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雨一直沒有停歇,海浪洶涌澎湃捲起千堆雪,轟隆的響,像是要吞沒一切。
慕容流蘇在火爐旁等了一夜,可是卻沒有見到那個人回來。
體內的寒氣發作,她的牙齒直打顫。她想起,二柱娘交代的藥放在內室的桌子上。摸索着走進去,手在桌子上摸着。
她摸到了一排藥碗,淡淡的血腥味。
端起邊上的一碗“藥”喝下去,體內的寒氣果然被壓制住。
她想,這也許是什麼珍奇動物的血吧。西月無殤給自己準備了這麼多麼……
天亮了,暴風雨停歇了下來,這樣的天氣在漁村本就是來得快,去得也快的。太陽照常冒出了海平面,那些大漢又出海了。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是的。
慕容流蘇感覺到有人走近,來人沉默了許久,渾厚的男中音響起,“西月娘子,西月公子……怕是回不來了。對不起。”
她聽出來,那聲音是二柱爹的。
“西月娘子,若是有什麼需要,儘管找我們。大家都會幫忙的。”
慕容流蘇臉上的表情很靜,“他沒有再起來麼。”
二柱爹垂下頭,臉上有着歉意和悲傷,畢竟自己自認爲和海打交道這麼多年,可是卻眼見着有人沉沒在海下……擡起眸子,看着那個表情淡淡的女子,她看不見了,可是雙眼依舊氺漾朦朧,整個人是美的。
但是西月公子不是愛着她的美吧,畢竟他自己比她要美得多。
本來西月公子是可以和他們一起逃生的,卻在看見目比魚出現時,毫不猶豫的紮了下去。他覺得,自己心裡會一輩子內疚難過的,因爲他沒有拉住他。儘管,那目比魚非常難遇。
可是,有什麼東西是值得一個人拿生命去冒險的呢?
或許是愛吧……
二柱爹沒有具體說西月無殤入海後怎麼樣,海的脾性他是瞭解的,在那樣的暴風雨下,潛入海底從來就沒有生還的可能。既然人已經不在,他亦是不多說。畢竟,他不想勾起在生的人的悲傷。儘管,他懷疑這個女子是否會悲傷。
他一直覺得,西月公子是愛着西月娘子的,可是西月娘子對西月公子的愛,他感覺不到。或許吧,自己這種大老粗是不會明白這些的。
腦海裡閃過那個白衣飄然的卓絕男子,面上有着自愧和惋惜。
慕容流蘇聽着二柱爹遠去的腳步聲越行越遠。
垂下看不見的眸子,摸索着進屋。
她摸到衣櫃裡的衣衫,聞到上面淡淡的冷冽蓮香。左邊的是西月的,右邊的是自己的。
摸出來一件隨意披在身上,走出門去。
她看不見,可是她的聽覺很靈敏,她又開始沿着海岸線走,繡鞋被潮水打溼了。雨後的世界很乾淨,海風亦是很清新。
她聽到很多人在叫她,他們說,“西月娘子,要小心啊。”他們的聲音有些小心翼翼,想必是怕她傷心了。以爲她要投海自盡麼?
西月無殤對自己很好,自己都是能感覺到的。可是她卻沒有想葬身海底隨了去的想法。就算身子孱弱,雙目失明,可是她依舊想活下去!
