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巢就在田令孜的宅地下榻。財富充足的他讓手下兵士們見到貧窮者就施與他們。黃巢之衆覺得天下已定,從未見過長安之繁華的他們又暴露了自己的本姓,開始四處搶掠女子、財物。最初跟隨黃巢起義的那數千山東人經歷無數惡戰到此,更是驕橫無比,殺人滿街、到處放火。整個軍中瀰漫着一股強盜的氣氛,都將先前黃巢申明的紀律拋到九霄雲外了。法不責衆,見大家如此,黃巢想阻止他們也是不可能了。由於黃巢部下多爲窮苦之農民,他們尤爲憎恨貪官污吏,這回都發了瘋似的到處搜查,見官就殺,不論其是否清白。
爲發泄部下的憤怒,黃巢索性令人將唐宗室成員在長安的全部殺掉。崔沆與豆盧琢等高官追趕皇帝沒跟上,藏在民間,被搜出後也被殺了。廣德公主被抓後寧死不屈,說道“我唐室之女,豈可污於賊手!”言畢撞刀鋒而死。
十三日,黃巢即皇帝位於含元殿,擊戰鼓數百代替金石之樂,作爲登基之禮。之後登上丹鳳樓,頒下赦書,定國號爲大齊,改年號爲金統。冊立其妻曹氏爲皇后。任命尚讓爲太尉兼中書令,趙璋爲兼侍中。考慮到民憤平緩的差不多了,自己剛建立新朝廷,極爲缺乏官吏。在二十日,黃巢又發佈命令,凡是原來唐朝三品以上官員全部停任,四品以下官員保留官位如故。令百官到趙璋府第投遞上名銜,准許復其官。將作監鄭綦、庫部郎中鄭系堅守臣節,寧死不願臣服於黃巢,全家自殺。左金吾大將軍張直方雖臣於黃巢,但由於他多收納亡命,又將很多唐朝公卿藏在家裡的暗牆之中,被黃巢發現後也被斬首。
再說唐僖宗一行向駱谷進發時,鳳翔節度使鄭畋在道路旁拜謁,希望皇帝能留在鳳翔。唐僖宗很不高興:“鳳翔離賊這麼近,豈不是很危險?我還是先去興元吧,然後徐徐徵兵以圖收復。希望愛卿能東抗賊鋒,西撫諸蕃,待諸道兵會和後,共同討賊,建立功勳!”
鄭畋在鳳翔召集諸將商議出擊黃巢,諸將大都說道:“賊勢熾熱如斯,我們應等待諸道兵集合後,再圖收復。”鄭畋又驚又怒道:“鳳翔東面即爲長安,賊不日將至。這麼說,你們是要勸我臣服於賊嗎?”說完後氣昏倒地,面部被磚石所傷。等他醒來後,一直到次日早晨,都說不出話來。這日正好黃巢派使者帶着赦免諸軍的赦書趕到,監軍袁敬柔與衆將佐對黃巢使者畢恭畢敬,草寫降書宣示於衆,代替鄭畋署名,對黃巢的赦免表示感謝。監軍袁敬柔爲黃巢使者舉行宴會,音樂響起後,兵卒們都失聲痛哭。使者感到很奇怪,節度使府幕客孫儲解釋說:“由於軍府相公鄭畋因病不能前來參加宴會,所以大家感到悲痛。”民間百姓聞知後無不流淚者。鄭畋聽到如此情形後,內心燃起一絲希望說:“我就知道天下人心尚未對大唐王朝完全絕望,逆賊授首指日可待!”於是刺破手指,用血書寫表文,派遣親信走小路帶到唐僖宗的行營,以表自己滅賊之決心。他又召集部下將佐,慷慨誓衆,向他們曉諭以逆順之理,以忠義激勵部下。言辭慷慨,激動流涕。部下官兵無不感動者,他們都刺血爲盟,誓願以死報國!之後鄭畋帶領大家將鳳翔的城牆壕塹修復完好,兵器軍械修復完善,訓練士卒,並秘密約請相鄰藩鎮合兵共討黃巢,相鄰藩鎮也都許諾發兵,一齊到鳳翔會合。當時朝廷的神策軍坐鎮於關中的有數萬人,聽說唐僖宗逃往西蜀後,一時無所歸從。鄭畋就派人前往各軍招撫,神策軍士都感義前來,表示願聽從鄭畋的調遣。鄭畋還將所有公私財產分給諸軍,以連結穩固諸軍之心,瞬時間軍勢大振。
唐僖宗車駕到興元后,下詔令天下所有藩鎮出動全部軍隊共同收復京師。
黃巢派遣使者到河中地區調發兵糧,使者前後達數百人,河中吏民無法負擔,苦不堪言。節度使王重榮大怒,召集部衆說道:“當初我忍辱負重,屈節臣賊,爲的是緩解一時之急,待諸道援兵來到後再攻擊賊衆。如今黃巢來徵調兵糧不斷,慾壑難填。怕是等不到援軍來我們就要亡於他手。我們不如即刻發兵拒賊,到死也不失忠義之名!”部衆都稱讚叫好。於是王重榮將黃巢派來的使者全部處死。
黃巢大怒,派遣部將朱溫從同州發兵,弟弟黃鄴從華州發兵,兩軍會合共攻河中。王重榮出兵抗拒,大破兩支軍隊,繳獲糧食兵仗四十多船。長安失守,義武節度使王處存聽聞後號哭數日,誓滅黃巢,不等皇帝詔書下達就帶領全軍向長安進發,並派出二千人去興元保衛皇帝車駕。王重榮聽聞其忠義,便派遣使者與王處存結盟,王處存就帶領軍隊來到渭北紮營。
西川節度使陳敬瑄聽聞皇帝車駕西巡,遣步騎三千來迎,希望皇帝能夠到成都避難。因爲西川是以成都爲治所。陳敬瑄是田令孜的哥哥,田令孜當然本來是陳姓,因自小投到一田姓家中爲奴,便改了姓。後來入宮爲宦官,成了皇帝的大紅人,他一直沒有忘記自己的哥哥。在田令孜的幫助下,無甚能耐的陳敬瑄一路高升,做到了西川節度使。這時跟隨皇帝的士兵越來越多,興元的糧儲不夠充足,田令孜也勸皇帝前往,於是唐僖宗一衆向成都前進。
月末,黃巢在長安城大擺宴席,犒賞軍民。“我們終於在長安過上了大年!”“從此這天下再不姓李!”“苦日子一去不復返,憧憬未來吧……”其兵衆個個無比歡喜。
這些人只顧眼前之樂,以爲得了長安便可得天下,個個心滿意足。都開始貪圖享樂,忘記了那些艱苦奮鬥的歲月,安逸懶惰,不思進取。連黃巢也認爲天下不日即可平定,他只派兵將去攻擊以長安爲中心的各處險要重鎮,以爲以此爲核心,傳檄天下,各藩鎮都將前來歸附。
其實他錯了,錯的還極其嚴重。天下各藩鎮跋扈數十年,都握有重兵,他們剿賊不肯盡力那是顧及自己的利益,平時連唐朝的命令都敢不聽的他們,又豈會俯首帖耳的向黃巢這個暴發戶稱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