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默然算計
雨飄得如同霧一般細小,朦朦朧朧的,彷彿把每個人的表情虛幻了,四周一片安靜。
妖也同樣也是一身紅,一雙豔若玫瑰的眼,正帶着邪肆的笑容向他們走來,看樣子,剛剛所有的事情她是看了全場。
貼着童雪霜的弘炎身體一僵,箍在她腰上的手慢慢鬆開,往後退開一步,在身後妖也的注視下,面上的表情彷彿變魔術一般,笑眯眯的走到她身邊:“你怎麼來了?”
妖也笑着瞟了一眼走近的弘炎,眼睛看着童雪霜若有所指的道:“我來看看你事情辦的怎麼樣了……只是沒想到,你竟然連身體也用上了,着實讓我驚訝呀。”
弘炎表情有些窘,但並沒有任何不自然,笑得邪魅非常,讓人不自覺的就會放鬆對他的警惕。
妖也說着又將頭轉過來看向童雪霜,眉眼含笑:“童姑娘,好巧,我們又見面了。”
童雪霜清冷的視線掃過弘炎,弘炎還是那副妖精笑笑的模樣,童雪霜收回視線,對上走上來的妖也,表情不鹹不淡,清冷依舊:“是挺巧。”
妖也不在意的笑了笑,眼神一暗,身形一閃,身影極快的往前掠來,瞬間站在了童雪霜面前,扭着腰肢望着周圍的景色:“是皇上說這裡景色極佳,要奴家來逛逛的,沒想到還能遇到童姑娘,妖也好生歡喜呢。”
景色極佳。
這大冬天的能好到哪裡去?
童雪霜也未有興趣探究她話裡的真假,更沒有興趣去知道冥淩御讓她來這裡是何目的,她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上次在宮裡見面留下的印象還在腦海裡,致使她不想和她有任何交集。
那邊冥墨塵在見到妖也時,也快速的走了上來,牽上她的手,冰涼的溫度讓童雪霜皺了眉,看向他:“怎麼不多披件衣服出來。”
冥墨塵輕擁着她,笑得有些落寞的道:“我在等你回來。”
聲音雖淡,但童雪霜卻知道他話裡的那份執着,只怕是天一亮就在這裡等着她了。
童雪霜皺眉,心中不悅,卻也不捨得責備他,任由着他握緊她的手。
曉梅從鶴樓中出來,手上拿着一件厚厚的袍子,看到童雪霜眼神一愣,隨即快步上來,把袍子遞給了童雪霜。
童雪霜把袍子披在了冥墨塵身上,將他裹住,擡頭對上他春風拂面的笑容,想到在雙翼府中發生的事情,心中有些歉意,緩了聲音,問他:“用了早膳沒有?”
“沒有,等你一起。”冥墨塵因爲她的溫柔,笑眯了眼,咳嗽了兩聲,卻還是擋不住那一身的清雅絕倫。
身邊的幾個人都看着他們的溫情滿滿,神色各不同。
童雪霜反手握上他的手,道:“嗯,外面風大,進去吧。”
說完,兩人就準備進樓,一邊一直被忽略的妖也連忙伸手,想要拉住她,卻被一邊的嘯天一掌劈開,眼神冷酷的看着她。
妖也身形快速的一閃,又堵在了童雪霜身前,望着兩人,一副懊惱的模樣:“童姑娘,妖也對姑娘是一面如故,真心想要和你做朋友的。”視線又轉到冥墨塵身上,微微伏身,行了個禮:“上次完全是誤會,是妖也不懂事,冒犯了翼王爺,想來王爺也不是小氣之人,定會原諒妖也的無心之失,對嗎?”
這話說的真是恰倒好處,不但一句話把上次的衝突化解了,更是爲自己找了個臺階。
只是,做朋友?
一個風月場所的女人,即使再受歡迎,如何有底氣敢說要和未來的準王妃做朋友?