她走了很遠,很遠,後來覺得累了,就坐在了沙灘上。閉上那什麼都看不見的眼睛,潮水一撥一撥的微微盪漾而來,顯得很是調皮平和。她索性脫了鞋子,把腳放在水裡。
不冷。
那天,她一直坐到打漁的人歸航。她聽見他們在說,“西月娘子想必是傷心過度了,不願意相信吧,所以還是在這裡等。”
等麼。也許吧。晚風輕揚起她的發,身子又泛起了寒意。站起身子,摸索着回家。
第二天,漁民們又看見她早早的坐在了海邊。那雙明亮卻無神的眸子一直注視着遠方,長長的秀髮被隨意的紮成了兩根麻花辮。
沒有人上去打擾她,他們想,西月娘子應該也是愛的。
慕容流蘇再也沒有說過一個字,也沒有笑過。她不傷心,不難過,她只是覺得有些微的失落。
這一天,又是天空佈滿繁星時她才沿着長長的海岸線慢慢回去。大家看見她回去了,也終是鬆了一口氣。
慕容流蘇回到屋子,躺在牀上。屋子裡沒有一點聲響,靜得有些可怕。她翻了一個身,抱着自己,睡吧。
早晨醒來,她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了,想必已經很晚了,因爲她沒有聽到那熟悉的出海吆喝聲。她看不見,更是不會梳繁複的髮式,也沒有辦法像西月那樣梳好看精緻的髮髻,仍舊是隨意紮了兩條辮子。收拾妥當,喝了藥就出門了。
大家似乎已經習慣她沿着海岸線走,所以看見她再度出現時,反而是鬆了一口氣。西月娘子沒事就好。
今天的海好像再度開始不平靜,她聽到海浪的聲音開始大了起來。可是卻並沒有發生什麼就又歸於平靜了。
因爲起得比較晚,所以她待到以前那個時候並沒有走,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儘量讓它暖和一點。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到細雨濛濛而下,溼了單薄的衣衫。
她知道自己的身子,她不會玩命,所以站起來,準備回家。可是剛剛站起來,就覺得很不對勁,她有一種強烈的感覺。
他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他牽起了自己的手,他說,“我回來了。”
二柱娘因爲不放心慕容流蘇,頂着蓑笠來到海邊,就看到那麼一幅畫面。男子的白衣已經殘破不堪,甚至能看到上面的斑斑血跡。他的臉色透明得不像是凡間之人,他的脣角卻溢着溫柔的笑,可是脣卻已經沒有了血色。他的左手提着一大串魚,他的右手牽着她……
二柱娘沒有出聲,眼裡卻有淚滑下,天啦,上天憐憫。
第一個生還的人啊……
西月無殤和慕容流蘇回到木屋,他們的身子都被雨淋透了。
“然兒,我去燒水,你先把身子擦乾。”西月無殤給她擦了擦頭髮,把手裡的毛巾留給她。
走了出去,因爲剛剛一直憋咳,所以他那蒼白的臉色有些不正常的病態紅。用手掌悟着嘴,然後攤開,再度看到了那刺目的紅。
嘴角的笑有些諷刺,有些厭惡。呵,這麼多年了,卻是一輩子都甩不開麼……
當西月無殤把木桶放入內室,裝滿沐浴的熱水時,慕容流蘇已經在一旁的椅子上靜靜的坐着了。
“然兒,淨身了早點休息吧。”她的身子,他再清楚不過,那是經不起折騰了。
他過去,扶着她走到木桶邊。“然兒,衣物就在旁邊的屏風上。”說着就要出去。
“你受傷了麼?”慕容流蘇清淡的聲音響起。
西月無殤微微頓住,慕然一笑,“沒事兒,身上被海底的礁石劃了幾道口子,小傷。”他沒有說在那般的暴風雨下,那般的波濤洶涌裡,是怎麼過來的。也沒有說這三天到底經歷了怎樣慘厲的人生。他只是風淡雲輕的一筆帶過。
西月無殤退了出去,慕容流蘇脫掉身上的溼衣,擡腿進了木桶。
水溫剛剛好,裡面有着淡淡的馨香,還有藥味……
慕容流蘇澆出水,在自己雪白的肌膚上。外室也有水流聲傳來,想必西月無殤也在沐浴。
慕容流蘇洗好身子,恰出木桶,摸索着旁邊屏風上的衣服,可是卻不想,腳下一滑,身子一個不穩,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幾乎是那響聲出來的那一瞬間,疾風掠過,西月無殤攬起了她不着片縷的身子。他髮梢的水滴,落在她雪白的身體上。
他亦沒穿衣服……只是那性感漂亮的胸膛上,有幾道觸目驚心的傷口。
當然,慕容流蘇看不見,看不見他蒼白的臉色,看不見他胸前的傷,也看不見扶着自己的手腕上那遍佈的傷痕累累。
西月無殤瞬間扯過衣衫,裹在她的身子上,把她放在牀上。同一時間,自己也拿了白色外袍穿上。
“然兒,你有沒有怎麼樣?”
