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說客!韓星心裡暗下判斷,面上含笑不語,心下掠過兩句被無數人奉爲座右銘卻又很難做到的對聯:笑看庭前花開花落,漫隨天外雲捲雲舒。(小說~網看小說)我現在已物我兩忘、寵辱不驚,一首小提琴協奏曲就能打動我嗎?你董小方是不是過分自信了些。
見韓星不爲所動,董小方也不以爲意,似乎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沉默間,勞斯萊斯已經開進了一個院子,爲他們打開大門的,竟然是兩個高大健壯、孔武有力的黑人保安,而他們的打扮,居然有點像英國的皇室衛隊。這個董小方很張揚啊,開黑色的勞斯萊斯,用私人衛隊,他想扮貴族嗎?不過還好,他的居住地選在了偏闢的海邊,周圍都是起伏連綿的羣山,唯一的通道也應該是屬於董小方這個別院的私人通道,周圍並無人家居住,應該不會有太多的人知道。可是,建這麼一個別院,究竟需要多少造價,韓星一時還拿不準,把土地的價值拋開,就是建築工程這一部分,只怕也要上億。
韓星的估算其實還算是保守的。這個院子,實在是太大了些。
整個院落像一個高爾夫球場,在幽藍的草坪燈的照射下,呈現出一種非常神秘的視覺效果。幾株高大得有些離譜的橡樹很是突兀地散落在草坪上,夜空中的輪廓看起來有些恐怖。建築物並不多,最醒目的是位於院子右面偏後位置的一棟主樓,四、五層的樣子,從外形上看屬於典型的哥特式建築,高大的石柱,高聳的尖塔,在柔和的燈光襯托下,端莊而又優美;離主樓不遠的地方,有一個略帶現代感的不規則橢圓形泳池,清澈見底的湖水在夜風中微微晃動,像一塊掛在美女頸上的海洋之星;池邊並排擺放着兩張休閒椅,顯示可以用這個泳池的人一般不超過兩個;在主樓的四周,或遠或近點綴着一些附屬的建築物,風格和主樓渾然一體,這讓韓星產生了一種錯覺,難道自己來到了十五世紀的法國?
車子在主樓門口停下,一名黑人保安上前,舉手向他們敬了個動作怪異的禮,然後彎腰把韓星的車門打開,直到韓星跨出車門,站直了身子,他纔敢站起來,向韓星做了一個手勢,口中說:“韓先生,請!”韓星不由地向他多看了一眼,這個長得有點像大猩猩的傢伙,說得居然是一口標準的普通話。
走入正廳,踩着圖案晦澀的阿拉伯羊毛地毯,掃視了一圈四周高牆上那些面目猙獰的青銅面飾做成的燈具,韓星把目光停留在董小方的臉上,心中暗罵:你他媽這是什麼品位啊。
似乎看出來韓星的想法,董小方面色矜持,沒有得意,當然也沒有慚愧。
黑猩猩打開了大廳右側的一個房門,請兩人進去。韓星也不客氣,昂首闊步放內,環視室內,又是別有洞天。
這是一間私人酒吧,很空曠,沒有壁燈吊燈,四角只有白熾燈泡垂了下來,燈頭是那種黑塑料殼做的,旁邊還有拉線開關,韓星已經好多年沒看見過這東東了,印象中還是小時候在家裡用過,那時候這也是家裡唯一電器化的東西。地面全以未經拋光的青石鋪就,桌凳都是圓的,韓星被引至靠近吧檯的那間最大的桌子旁坐了下來,這纔看清楚,桌子和凳子居然都是從原木上直接鋸下來的,連樹皮都還保留着,平放在地上。
吧檯也是帶皮原木搭成的架子,上面橫七豎八地散放着人頭馬、拿破崙炮架、軒尼詩等法國名酒,也有俄羅斯伏特加、紅方威士忌、荷蘭杜松子酒,還有一些中國的名酒,茅臺、五糧液、雙溝、洋河,普通瓶裝紅星二鍋頭,成壇的東北紅高梁,像個賣酒的雜貨鋪。韓星暗暗地質疑起了董小方的品位,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二次了。
黑猩猩在茶几上放了一隻盛着幾隻青梅果的小果籃,一臺小型微波爐,一個不鏽鋼茶壺,最後,抱了一個泥壇過來,一切安頓好之後,彎腰對董小方輕輕問了一聲:“先生,您吩附的都已安排好了,還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嗎?”
“沒有了,你在外面候着吧。”董小方回了聲。
“韓先生,您慢用。”黑猩猩恭敬地向韓星很中國化地告了個別,退出了房間,門,也被輕輕地關上了。
“董小方,你這是準備跟我演哪一齣啊?”既來之則安之,韓星沒有興趣和董小方比耐心。
“青梅煮酒。”董小方高深莫測地一笑。
“你想當曹操?”
“不,我是孔明,但你不是劉備,這人我不喜歡,你還是當曹操好了,如果三國時候的孔明是曹操的合作伙伴,那中國統一的進程可就快多了。不過,現在中國統一的這麼點小事不需要我們來關心,我現在對中美俄三分地球比較關心。”
“這事難了點,我沒興趣。”韓星知道董小方是在和他開玩笑。
“那咱們就研究一下怎麼把你推到紀委書記寶座上的事吧,這你應該會感興趣。”董小笑半真不假地笑望着韓星。
“咱們還是來談談三分地球的事吧。”顯然,這個橋段兩個人都很熟悉,等韓星說完,兩個人一起大笑了起來。從車上到現在,氣氛終於難得輕鬆了一次。
談笑之間,董小方已經拆開了泥壇,芬芳的酒香撲鼻而來,這酒香韓星很熟悉,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又涌上了韓星的心頭,這讓他眉頭一緊,他分明感覺到了胸口的鈍痛。
董小方把酒倒入茶壺,放上微波爐,然後用夾子夾了兩枚青梅果放了進去,然後打開微波爐烹煮。酒味愈盛,韓星眉頭愈緊。韓星已經明白了許多,董小方顯然是有備而來,他這是準備從他心底最痛處下刀啊。
“觸痛你了是嗎?”董小方似乎對一切都瞭然於胸,然而,他並沒那種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的得意,語調反而變得傷感了起來:“其實,被觸痛的何止你一個。從我開始去P縣取這壇酒的時候,我的心就一直在痛。傷心的往事,不是你一個人不願意想起。”
“這是從P縣挖來的?”韓星明知故問。
“是的,這是談叔在晶晶出生的時候爲她埋下的女兒紅,有兩壇,一罈被你們在S的基地喝了,這一罈,我們今天喝。二十八年的女兒紅啊!今年,我也剛好二十八歲了,你,我,晶晶,還有我妹妹,都是同齡,都是同一年大學畢業的。這二十八年,對我來說,真是一場惡夢。七年前我曾經發過誓,今生再也不踏上P縣的土地了,不,是今生再也不回這個生我養我的國家,可我還是回來了,昨晚,我還親自到了談叔叔的舊居,親手挖出了這壇酒,然後,連夜用直升機運了回來。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啊。”董小方神色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