童雪霜冷眼看着她,如果說上次的妖也讓人捉摸不透的話,那麼現在的她更是讓人看不明白,對於這樣的人,她從來都沒有相交的欲。望,遂清冷道:“妖也姑娘既然是來瑤城山莊欣賞風景的,那我們就不打擾了。”至於她的話,完全當沒聽到。
說完,和冥墨塵雙雙進了鶴樓,身後的曉梅和嘯天跟着上去。
望着四人先後進樓的身影,妖也眼神暗了暗,邪笑着勾着嘴角,眼中卻沒有一絲笑意,弘炎站在她的身後,眸色深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回到鶴樓,曉梅下去喚人備早膳,冥墨塵拉着童雪霜要回房,身後的獸人嘯天亦步亦趨的跟着,絲毫沒有要卻步的意思。
之前人多,冥墨塵也顧不得看他,現在見他要跟着他們回房,才認真的打量他,發現他帶着一種驚人的熟悉感,尤其是那雙藍眸中帶着對童雪霜纔有的寵溺,和以前某個身影完美的重合了,心中更是一驚,轉頭詢問似的看向童雪霜。
童雪霜安撫的緊緊他的手,轉頭看向獸人,道:“嘯天,你先下去洗漱,換身衣服。”
嘯天藍色的眼睛眨了眨,看看自己身上,又看看她,抿抿薄脣,像是做了一番很大的思考才點點頭,轉頭一聲不吭的離開。
嘯天離開,曉梅喚人上的早膳也端了上來,冥墨塵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碗筷,童雪霜看過去,冥墨塵爲她盛了碗小米粥,遞給她,心疼道:“是不是很累?你臉色好憔悴。”
童雪霜挑眉,正想說什麼,卻見一抹大紅色衣袍掃了過來,弘炎邪魅妖孽的模樣衝擊着童雪霜的視線,坐在她的右手邊,穩住身子後笑眯眯的望着她:“小雪雪,怎麼用早膳也不叫我。”
童雪霜冷冷的看過去,弘炎還是笑得一臉魅惑,朝一邊的曉梅吩咐:“再拿個碗,昨兒到今兒沒看見小雪雪,我都餓瘦了好多了,現在可得補回來。”
曉梅站在童雪霜身後,不動,童雪霜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她才伏了伏身,轉身退下。
曉梅不一會就拿來了碗筷,擺在弘炎的身前,弘炎卻不動,只是看着童雪霜一口一口的喝粥,面上是笑容滿面的,邪魅的眸子中卻含着太多的不明的情緒。
童雪霜低頭喝粥,到沒有看見多少,但冥墨塵卻把這一切看在了眼裡,不動聲色的問:“弘炎公子和妖也姑娘很熟?”
聞言,童雪霜擡起了頭,看向弘炎。
弘炎起身,爲童雪霜又舀了一碗粥,含笑的道:“多吃點,昨日你晚膳都沒有用,別把身子餓壞了。”
動作嫺熟,語氣自然,一切都是那麼不慌不忙,那麼的鎮定自若……
把這一切做好後,他方纔看向冥墨塵,視線不躲不閃,還是和以前一樣慵懶的語氣,彷彿這沒有什麼不對:“是,很熟。”
冥墨塵變了臉色,凝視着他,語氣不善:“那你接近我們是何意思?”
弘炎掃了他一眼,視線轉而投向童雪霜,嘴脣蕩起誘人的弧度:“我接近的不是你們,而是她。”
冥墨塵神色一怔,目光一變,溫和的眸子變得冷冽,含着瀲瀲的寒光。
“爲什麼?”這是來自一直沉默着的童雪霜的聲音。
弘炎還是笑眯眯的,伸出手爲她夾着糕點,直到她面前的小碟子盛滿了才作罷,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毫不在意她身後一身冷氣的冥墨塵,只道:“不爲何,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不可以嗎?”
聲音很輕很柔很小,卻足以讓兩人都可以聽見。
童雪霜望着他,他亦回望着,目光清澈,沒有隱匿。
周圍的空氣似乎在瞬間都變得有些詭異。
冥墨塵不安,看着他們,眉蹙着,覺得自己彷彿成了局外人,被他們排除在外了的局外人,他伸手想要從桌子底下握上童雪霜的手,迫使她看向他。
童雪霜卻在這時收回了落在弘炎身上的視線,也不知道對誰道:“用膳。”
說完,就一個人低着頭繼續進食。
弘炎嘴角輕抿着,像是在笑。
冥墨塵拉着童雪霜的手,捨不得用力,卻也讓她不得不看向她。
“雪兒。”冥墨塵是擔憂的,不止是因爲弘炎和妖也相識,更是因爲弘炎本身帶給他的壓迫感,他總能敏感的感覺到,他是來奪她的,是來從他身邊帶走她的。
童雪霜朝他安撫的笑笑,手輕輕的反握着他的手:“沒事的,先用膳,晚點我單獨陪你歇會,昨晚我也沒歇好,現在還累着呢。”
聽到單獨這兩個字,冥墨塵總算舒心的笑開了,薄脣上的弧度帶着溫柔,似乎很開心。
過了年,天氣越來越好,溫度也越來越高。
但冥墨塵身子不能受一點點的寒,遂屋內還是備了炭火,童雪霜陪着他喝了藥,從曉梅手上接過乾淨的錦帕,爲他擦拭着帶着藥汁的嘴角。
冥墨塵順勢攬着她的腰,頭埋在她的脖子裡,深深的吸了兩口氣,誇張道:“雪兒,真的好想你,感覺像分開了一世那麼久。”
“瞎說。”童雪霜無奈的笑,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放開她,冥墨塵卻抱得更緊,不肯放,只溫柔的道:“雪兒讓我抱一會,好不好。”
童雪霜只能把錦帕遞給一邊的曉梅,曉梅垂着眼接過,知道他們等下要安寢,就在屋內燃了一支安神的香,然後低下頭默默的退了出去,把一方空間還給他們。
寬大的牀上,垂着淡紫色的瓔珞,被風吹得有些飄動,冥墨塵合衣臥在牀上,偏着頭枕着手臂,被褥半掀,朝童雪霜笑道:“雪兒昨日不是沒歇好嗎?我們一起歇息?”
