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慧給姚遠來個蠻不講理。
姚遠就只能搖頭,對邵玲說:“看着沒?還好意思笑話人家美美,她比美美也好不到哪裡去,蠻不講理!”
姚遠和小慧之間的友誼,基本已經到了親人的地步。
在姚遠眼裡,小慧就是妹妹,可以衝他撒嬌,也可以和他耍賴不講理,他也從來不拿小慧的話當真。
服裝廠的賬一直在他這裡。專賣店進時裝打過來的錢,小慧都是讓小青直接轉到姚遠賬上。如果是支票,她進城就給姚遠帶過來。
姚遠每回都想和她算賬,小慧就一句話,一家人算什麼賬?
姚遠沒辦法,只得開一個專門賬戶,把屬於小慧的錢轉到那個賬戶上,密碼給小青。服裝廠需要錢的時候,小青就直接從那個賬戶上提。
原先,小青還經常提錢。後來採石場建成了,這個利潤大,小慧就比姚遠有錢多了,小青就再不動那個賬戶了。
姚遠也默認小慧說的這個一家人,但小慧是他妹妹,這個界限他掌握的非常清楚。
這些年的互相合作下來,兩人熟的不能再熟,也根本無法把小慧不當親人。
小慧的權力越來越大,人也就越來越開朗大方,和姚遠就不那麼正經了。
別說守着邵玲,就是守着抗抗,抗抗給她說對象,把她逼急了,她都能跟抗抗說:“抗抗姐,要不我也嫁給姚大哥吧?我就相中他了。”
抗抗知道她說笑,也就不拿着當回事了。
有了更大的權力,就有了更大的主見。小慧的採石場是和村上合股的,一家一半。可服裝廠,姚遠的意思,也是要她把產權交給村上,只保留經營管理權。
但小慧不聽姚遠的,服裝廠是完全屬於小慧自己的私營企業。
姚遠不止一次說她,這樣做很危險,必須和集體保持關係。小慧每次都會說,好啦,我知道啦,馬上就辦。
可哪回姚遠再問起來,廠子還是小慧的。
姚遠知道一些未來的事情,怕出事,還得和小慧掰扯。
結果就有一天把小慧給逼急了,就不和他講理了。
廠子是我當初貸款辦的,連馬副市長都親口承諾了,廠子就屬於我自己,我憑啥交給村上?
姚遠就跟她講這個集體和私人的區別,講將來因爲發展會出現的問題,上邊會矯枉過正,泥沙俱下!萬一被冤枉了,一輩子就完了!
小慧可不吃這一套。我就一農村婦女,你和我說的這些我不懂。我就知道我的就是我的,公家的就是公家的。我沒佔公家便宜,公家憑啥不講理?就不給村上!
姚遠就沒辦法。好在鄉上是小慧小叔說了算,小慧又是村長。危險也不大。
爲了保險,姚遠還得通過他馬叔去交往縣裡,暗中和王四福溝通,讓他也時常去縣裡,爲小慧鋪路。
其實,小慧明白姚遠說的道理。可是,在她心裡,那個服裝廠就是姚遠的,她只是爲姚遠管着。
她和美美不一樣,她是深愛着姚遠的,爲了姚遠,她就是去坐牢,也得保住服裝廠。
在婚姻觀念上,她和美美也是不同的。
美美不是不想嫁人,是沒有令她十分滿意的,她權衡利弊,與其嫁個自己不滿意的,離開這個溫暖舒適的孃家,倒不如在家裡賴着好。
小慧已經沒有主動嫁人的想法了。上一次婚姻的不幸,讓她討厭除卻姚遠以外,所有的男人。
特別是辦服裝廠,又辦採石場以後,她得管人,琢磨別人的心思,見的人也多了,有了許多的經驗。
在她看來,男人心裡那點小九九,沒有一個不好色,沒有一個不爲自己打算。討好她的,都是衝着她的權和錢來的,看見他們猥瑣的表情,她心裡就忍不住想起張建軍,忍不住要噁心。
這個世界上,只有她的姚大哥,是真心對她好。她這麼漂亮,姚大哥不是不喜歡她。可是,她的姚大哥不欺負她,始終堅守着道義和對抗抗的責任。
這樣的男人,小慧覺得,除了姚遠,已經不會有第二個了。
抗抗對她和親姐姐一樣,她不能對不起抗抗。所以,她已經打算在心裡愛姚遠一輩子。
做不成夫妻,就做他的妹妹,一輩子不離開他,守着他,感受着他在身邊的溫暖,對自己的關愛,這就夠了!
