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州倉庫。
倉庫門口擺放了一張大木桌子,幾個士兵正坐在一旁嘻嘻哈哈地閒聊,等候命令。而在不遠處,幾個衣衫破爛面黃肌瘦的男子有意無意地往這邊張望,眼神裡既有着深深的期待,但是又夾帶着些許懷疑與慌張。
他們不知道眼前的這軍隊到底是來拯救自己的義軍好漢,還是弓大人口中所說的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大魔頭,他們本不敢冒着風險走出家門,但是瞅瞅已經見底的儲米櫃,看着神色慘淡,飢餓難耐的妻子和孩子,他們還是願意咬咬牙,拼着性命出來探個究竟。
孟楷從倉庫緩緩走了出來,臉上帶着些許的愁色,來到楚騰面前,有點爲難地說道:“楚兄弟,我剛剛去倉庫裡看了看,不知是這裡的狗官將糧食都搜刮進自己的腰包了,還是今年的收成確實不佳,這……倉庫也確實沒有多少糧食了。何況,現在我們兵缺糧少,這些糧食對我們來說意義重大呀!我們……就是這發糧的事能不能再從長計議一下?”
楚騰微微沉默片刻,旋即擡起頭來問孟楷道:“孟大哥,這倉庫裡頭的糧食,依你看來,估摸着能用多久?”
孟楷摸了摸後腦勺,嘴裡念念叨叨地算了半天,這纔回道:“若是供我們三千人的軍隊的話,一年左右應該不是問題,但是要是說到給城裡的饑民濟糧,可能就撐不到幾個月了。”
楚騰笑了笑說道:“那孟大哥還等什麼,趕緊開倉濟糧便是了。”
“啊?”孟楷目瞪口呆地看着楚騰,語氣中有着說不出的詫異。依他看來,楚騰應該收回先前放出的話,因爲現在籌備軍糧等待黃巢來纔是正道,何況他方纔故意將糧食說得偏少一點,也是爲了阻止楚騰將糧食都發放出去。而楚騰的反應卻與自己意料中的恰恰相反,孟楷像是看待一個怪物一樣,不解地盯着楚騰,像是要從他身上發現什麼毛病來。
楚騰眼睛與孟楷驚訝的眼神碰在一起,隨後饒有興致地問孟楷道:“不知道孟大哥有沒有聽過一句古話說,得人心者得天下?”
孟楷右手擺了擺,爭辯道:“這個道理我自然也懂,只是也要分分場合不是?以我們如今的兵力物力,根本還無法和朝廷對抗,所以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盡最大的努力聚集更多的兵力的財力,不斷擴大自己的勢力。而至於你所說的民心,等朝廷的民心喪盡,那麼老百姓的心自然就會投靠我們了,你說是也不是?”
孟楷因爲有點激動,雙手在胸前不斷的揮舞,臉也稍微漲紅,極力想要楚騰改變自己的主意。
楚騰卻仍是淡定從容地微微一笑,說道:“孟大哥,你放心,我這次開倉濟糧,不但不會耗費這作爲軍餉的部分,甚至會得到更多的回報的,不信的話,你可以給我來試試。”
你要開倉給老百姓發糧食,又說不會耗費這糧食?孟楷疑惑地看着楚騰搖了搖頭,顯然已經不知道楚騰再講些什麼了,但是看着楚騰胸有成足的樣子,再說他做的也確實是好事,所以就含含糊糊地回道:“好吧,既然楚兄弟堅持,那就照你的辦好了。來人啊,去裡面把裡面的糧食搬出來。”
孟楷一聲吆喝,那本來站在木桌旁閒聊的士兵立即挺了挺腰桿,應了聲是便往倉庫裡走去,不消一陣子便陸陸續續地將倉庫裡的一般糧食都搬了出來。
一直在不遠處逗留的那幾個男子看見這邊正在忙忙碌碌地從倉庫內搬出東西來,不禁大喜過望,心想這果然不假,看來這新進城的軍隊不是惡魔,而是來救自己於水深火熱之中的菩薩。但是喜悅歸喜悅,他們的腳像是在地上生了根般不能朝前邁開一步,只是畏畏縮縮地等待着機會。
楚騰往他們那邊一看,心裡暗笑,隨後朝身旁的一位士兵揮揮手道:“你去將他們叫來吧,說是要糧食的就快點過來,再慢就沒有了。”
那士兵放下肩膀上剛提出來的一袋大米,徑直向那幾個男子跑了過去,那幾個男子見有士兵跑來,不知道是什麼情況,急忙想要向後退去。那跟在後面的士兵只得邊跑邊使勁吆喝道:“我們大人說了,你們要糧食的就趕緊去,在沒人去領的話我們可就要將糧食重新裝進倉庫啦!”