慕容流蘇搖搖頭。
西月無殤卻是看着她的面頰沉默着。
“西月,我冷。”
西月無殤上牀,抱着她。慕容流蘇這次卻沒有去蹭他,往他懷裡靠,而是隔了一條縫隙。
彼此都穿得不多,差不多接觸的地方都能感到衣裳下皮膚和皮膚之間的觸感。
再度抱着她的身子,西月無殤突然覺得,原來有一種東西叫做眷念……
慕容流蘇第二天醒來時,就聞到了飯菜香。她覺得自己醒得越來越晚了……
“然兒,吃飯了。”西月無殤走了進來,卻在看見牀上慕容流蘇那裸露的雪肩時,眸子裡的顏色變得有些幽深。走過去,看着她嬌嫩的容顏,呼吸有些緊。
低頭往那粉嫩的脣瓣……脣貼上她的。
慕容流蘇只覺得他的脣亦是薄涼的。他的吻有些生澀,可是很溫柔,伴隨着那濃郁的冷冽蓮香沁入心脾。
她身上的薄紗緩緩落下,他柔軟薄涼的脣落在她的頸子上。
慕容流蘇身子微微顫抖,心裡說不出什麼感覺。可是也並沒有拒絕。
他的呼吸微微濃重。她感覺到,他的氣息終究是溫熱的。
感受到他那略微緊張的碰觸。
她不知什麼感覺,有點無措。
他那惑人的絕世容顏上泛着誘人的紅暈,身子微微顫抖着,柔順的墨發垂了下來,是說不出的那萬般風情。
他一路往下。慕容流蘇嘴裡溢出細碎的聲音,嬌顏泛紅,自然而然喚他,“西月……相公……”
西月無殤微微頓住,擡起頭,眼裡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相公……只不過是偷來的……。她會恨自己吧……呵,若是她真狠,或許以後還會記自己一輩子,也是幸福。可惜,她不會。
自己卻是下不了手,下不了手去傷害她。儘管,這殘破的身體是那麼瘋狂的叫器着要她。這輩子,它第一次如此渴望一個人呢。從來都是別人渴望它……
第一次,他嘴角泛起了苦澀。
“然兒,應該吃飯了。你已經睡到黃昏了。”他略微沙啞的聲音。
慕容流蘇感覺到自己被他扶了起來,他……給自己穿上了肚兜…一件一件的衣服。那麼溫情。視她如珍寶。她乖乖的任由他給她穿,也不說話。最後喚了他一聲西月。西月無殤看她,她便摸到他的身子,雙手環上他脖子,在他脣上輕輕親了一下。
慕容流蘇看不見西月無殤的表情。卻感覺到他微微的顫抖。
吃飯的時候,他們都沒有說話。慕容流蘇感覺到菜裡面那味道又回來了,終於開口,“這菜裡,你也加了藥麼?”
“恩,這樣你的身子好得快點。”
“可是這樣加下去,那血的主人受得了麼?”慕容流蘇淡淡的陳述着。
西月無殤給她夾菜的手微微頓了頓,把菜放到她碗裡,勾脣一笑,“那種山雞很多,不礙事。”沉默了一會兒又接着說道,“然兒,我想了一下,你的血要換。”就算喝光自己所有的血也痊癒不了吧,如果……
“和山雞麼?”她問。
“恩。”他答。
“來,然兒,吃這個魚,想必眼睛會好得快的。”
“你懂得很多。”
“算是吧。從小看醫書。”
“你喜歡?”
“不是,習慣了。”
他們之間第一次說了那麼多話,而且是以一種很奇怪的形式。
那天晚上,西月無殤就給她換血了。他說,“然兒,我怕你疼,所以我給你吃點藥,你睡着了,就不覺得疼了。”
她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確定慕容流蘇已經沒有意識,西月無殤那滿是傷痕的手腕上再添血紅。割開她的手腕,用着最古老的換血方法……這世上,只有自己的血可以救她……
可是救了她呢……她眼睛恢復了過後呢……甚至是記憶……。只要寒氣痊癒,那麼,很多事情都會是另外一個樣子吧……
呵……還是選擇救了她啊……
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是如此的好人……
慕容流蘇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感覺到眼睛上有東西,她微微一動,滑落了下去,她睜開眼睛,朦朦朧朧的影像……
她看見那個朦朧的白影走了進來,她能看見他臉上模糊的笑容,她伸出手摸上他的臉,“西月。”
“然兒?你能看見了?”西月無殤的語氣有幾分激動。
“能看見一點點。”
西月無殤摸上她的眼睛,她的睫毛眨了眨,掃得他的掌心癢癢的。“太好了,然兒。”
慕容流蘇能感覺到他是真的高興,嘴角也微微彎起了弧度。
西月無殤看到她的笑容,心被軟軟的一擊。
再度換血時,慕容流蘇亦是被他餵了藥,昏睡了過去。
西月無殤好看的眉輕蹙着,額上有着薄薄的汗生成,臉色蒼白得可怕,全無一絲血色。
當他給慕容流蘇處理好傷口時,自己終於倒了下去。
那一頭青絲……盡數變成了耀眼的華髮……白得揪心……
慕容流蘇醒來時,毫無例外的又是另外一天了。眼睛上面也還是有東西。這個時候她能看清楚一些了,那是一種極別緻的魚鱗。
走出屋子,沒有看見西月無殤。淡淡一笑,坐在桌子上吃着還在冒熱氣的飯菜。
那天晚上很晚,她終於聽到了動靜。
西月無殤回來了。她覺得好久不見的感覺,依舊一襲白衣,如墨長髮。
“然兒,你醒了。”他溫柔的一笑。
“早醒了,只是不見西月。”
“我出去看看有沒有什麼補身子的藥。”
慕容流蘇望了他空空如也的雙手一眼,“沒有抓到山雞麼?”