小慧的玩笑話裡,一半也是真的。她愛姚遠,抗抗卻非沒事找事的給她說男朋友,她心裡生抗抗的氣,當然也會用這種方式氣抗抗。
邵玲並不知道這些,只是覺得小慧開朗了,敢和姚遠開這樣的玩笑,說明他們有着很深厚的友誼。
她也羨慕這種友誼,更羨慕他們都有自己了不起的事業。
姚遠曾經答應過她,她回來,對服裝設計成熟了以後,可以在他的公司裡開設自己的工作室,她設計的服裝,可以從利潤裡面抽成。
將來,有了外招人才的可能,一個工作室就是一個小公司,她也會和抗抗一樣,成爲老闆,手下還會有自己的團隊。
和好朋友們在一起,每天聊天說話還不耽誤成爲富人,這在邵玲心裡,和自己江南那個婆家的農村小門小戶的生活相比,完全是不一樣的。
就算將來自己分配了工作,成爲國家幹部,恐怕也不會有這般悠閒自在的生活。
看着邵玲在那裡愣神,小慧就問:“邵玲姐,你都結婚快兩年啦,有孩子沒有,男孩還是女孩啊?”
小慧領導當慣了,沒有抗抗那麼多顧忌,問話也就直接了許多。
邵玲正想回答,小青就回來了。他對象已經準備好了酒席,等着他們過去了。
小慧就站起來說:“走,咱們去小青家,邊吃邊說話。”
有了採石場和石灰窯,村上經常就有大車過來裝石子和石灰。
小慧已經學會了看商機,就對小青說,司機得有地方吃飯休息,你開一家飯店,管飯,提供休息的地方,準掙錢!”
小青也覺得是個好主意。不但小青覺得好,好多人都覺得好,可手裡沒那麼多錢蓋房子請廚師。
小慧手裡有錢啊,她當然得先緊着自己一門裡的姊妹了。
於是,村口的路邊上,就蓋了二層小樓,從鄉里請了廚師過來,炒菜,殺羊煮着賣。
王四福到鄉上工作了,家還在村裡,一個禮拜回來一次,並不知道他閨女在家幹啥。一開始以爲飯店是小慧的。反正這大丫頭膽子大,啥也敢幹,他也就沒說什麼。
等飯店開了業,他才知道是自己親閨女的。王四福就不幹了,衝着他媳婦就吼上了。
你們一家人糊弄我!我一個堂堂鄉書記,閨女開飯店自己幹,像什麼話!
小慧在一邊就直撇嘴,她還看不上她小叔這鄉里的一把手呢。整天就知道傻呼呼地瞎忙活。
王氏一族,把振興門楣的希望都寄託在你身上,要錢給錢,要人出人,全力支持你。你可倒好,給王家門裡帶來啥好處了?
出錢出力你找着王家了,有了好事兒王家得排最後面,要注意影響!
憑什麼呀?出錢出力的時候你咋不說注意影響呢?我們王家還不願意出這個名呢!
小慧一頓搶白,把她小叔給說了個張口結舌。可違背原則的事兒,王四福不幹。管不了小慧,她就管小青。
他直接就給自己閨女攤牌了,要麼,把飯店拆了,老實幹村上的工作。要麼,他以鄉里的名義下文件,直接開除小青,不許再給村裡當會計。
你公私不分,當什麼會計?
王四福這人死腦筋,動真格的了,和小慧一樣,說一不二,六親不認。
小慧就出了個折中的主意。飯店小青不幹了,租出去,讓別人幹,這總行了吧?
王四福看小慧的面子,才勉強同意了這個主意,算是把飯店保住了不用拆。。
可小青委屈呀。爲建這個飯店,雖然錢是她大姐出的,可操心受累天天在工地上守着,都是小青和她孃的,遭多大罪,受多大累啊?
這可倒好,她爹一句話,眼看罪都受完了,要掙錢了,就得把飯店租給別人掙錢,憑什麼呀?
你個鄉書記咋啦?芝麻大點官,毛病不少。人家縣官的孩子還直接不在農村受苦,直接批條幹大生意呢。我開個飯店就不行,天下哪有你這麼不講理的爹呀?
王四福也發火。你開飯店行,可你做生意就不能擔任公職,這是國家規定,我開除你公職也是爲你好,不讓你犯錯誤!
一個破村會計,算什麼公職啊?一月領二十四塊錢,夠吃還是夠喝?不爲我大姐,你請我我都不幹!
王四福讓閨女說的面紅耳赤,直接就不講理了,脫了鞋要拿鞋底子抽閨女,小慧就死命地拉着小青跑了。
跟這個死腦筋硬對着幹是不行的,得和他耍心眼兒。
小慧跟姚遠學的,知道繞着彎子幹事了。她給小青出主意租出去,後面就還有招。
於是,小青就把她對象給弄來了,把飯店租給他對象了。
反正他身上沒公職,老農民一個,他乾飯店你管不着吧?
王四福知道是上了小慧的當,可當初租出去他是答應了的,也沒說不能租給自己女婿呀。再說小青還沒結婚,明面上給他留面子了,他也就不好再多說什麼。
再多說,估計慧兒這丫頭連面子都不會給他留了。
小慧這麼維護自己的本門姊妹兄弟,是有她的道理的。
在封建思想依舊盛行的農村,想幹成事,就得有人維護。而最先會維護自己的,肯定是本門這些未出五服的族人。
只有自己這些族人都起來了,得到了好處,站在她身後,小慧才能在村裡有權威,這跟王四福能長期當村支書,都是一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