺得痛嗎?”郭靖倒不覺得有多疼痛,只是運功時有阻滯之感, 功力只有原來的三層。他是個粗糙的大男人,忍得痛不代表黃蓉這個姑娘家也扛得住, 再說了顧子熙是解毒高手, 他忍一忍找到小顧一定能夠解毒。郭靖向歐陽鋒討要解藥, 純粹是擔心黃蓉受不了。
黃蓉腹部的灼熱痛感慢慢消退,聽得郭靖詢問, 下意識就想揉揉肚子,卻發現自己的手還牢牢握着郭靖的手指,立刻微赧着臉放開,說:“此刻已經好多了。”說着偷瞧了一眼郭靖,怕他發現自己的羞澀。
“不知道小顧和康弟在哪裡, 我們上了小島, 他們……比我聰明比我厲害, 一定不會有事。”奈何郭靖一心牽掛兩個兄弟全然沒有注意黃蓉的兒女情懷。
“我們沿着海岸找了這麼久, 都沒有發現他們, 他們不是已經得救了,就是還在海里漂着。”黃蓉也擔心兩人, 一想起那個電閃雷鳴的晚上她就心有餘悸。
他們離開桃花島沒走多久就被歐陽鋒的大船趕上,老頑童周伯通看見歐陽鋒那艘漂亮的龍頭船跳着要上去。歐陽鋒也極力邀請。無論是黃蓉還是楊康顧子熙,當然不會答應,歐陽鋒怎麼看都不像好人。歐陽鋒言語引逗,竟哄騙得老頑童把自己家船的桅杆給一掌打斷了,幾人氣急也只能咬牙鑽進歐陽鋒的圈套裡。
歐陽鋒果然不安好心,話裡話外都圍繞着九陰真經打轉。老頑童仗着藝高人膽大,和歐陽鋒以九陰真經爲賭注,周伯通若是輸了便交出九陰真經,歐陽鋒若是輸了便跳下海喂鯊魚。老頑童心思單純,哪裡玩的過歐陽鋒,偏偏他九陰真經上的武功會用但口訣卻只記得開頭幾句。一句願賭服輸,索性跳進海里,逃賭債去了。
這就是蠻橫的怕不要臉的,老頑童賴皮賴到這個份上,歐陽鋒也拿他沒辦法,只能在郭靖身上下功夫。船也不走了,在這茫茫大海上就用斷水斷糧來威逼郭靖。郭靖咬死不說,他想採取暴力手段,卻驚訝地發現長江後浪推前浪,那個顧子熙功夫不弱,再加上郭靖楊康黃蓉從旁干擾,他堂堂西毒除非下殺手否則還真活捉不了這四個小輩。
海上天氣變幻莫測,人力與之相比渺小如微塵,狂風暴雨不說,閃電居然擊中了大船,點燃了藏在木桶裡的火藥。幾人棄船逃生,來了出海上漂流記。
“歐陽鋒出海還帶着火藥,他莫不是想用來對付我桃花島吧。”黃蓉上船沒多久就發現了火藥的存在,後來被困她本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拿火藥對付歐陽鋒。哪知道遇上天災,居然來了個大爆炸。黃蓉被衝擊震了頭昏腦漲,若不是郭靖託着她搶了塊浮板,即便她從小在水邊長大熟識水性,恐怕也得溺斃。想起郭靖一直死死抱住自己的雙臂,黃蓉不禁再次臉紅起來。“靖哥哥,當時多虧有你,若不是你把我拉住,只怕我早就進了魚蝦的肚腹了。”
郭靖聽見黃蓉的謝詞,立刻憨厚地笑道:“當時你離我最近,又像是昏過去了,我救你是應該的。”
黃蓉一聽這話滿心的柔情立刻化爲烏有,不高興地說:“你的意思是我那時若沒在你旁邊,你就不會救我了是嗎?”
郭靖一愣,心想我沒有說不救你,郭靖感覺到黃蓉在生氣,卻不明白黃蓉的怒氣從何而來。“我娘說,生命不分貴賤,救人的時候要救最能成功獲救的那個人,遇到危險的時候,當然要先救離我近的。如果蓉兒不在我旁邊,我救了小顧或者康弟,也會返回來救你的。”郭靖篤定的語氣並沒有讓黃蓉消氣。
生命不分貴賤但是感情分親疏好不好!
