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薛志勤說道“敬思之勇,令人佩服。只是黃巢再向東,將會進入泰山界。泰山廣大,極易隱蔽,若無充足的兵力,想要搜尋到他絕非易事。”
最終李克用決定停止追擊,到汴州進行休整。李克用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險些命喪於汴州,而黃巢之首也終未取得。
再說黃巢繼續匆匆東逃,卻不料又碰上了一支軍隊,這雖不是沙陀軍隊,但仍然讓他們恐懼萬分,因爲此軍數量不下萬人。原來是徐州節度使時溥探測到黃巢動向後,派出手下將領李師悅率領一萬人前去截擊黃巢。打黃巢時,時溥沒怎麼出力,如今看黃巢到了窮途末路,卻想搶最後這個功勞,撿個便宜。李師悅以十比一的優勢攻打黃巢,自然是無比輕鬆。倉促一戰後,黃巢之衆所剩無幾,部衆不是被殺就是被俘,其餘的都逃散了。黃巢與妻妾、從父弟黃桓以及外甥林言在數十隨從的保護下逃入了泰山。
六月十七日,一路提心吊膽的黃巢,在日暮時分進入狼虎谷襄王村,這時黃巢才稍微鬆了口氣。他對林言說道“這時估計追兵不會再來了吧?”林言道“舅舅先請放些心吧。偌大個泰山,這地方又如此偏僻,他們估計搜個幾天也找不到我們。”一行人準備找地方投宿,林言發現前面不遠處竟有一處大宅院,像是個大戶人家。林言派出一兵士前去敲門,告訴想要借宿之意。不久後一小僕出來,士兵對他說了幾句話後,他向黃巢一衆看了一眼,說回去告知主人。
這家主人同意了,讓黃巢一衆進入。其實他是不敢不同意啊,畢竟這麼多帶甲兵士呢!林言向主人謊稱自己是辦案的官兵,寒暄一陣後得知這家主人姓翁。黃巢聽後大驚,渾身震顫。他想起了自己做的噩夢,本來打算起身就走。可是看到衆隨從都疲憊不已,而主人又盛情款待,只得留了下來。林言覺察到了他的神色,兩人尋一無人處說話。“舅舅可是覺得這裡有什麼異常嗎?”林言問道。
“沒……沒有。可能是這幾天太緊張了吧!”黃巢話語中仍帶些恐懼。林言安慰道“確實,這些天真的是把我們折騰壞了。我都累得夠嗆,何況是您老呢。聽外面這風聲,估計又會有暴雨了。舅舅您就不用擔心了,這種情況不會有追兵了。好好睡上一覺吧,天亮了我們再做下一步打算。”
黃巢也確實太累了,一連好幾日都在擔驚害怕、匆忙逃跑中度過,沒睡過一個安穩覺。聽了外甥這番話後,略感安心。躺在牀上,聽着窗外狂嘯的風聲,吹着窗紙呼喇喇的作響,不久後大雨嘩啦嘩啦的傾盆而下。黃巢這才安心的睡着了。
也不知過了有多久,黃巢突然覺得脖頸間冰冷異常,被凍醒了。睜眼一看,大吃一驚!林言正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望着自己!林言淡定地說道“舅舅,你這一生夠可以的了。自幼便衣食無憂,家境富裕。後來起兵反唐,你也曾讓數十萬人聽你號令;轉戰天下,也曾殺入長安做一回皇帝!即便最終戰敗,你一六旬老翁死也值了。時至今日,我不得不殺你去請求贖罪。因爲我還年輕,不想死。之所以不在睡夢中殺了你,是想讓你能死個明白。你聽這風急雨急的,也像是在催你快走啊!舅舅,你在九泉之下可不要怪我啊!”黃巢聽着外面的疾風驟雨,隱隱似乎摻雜着幽魂的悲號哭泣之聲。他萬念俱灰,嘆了口長氣,說道“請容我說完再動手。我確實該死。入長安後,貪圖安逸止步不前,失掉了平定天下的最好時機。二入長安,爲泄憤血洗長安城,使八萬無辜生靈喪命。哎……”黃巢略頓了頓,又說道:“本想着此次若能逃出,我就帶你們去濟州靈巖寺。寺內主持是我故人,必會接納我們。從此褪去鐵衣,着上僧衣,避絕塵世。青燈禮佛、懺悔吾罪,以終此殘生。如今看來,已不能了!動手吧!”
說完黃巢閉上了眼睛。林言將他的頭顱砍下,又砍了黃桓的頭顱,將兩個頭顱放在盒中。他捆綁了黃巢的妻妾,帶領願意追隨的十餘人前往徐州。林言不敢直接去找李悅,生怕他會順勢將自己也殺了。於是他帶領這一路人,輾轉出谷,不敢走大道,專撿偏僻小路前行,最終來到了時溥治所。林言一衆被衆兵士槍刀壓着去面見時溥。在有軍士報告時溥後,時溥高興地跑出來,見到林言後對兵士們說道“都快把兵器拿開,這可是貴客。”
林言尚未開口,只見時溥滿臉笑意,仰天說道:“老天爺啊,你對我真是太好了。剛送我個美婦人,又送我如此一件大功。”時溥接着對林言說道“你這一行,真是太辛苦了。”林言跪下說道“逆賊林言自知罪惡深重,現將賊首黃巢之首級交予將軍,望將軍能向皇帝求情,饒恕賤命。林言願以死來報將軍大德!”時溥突然變臉,哼哼兩聲,陰笑着說道“送來黃巢的首級我得好好感謝你。不過,若要保你性命恐怕很難。倒不如,你再做個順水人情,把你的頭顱也給我吧。我向皇帝邀功,可是比費盡脣舌保你性命容易的多呢!哈哈哈”林言又羞又怒“你……”時溥一臉陰沉的說道“你殺舅對長輩不敬,做賊對國不忠。我殺你不冤吧!”林言就這樣被斬了腦袋。
當時皇帝仍在成都,未回長安。時溥就派使者把黃巢、林言、黃桓的頭顱及妻妾送往成都。皇帝登大玄樓舉行接受儀式。旁列百官,有些官員認出黃巢之妾爲御史李護光之女,議論道“這不是李御史之女嗎?李御史在長安寧死不屈於賊,怎麼他女兒做了賊妾?真是家門之羞啊!”當初黃巢逃亡時所拋棄的小兒子就是此妾所生。唐僖宗直接問此妾:“你也是勳貴子女,世受國恩,奈何從賊?”此妾辭色不屈:“狂賊凶逆,國家以百萬之衆,尚失守宗廟,逃奔巴、蜀;今陛下竟以不能拒賊責怪一女子,真是可笑!那些公卿將帥又更有何面目在此?”一時間文武百官都覺得羞愧無比。皇帝不再問他們話,下令全部斬首。唯有此妾就刑時神色肅然、凜然無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