西月無殤有些遺憾的說道,“沒有。”
“那我們今天不用換血了吧。”
西月無殤身子微不可見的顫抖了一下,“要換的,要是中間間斷了,寒氣不能完全驅除,以後會再患的。”“而且,先前抓到的還有。”微微的沉默過後他又補上了這麼一句。
“是麼。”慕容流蘇看着他。
西月無殤微移開眼睛,點了下頭。
……
“開始吧。”他說。
“好。”慕容流蘇應得乖巧。
就像往常一眼,西月無殤在確定她昏迷後,再度割開了自己的手腕,過血給她。
他的身子越來越虛弱,所以他甚至沒有感覺到牀上昏迷的人呼吸的變化。
西月無殤咬着嘴脣,那性感漂亮的脣瓣被咬出了微微的血絲,他強迫自己意識的清醒,給她處理好所有的事情後才倒下去。
就在他倒下後不久,本應該睡到第二天下午的慕容流蘇卻是提前醒了過來。看着牀上蒼白透明的西月無殤,她抿着脣,半晌不語。終究是下了牀,出了門去。
這次是西月無殤第二天下午才醒過來。
他沒有睜開眼睛。她走了麼……。
在救她的時候就預料到這一天的……
他沒有起牀,一直躺着,那上面還有她身上的淡淡馨香。
直到暮色降臨,朗月當空。
他期待什麼呢,自己這樣的人,還能期待什麼呢……
期待有人瞧自己一眼麼?
……。
小木屋裡傳出斷斷續續信手撥來的琴音,雜亂無章無法連成一線。一時若那綿綿細雨,端的是纏綿萬千,欲說還休。一時若那驚濤拍岸,驚了蒼穹,決裂悲慼。一時天籟悅耳,一時羣魔亂舞。
他透明冰涼的手指開始流血,琴前單薄的身子有些顫微。琴聲的突變,他吐出一口血,染花了琴絃。悟着胸口,吞下那股腥熱,嘴角的血跡淹沒住了那隱匿的苦澀。
琴音終是歇了。擦去嘴角的血跡,丟了老遠。
當那推門聲響起時,他內心的莫名幾乎扯動了他的傷口,很疼,很緊張。很怕,卻又期待。
門房被推開,扎着兩條長辮子的慕容流蘇出現在他眼前,她笑,千嬌百媚,“西月,我好了,所以出去看了看久違的海,久違的月亮。看你睡得沉,就沒有叫你。”
西月無殤越顯消瘦的身子僵在屋子中央,美目微垂,“我還以爲……”
慕容流蘇微歪着頭,含笑着說道,“以爲什麼?”
“你…。”她什麼都沒有記起來麼?
“我怎麼?西月,你是不是睡糊塗了?”慕容流蘇走過去,手摸上他的額頭。
西月無殤看着她,還是那雙眸子。其實……就算……
溫柔的一笑,“然兒,歡迎回來。”
“西月……”慕容流蘇輕輕趴在他的胸膛上,手摸上他的脖子。擡起頭,看着他,“西月,你胸膛上的傷好了麼?”
西月無殤笑得溫柔,“好了。”他說。
“西月,以前都是你照顧我呢,所以,我也要做飯給你吃。”
“不用了,然兒,我做給你就好。”
“西月,我不是你的娘子麼?娘子做飯給相公吃不是天經地義的麼?”