那作勢欲跑的男子聽到聲音回過頭來,隨即反應過來自己確實就是來領糧食的,雖然對那士兵的話半信半疑,但是最後還是跺了跺腳,咬咬牙慢慢向倉庫這邊走了過來,雙手不自在地擺着,顯然對楚騰他們還是充滿懼意的。
站在一旁的士兵將裝着糧食的麻袋放在大木桌上,隨即朝孟楷與楚騰看了看,孟楷點了點頭,示意可以發放糧食了。
那士兵便利索地拆開封好的麻袋,朝着那幾個男子說道:“好,大家一個一個來。你,嗯?你拿什麼來裝糧食啊?”士兵指着一個兩手空空,什麼盛器也沒帶的男子。
那男子看了看麻袋裡的糧食,隨後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什麼也沒有,當時便傻了眼,站在那裡有點不知所措。
“你就把外衣袍子脫下來裝一下算了吧。”楚騰在一旁看着這男子呆頭呆腦的樣子,差點笑出聲來,這時在一旁善意地提醒道。
“這……這可以麼?”那男子有點遲鈍地問道。楚騰顯然忘記了自己是在古代了,古代禮儀嚴格,在大庭廣衆之下脫下外袍,雖然普通老百姓沒有文人雅士那麼多講究,但是在旁人看來也是“傷風敗俗”的大事了。
楚騰向來是對那些條條框框的禮教約束嗤之以鼻的,看着那男子爲難的樣子,冷聲道:“只是脫下袍子用來裝糧食罷了,有什麼大不了?你要是不嫌麻煩,也可以回去拿個器具再來領呀。”
那男子顯然不明白楚騰爲什麼會提出這麼怪的建議,也不知道爲什麼又突然對自己冷言冷語了,但是看着麻袋裡白胖胖的大米,他還是咬咬嘴脣,迅速地脫下自己的外衣袍子,展開去接過士兵舀過來的糧食,因爲神色激動,嘴裡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但是臉上的喜悅之情顯然是一看便知。
“哎呀,瞧我這德行,竟然也忘了拿個麻袋了。”後面又有人悲催地叫道,但是旋即那人已經迅速嬉笑着脫去了自己的外衣……
那幾個男子領到了糧食便歡呼着在路上奔走起來,人們看到他們果然手裡提着用布袋或衣袍裹着的糧食,這時再也按捺不住了,紛紛向曹州倉庫跑了過來。轉眼間,倉庫外頭已經擠滿了人,歡呼聲,打鬧聲,人們都在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轉眼間整條街都快被擠得水泄不通了。
楚騰見時機成熟了,走到倉庫門外的臺階上,清清嗓子大聲喊道:“大家靜一靜,聽我來說上兩句,大家靜一靜!”
發糧食的士兵見狀停止了手中的動作,大家都把頭轉向楚騰,想要知道這相貌俊朗的年輕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楚騰見人羣裡安靜了,這才大聲說道:“曹州城的百姓們,大家好。首先要向大家說明的是,我們是來自冤句的起義軍,唐朝統治者殘暴無能,你們應該已經看到有多少兄弟姐妹們在這饑荒之年裡活活餓死,可是官府的人管過我們的死活嗎?沒有!他們躲在家大魚大肉,何須來管我們的死活。”
“所以,我們才憤怒地站起來反抗,我們要將那些狗官吞掉的糧食奪回來,保全自己和家人的性命。但是現在我們的隊伍還沒有壯大,還需要你們每一個人的支持與幫助。所以,諸位,勇敢地加入我們的隊伍吧!”
楚騰的話慷慨激昂,很多的話更是正中許多熱血青年的心,人羣中很快就開始沸騰起來了,大家都開始揮着拳頭大聲叫喊,表示支持義軍,滅掉暴唐之類的云云。
楚騰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過幾日我們即將招募士兵,有才識有抱負的兄弟一定記得前來,讓我們一起推翻暴唐,過我們自己創造的幸福生活!”楚騰說完不自覺地舔了舔嘴脣,開始連自己地傾倒在自己的演說之中來。平時看着那些領導說起話來囉囉嗦嗦一套一套的,現在看來,原來這東西也是會上癮的。
孟楷在一旁卻暗暗叫苦,原本想楚騰還有什麼好招,原來就只是在打打廣告罷了,以後隊伍的糧食可得從哪裡籌備啊?孟楷想的比楚騰實在,那些什麼民心,對他來說還比不上幾袋糧食。
“大夥們,楚某現在還有一個事想跟大家說說。”前面的都只是引子,重點這纔開始,楚騰潤潤嗓子,接着說道:“鑑於曹州城倉庫庫存不足,恐怕籌備不了那麼多糧食幫大家度過荒年,所以,我們決定在城中舉辦一個‘慈善大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