童雪霜看着他故意笑得曖昧的眸子,倒也沒拒絕,大大方方的躺上去。
被褥是上好的蠶絲被,溫暖,柔軟,而身後則是冥墨塵溫熱的懷抱,鼻端是他身上熟悉的薰香,童雪霜閉着眼睛,突然覺得很安心,昨日到今天一天的動盪不安的心,彷彿在他的懷裡得到了安撫。
冥墨塵從後擁着她,一手支着頭看着她,一隻手悄無聲息的環在了她的腰上,見她閉目養神的容顏,心都是滿滿的。
顏若桃李,氣如冰蓮。
在他眼中童雪霜固然是美的,但是讓他眷戀癡迷的從來不是這副容顏,不然他現在看到的也不會是她,只怕早在殷雪裝成是她時,就已經擁錯了人。
“雪兒,今日和你回來的那人,是以前那個獸人?”冥墨塵撫着她的臉問,目光卻停留在了她的紅脣上,眸色幽暗的看不到底。
童雪霜的脣一直都不嬌豔,有的只是淺淺的粉色,有時候更會因爲天氣帶着一點白,但不是病態的,而是自然的一種脣色,和她的人一樣,帶着淡淡的冰。
而現在,她的脣色就是屬於淡粉色的,上面的傷痕若不仔細看,看不出,可是這麼近距離的看着,卻很明顯。
冥墨塵身體有些僵,眉梢間也帶上了冷色,只是他隱藏的很好,童雪霜閉着眼睛,沒有察覺到。
她閉着眼睛,呼吸淺淺的,好似要睡了一般,輕輕地應了一聲:“嗯,是他。”頓了會,又道:“在回來的路上碰到的。”
冥墨塵俯視着她,修長的指尖以曖昧的姿勢,劃過她的臉頰,拂過她的脣瓣,又柔聲問:“那弘炎你打算怎麼辦?”
童雪霜自是知道他問的是什麼意思,皺了皺眉,突然睜開眼睛,看着他,對於還在自己脣瓣上摩擦的手指並未在意,只是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和他沒有關係,甚至與朋友也算不上,何來打算之說?”
之前看到弘炎和妖也相識時,尤其是聽到妖也喚弘炎炎兒這個稱呼,就可見他們不是一般的熟識,一開始她是有些驚訝與不舒服,似乎被人騙了一樣,更何況從他們的話語中她也聽出來了,似乎是妖也刻意要弘炎接近她的。
但是後來回房,轉念一想,她只覺得自己那份不舒服來的很莫名其妙,當初弘炎跟着她,就一直是戲耍的姿態,她任由着他跟着,也是因爲無所謂,怎麼到現在反而會在乎起來?這沒有道理,遂想通後她也就不在意了,人家和誰認識,喜歡呆在哪裡,那是人家的自由,和她無關。
所以說,童雪霜這樣的人除非是真的入了她的心的人,否則誰也別想她真的會在意誰。
冥墨塵看着她,似乎也被她這一番說法說愣了,半響才反應過來,笑笑道:“看來倒是我想多了。”
“睡吧。”童雪霜不可置否,拍拍他的背,道。
“嗯。”冥墨塵點點頭,眸子輕柔極了,泛着暖暖的水波,兩人相擁着,隔得很近很近。
童雪霜在溫暖的環境下,又是極安穩的狀態下,睡意漸漸襲來,昨日雖然也睡了,但是到底不如在牀上休息舒服,這會的睡意已經很濃郁了。
卻突然感覺自己的臉上襲來溫熱的觸感,很熟悉,知道是他,倒也沒有沒動。
冥墨塵吻她吻得很溫柔,臉頰,眼皮,鼻子,最後落在那方紅脣上,細細的吻着,每一寸地方都沒有落下。
他吻的久,童雪霜睡意濃郁,又被堵了呼吸,遂不自在的偏了偏頭,冥墨塵的呼吸卻越發的沉重了起來,不再是淺淺帶着憐惜的啄吻,吻的力道加重了,呼吸急促。
童雪霜皺眉,偏開,冥墨塵就順着她的嘴角吻下去。
下巴,脖子,呼吸沉重,觸感灼熱。
他緊緊的抱着她,像是情難自禁,力道也控制不好,咬着她的耳垂,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問:“雪兒,他吻你了,是嗎?”