“那我問你,在你心目中誰最重要?”黃蓉不依不饒。
郭靖脫口而出:“當然是我娘和小顧。”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當然是親人。“現在還有康弟,楊大叔楊大嬸。”
“那我呢?”黃蓉恨不得抓住郭靖使勁搖晃,我要的不是這種答案。
郭靖感覺黃蓉的問話很不妥,但究竟哪裡不妥卻說不出來,但仍是好脾氣的回答:“蓉兒當然也很重要。”像是怕黃蓉覺得孤單似的馬上補充了一句:“穆姑娘寧兒妹妹都重要。”
黃蓉現在非常後悔爲什麼自己沒有三思而後行,然後又慶幸郭靖傻乎乎的肯定不懂她的心思。兇巴巴地說了句:“傻小子,去打點野味回來。”靖哥哥立刻降級成傻小子。
郭靖皺着眉說:“我纔不要給歐陽鋒弄吃的。”
黃蓉握緊了拳頭:“笨死了,難道我們自己不吃東西嗎?在海上漂了半天,上島只吃了幾個野果子,你不餓我可餓得緊。”
郭靖哦了一聲,打獵這種粗活當然不能讓黃蓉去做。
黃蓉見郭靖離開,一想起他聽話老實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你又不喜歡我這麼聽我的話做什麼,難怪子熙和楊康那個壞傢伙都喜歡指使你!黃蓉氣呼呼地坐在石墩上,用腳尖使勁地碾地上的草。
“笨蛋笨蛋,郭靖真是個笨蛋,我更是笨蛋中的笨蛋。”
黃蓉不是不知道郭靖是個不解風情的傻小子,她偶然流露的羞澀在郭靖的木訥面前被打擊的體無完膚。現在她唯一可以用來安慰自己的是,她與郭靖的對話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更加慶幸的是以郭靖的頭腦絕對不會深想兩人的對話。
顧子熙和郭靖是黃蓉離開桃花島第一次結交到的青年才俊。以黃藥師這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武學巨擘爲參考標準,男人被黃蓉分成三類,和爹差不多,比爹差一點,和爹比差得遠。
當初見到顧子熙時,黃蓉眼前一亮,完全就是濁世之中翩然而來的佳公子。哪個少女不懷春?不可諱言,黃蓉對顧子熙充滿好感。一路行來遇見的大公子小少爺,無論從長相打扮還是才學談吐,與顧子熙相比,均有如螢火之光較之夜空明月只能是黯然失色。顧子熙談笑間流露出一種酷似黃藥師的氣質,特別是三人闖王府時,顧子熙面對圍攻揮灑自如遊刃有餘的樣子更是給黃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時的郭靖太平凡了,黃蓉對他唯一的印象就是濃眉大眼。
後來認識了楊康,眼高於頂的小王爺,與溫潤如玉的顧子熙截然不同,咄咄逼人,富貴逼人。雖然黃蓉看不慣楊康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但是也不得不承認即便楊康脫下了小王爺的華服,換上平民百姓的粗衣,還是掩不住他自幼養成的貴族氣質。跟楊康站在一起,郭靖只能用極具鄉土氣息來形容。
求親雖然是假,黃蓉一個女兒家就算再灑脫還是對郭靖上了心,郭靖背出九陰真經更是讓她對這個傻小子刮目相看。後來又被郭靖護着在海上漂流,當郭靖溫熱的雙臂抱住黃蓉時,黃蓉安心得想哭。茫茫大海,若無身邊這個人只怕葬身魚腹也未可知。女人一旦被打動,愛情便隨之而來。郭靖在爆炸之際沒有拉住別人,唯獨抱着她跳下海。
不是別人,而是她。
黃蓉想自己不是喜歡上了郭靖,而是喜歡上了這種獨一無二受人保護被人關心的感覺。
“……笨蛋。”黃蓉擦了擦眼眶滑落的淚水。
郭靖提着兩隻山雞興沖沖跑回來:“蓉兒,看我抓到什……你的眼睛怎麼紅了?”
“好痛。”黃蓉哽咽道。
“是毒又發作了嗎?”郭靖手握成拳。“走,我回去求歐陽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