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孝於陣前喊道:“兩軍交陣,徒傷兵士。勇將所不爲也!若貴方將帥愛惜士卒,可選驍將與我單獨一戰!”言畢李存孝策馬而前,又進了數十步遠,已接近對方弓箭射程。
自從李存孝單騎獨當八千汴軍,數次出入,如入無人之境,又空手扯落汴軍頭號驍將牛存節後,勇名已傳遍天下。此番挑戰,哪還有人敢應戰啊!孟方立的軍士面面相覷,都楞在原地。
李存孝大怒:“兵士死沙場,大將陣前亡!如此方不愧爲真男兒!爾等鼠輩何其膽怯也!既如此,汝軍中公認驍勇者,可一齊前來!我李存孝絕不添將!”這時,孟方立的軍士都望向他們的主將馬溉、袁奉韜。兩人臉上掛不住了,一齊出到陣前。馬溉手持方天畫戟,袁奉韜揮舞長槍,二人夾攻李存孝。李存孝手舞雙槍,輕描淡寫般的將兩人的攻勢劃開,顯得極爲輕鬆自如。心說道“兩人合力也不過如此!”雙槍用力,將兩人的兵器磕開老遠,之後將兩槍插於地上。
兩將見後又羞又怒,心說“狂妄自大的東西,這不是找死嗎?”兩人即刻發動凌厲攻勢,李存孝在馬上左躲右閃,迅捷如遊隼。兩般兵器竟不能動他分毫。
一番折騰後李存孝面色無改,而兩將已氣喘吁吁。李存孝笑道:“這麼快就不行了嗎?再來啊!”馬溉大怒,揮戟猛地砸過來,李存孝竟單手一把將其抓住。而此時袁奉韜的長槍也刺來了。李存孝就順勢用畫戟之孔卡住長槍,還是單手,用力一擰,只聽“咔嚓”一聲,槍頭折斷。由於用力過大,袁奉韜險些從馬上跌落下來。緊接着李存孝單手猛地一抽畫戟,馬溉跌落馬下。見狀不妙,嚇破膽的袁奉韜撥轉馬頭欲逃歸本陣,沒想到數步後就被李存孝追上,用馬溉的畫戟在其前面一橫,袁奉韜撞上畫戟翻落馬下。李存孝隨後一手提起一將,橫着疊放在自己馬上,迴歸本陣。
不久後,李存孝發動總攻,身自當先,躍馬舞槍突陣。孟方立的兵士見其猛若天神,哪還有戰心?即便有孟方立在後督戰也絲毫不起作用。瞬間就被殺退,敗如山倒,四面潰散。孟方立緊急退入城中縮守,在追兵緊逼的情況下他早早就下令關上城門,導致手下的很多兵士在自家城門前慘被殺戮。
這一戰,李存孝威名大震。很快軍中就流傳出了一首歌:
“打虎李存孝,入陣世無雙。擒將如反掌,威名軍中揚。”
李存孝乘勝進攻邢州。由於孟方立爲人多猜忌,性情剛急,對屬下刻薄寡恩。因此不爲衆人所附,諸將多怨,如此形勢更是不爲其所用。李存孝又將所擒二將在城下徇示,令人大呼道:“吾家主公許諾,有能斬孟方立首者,便可做這三州節度使。”
孟方立夜晚親自登上城牆巡查,發現守兵皆抱怨勞累。見人心如此,孟方立又慚愧又恐懼,回房便飲鴆自殺了。其從弟孟遷,素得士心,兵衆便推孟遷爲節度留後,請援於王鎔。王鎔見孟氏屢敗,心想李克用必欲奪得邢州,怕出兵會激怒李克用而惹禍上身,最終決定不救。
孟遷又向朱溫求救。朱溫深知昭義藩鎮的重要。這昭義四州西臨太行山,南與魏博接壤,與自己的勢力範圍很近,若能得其依附,將會在與河東的對峙中處於有利地勢。可惜當時他正忙於攻打時溥,難以抽出大軍。但他最終還是派其將王虔裕帶精兵千餘前往,進入邢州幫助孟遷守城。然而這時李存孝已因久雨不停便帶領大軍撤圍回到了河東。