西月無殤不說話了。
慕容流蘇輕柔的一笑,“沒話說了吧,我先去給你熬粥,你今天還沒吃東西吧。我也沒有吃呢。”
話說完,慕容流蘇望着西月無殤笑了笑,就轉身出去了。
在她走後,西月無殤淡淡的笑了開來,脣角溢出的是幸福。
慕容流蘇的技藝趕不上西月,可是西月卻吃得很歡。因爲這是她親手做的啊。
西月再度回到了學堂教書,慕容流蘇則是常常去看他。漁村裡的人常常見到他們散佈於海邊。大家都是祝福的,畢竟西月公子平安歸來,西月娘子眼睛又復明了。苦命鴛鴦也守得雲開見月明瞭。只是他們總覺得西月公子越來越蒼白透明瞭,仔細看,好像又沒有什麼不同。甩甩頭,甩掉那種荒謬的想法。西月公子身體好着呢。
學堂裡,西月無殤給他們講了課,手支着頭,坐了下來。
坐在最前排的一個小男孩直直的盯着他的頭髮,夫子那漂亮的煙發裡面怎麼會有白頭髮?揉了揉眼睛,那些白頭髮沒有消失……而且夫子居然睡着了……
西月無殤回到小木屋時,慕容流蘇已經做好了飯菜等着他了。在她額上印下溫柔的一吻,他坐了下來,滿臉幸福的吃着桌上的菜。
“很好吃。”他說。
慕容流蘇頓了一下,“是麼,那麼你就多吃點。”
望着她笑了一下,“好。只要是然兒做的,我都是喜歡吃的。”
慕容流蘇看着那雙溢滿幸福的絕色眸子,淡淡移開眼眸。
西月無殤只是笑了一笑,再度去夾桌上的菜。
晚上,慕容流蘇依舊躺在西月無殤的懷裡。她能感覺到他每天都把自己摟得緊緊的,生怕她消失了是的。還能感覺到他時而的顫抖。
日子不知不覺間過去了半個月。基本上學堂裡的所有小孩兒都知道夫子的煙發下有很多白頭髮,他們不明白夫子爲什麼總是在課堂上睡覺,甚至有時候走路都走不穩了。但是他們依舊是很喜歡這個漂亮的夫子的,比以前更喜歡。因爲夫子自從回來後,常常對着他們笑。夫子笑起來好美啊……而且夫子的聲音好好聽啊……
這些小孩子沒有想到的是,西月無殤留給他們的記憶,甚至是一輩子的。直到他們老了,也還在給小孫子講,曾經自己的夫子是天人一般的人啊……
這天,慕容流蘇沒有等到西月無殤回來,她看到眼露驚恐的二柱娘顫顫巍巍的對自己說,“你們家相公被人傷了。”
她隨着二柱娘到了海邊,遠遠的,她看見煙白雙影立着。不遠處,還有四個男人迎風而立。
“西月娘子,那個人突然帶着四個人出現,正好西月公子放學歸來,就被他截住了。西月公子吐血了……”二柱孃的聲音裡還有着驚恐,想必是她看見的一幕留給她的印象太過深刻。
“大姐,你趕緊回吧。讓那些趕來的村人也回去吧。”她聲音不大,可是二柱娘在聽見那平淡的聲音時卻找不到自己反駁的力氣。那聲音讓人無形之中就聽命於她。
她覺得,好像自己不認識西月娘子了。“好,好,你小心。”她哆哆嗦嗦的說完,轉身就跑了。
她這一跑,海邊的人側頭……
那兩個人看見慕容流蘇的身影均是微微顫抖起來。煙衣人先是飛過來,瞬間把她抱入了懷裡,下巴上有新生的胡茬,埋在她頸子裡,刺得她有些微微的疼,“流蘇娘子……”煙玄的聲音萬般沙啞,顫抖着。
那四個人圍住了西月無殤。
慕容流蘇擡頭,看見西月無殤的視線,那裡面有着濃郁的悲傷。她看見他嘴角溢出的血落在雪衣上,濺起朵朵妖嬈的花。她看見他在他們的攻勢下不堪一擊,她看見他被他們擊落大海,雪白的身形化成圓圓的弧線直線下落,只是他的眼神一直沒有離開過她。
她看到海面被濺起一陣水花,高高的拋灑開來,白影沒入,漸漸消失不見。
腰上的手緊了緊,像是要把她碎進骨子裡。
淡淡一笑,微微拉開距離,伸手摸上他形容憔悴的俊臉,“怎麼就成了這副德行?”
煙玄赤紅着眸注視着她,瞬間把她拉過來,大掌託着她的頭,一下子封住她的嬌脣。
這一吻帶着懲罰,帶着懼怕,帶着激動,帶着熱烈,帶着他濃濃的愛意……
慕容流蘇感覺到他眼角的溼潤……。
……。
視線淡淡瞟過那波瀾不驚的海平面,“煙玄。”
“流蘇娘子……不要再嚇煙玄了……我們回家……”他斷斷續續的說完,人就軟軟的倒在了她的身上。
貓:關於流蘇失明,失蹤,身子不好的所有原因,到時候都會寫在西月的番外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