童雪霜一愣,身子動了下,冥墨塵同時跟着她動,身子突然翻過來壓着她,一雙手壓制着她身側的手,伏在她的身上,眼神咄咄逼人,噴灑在她臉上的呼吸彷彿都能把她燒起來:“雪兒,是不是?他是不是吻你了。”
看着變得強勢,眼神炙熱的冥墨塵,童雪霜卻不知如何作答,冥墨塵似乎從她的表情中知道了答案,臉色變得鐵青,怒吼的道:“他果然做了!該死的!”
童雪霜被他突然發出的怒火怔住了,冥墨塵卻還嫌不夠般,低頭狠狠的壓上她的脣,不無怒氣的道:“雪兒,雪兒,你說,你絕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對不對?”
童雪霜未語,眉頭輕蹙,被他掐住的肩膀很疼。
她仰頭看着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道:“疼。”
冥墨塵一愣,轉頭看向自己鉗制在她肩膀上的大手,又看向她有些蹙起的眉頭,心中一驚,懊惱的厲害,他沒想到自己會傷到她,神智回來了,連忙放開了她的肩膀,道:“雪兒,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說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太着急,又咳嗽了起來。
“我知道。”童雪霜淡淡的道,伸手攬上他的腰,輕撫着他的背。
在童雪霜溫柔的撫觸下,冥墨塵激動地情緒慢慢的回緩,也不說話,只是緊緊的抱着她,彷彿自己只要一鬆手她就會從懷中飛走一樣。
其實在童雪霜離開瑤城山莊時,他心裡就有感覺,總覺得很不安,就算冥墨烈沒有當着他的面承認,他愛她,可是他們是雙生子,對方心裡在想些什麼,自然是能感覺的到,尤其還是這麼強烈的感情,他怎麼可能會毫無知覺。
所以在府內時,他時時的粘着她,在每一個喜歡她的人面前表現出優越感,就是爲了讓他們知難而退。
出了府,到了瑤城山莊他又有些內疚,他防着冥墨風是固然的,可是冥墨烈,他知道自己或許做的太過了,可是他忍不住,他多怕別人把他這一點點的時間也搶走。
昨日四夜來請她回府,他就知道冥墨烈爲何嗜酒了,他當然也擔猶,可更多地是害怕,他怕每一個搶她的人,尤其是在知道她對他……其實沒有愛時,至少是沒有如他一般的深愛時,他就害怕她離開他的視線一步。
看到童雪霜回來時,他繃緊的弦鬆開了,可是看到她嘴脣上的傷痕時,他卻覺得那根弦就徹底的斷裂了。
他不知道她回去後,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知道冥墨烈對她說了什麼,更不知道她心裡是什麼想法,唯一存在於腦海裡的就只有恐懼,害怕,擔憂。
是以,情緒都沒有控制住。
這一咳嗽,彷彿就已經是止不住了,童雪霜擔憂,想要起身,可是冥墨塵卻抱緊了她,不讓她下牀,只是語氣虛弱的問她:“雪兒,你不喜歡哥哥的,對不對?”
童雪霜眼色一閃,未答,冥墨塵的咳嗽就更加急促了,卻還要問:“是不是?”
散開的銀髮落在臉上,眼前是男人寬闊溫熱的懷抱,童雪霜閉上眼睛,將臉貼在他溫熱的胸膛上,終是點頭道:“……是……”
終於得到答案的冥墨塵笑了,舒心的嘆了口氣,眼睛卻不經意的掃過門外的一抹黑影,默默的在心中道歉,哥,對不起,雪兒是我的,我誰也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