890年正月,李克用親統大軍攻打邢州,使李存孝爲前鋒,在城外一戰大破邢州兵。孟遷勢窘,被迫轉入守城戰。被困既久,邢州食竭力盡,孟遷親自出城降於李存孝。汴州將王虔裕及其兵士亦降。李克用使大將安金俊做了邢洺節度使,鎮守邢洺二州。他還準備寬待孟遷,便使其做了汾州刺史,以收各藩鎮向化之心。自此李克用的勢力延伸到太行山以東!回軍途中,到達上黨(即潞州),經過三垂岡時,李克用豪興大發,登山置酒與諸將痛飲,使優伶奏樂作歌,唱的正是那首陸機的《百年歌》
一十時。顏如蕣華曄有暉。體如飄風行如飛。終朝出遊薄暮歸。
二十時。膚體彩澤人理成。被服冠帶麗且清。高談雅步何盈盈。
三十時。行成名立有令聞。力可扛鼎志幹雲。辭家觀國綜典文。
四十時。體力克壯志方剛。跨州越郡還帝鄉。出入承明擁大璫。
五十時。荷旄仗節鎮邦家。鼓鍾嘈囋趙女歌。言笑雅舞相經過。
清酒將炙奈樂何。清酒將炙奈樂何。
……
歌唱至此,腔調漸轉,喜聲變憂!
六十時。年亦耆艾業亦隆。驂駕四牡入紫宮。子孫昌盛家道豐。
七十時。精爽頗損膂力愆。臨樂對酒轉無歡。攬形修發獨長嘆。
八十時。前言往行不復紀。辭官致祿歸桑梓。樂事告終憂事始。
九十時。日告耽瘁月告衰。言多謬誤心多悲。感念平生淚交揮。
百歲時。目若濁鏡口垂涎。呼吸嚬蹙反側難。茵褥滋味不復安。
唱至此衰老之際,歌調急轉,無限悲涼,座上之人無不悽愴。
李克用已45歲,年近半百。時值壯年,正是建功立業之秋。但誰能免得了數十年後的衰老呢?思慮到此,心中突起悲意,憂從中來,難以斷絕。在山頂放眼遠望,地勢開闊,能容下軍隊數量豈止數萬!醉意朦朧中,李克用忽聽得耳畔似有風雨之聲,如同千軍萬馬在激烈爭戰!
轉身看到旁邊的兒子李存勖,李克用的憂悲之情立即煙消雲散,喜悅頓生。李克用慨然捋須,抱存勖於懷中,指着他微笑說道:“吾老矣,有此奇兒,二十年後,必能代我戰於此地!哈哈!”這時的李存勖年僅五歲,已極其聰慧,早早便開始了陪同父親的征戰生涯……
後人有首賦單道這次三垂岡置酒,寫得甚好:
漳水風寒,潞城雲紫;浩氣橫飛,雄獅直指。
與諸君痛飲,血戰餘生;命樂部長歌,心驚不已。
灑神京之清淚,藩鎮無君;席部落之餘威,沙陀有子。
俯視六州三部,鬚眉更屬何人;懸知萬歲千秋,魂魄猶應戀此。
有三垂崗者,一城孤倚,四戰無常;遠連夾寨,近接渠鄉。
於是敞瓊席,啓瑤觴。舉烽命釂,振衣遠望。
快馬健兒,是何意態!平沙落日,無限悲涼。
聽百年之歌曲,玩五歲之雛郎。
空憐報國無期,慕麒麟於漢代;未免譽兒有癖,傲豚犬於樑王。
目空天下羣雄,心念廿年後事。
玉如意,指揮倜儻,一坐皆驚;金叵羅,傾倒淋漓,千杯未醉。
無端長嘯,劉元海同此丰神;未敢明言,周文王已先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