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楷應了一聲,隨即大跨步地走下城去,命令手下打開城門。
“孟大哥,你留在城吧,我們出去就可以了。”弓平死後,這裡的氣氛很是古怪,孟楷的手下怕城外降兵會情緒不穩定,趁機發生叛亂,因此偷偷地勸孟楷先別出城。
“打開城門!”孟楷圓瞪着眼睛,像一頭睡覺時被吵醒的獅子般狂躁,對着那人大聲怒吼道,但是隨即他也便開始清醒過來,使勁搖了搖腦袋,泛着一絲歉意低聲說道:“沒事,你開城門吧,我不會有危險的。”
“是!”手下不知孟楷爲何會突然如此暴怒,只有和另一士兵一起搬開擋在城門上的橫木,推開大門。
孟楷旁若無人地走了過去,徑直來到弓平的屍體面前。城外的降兵心知弓大人就是被他害死的,紛紛瞪着眼睛怒目而視,但同時又很好奇他到底準備幹什麼。
只見孟楷突然雙膝一彎,直接便跪倒在弓平的屍體面前,含淚道:“弓大人,孟楷平生不跪天地,只拜父母,但是今天,老孟敬你是一條好漢,只可惜你我是敵非友,沒有機會和你暢飲三百杯,在這裡,請受孟楷三拜,希望弓老黃泉路上走好!”
說着,孟楷雙手撐地直往地上叩了三個響頭,這才慢慢站了起來。
弓平手下的降兵本來對孟楷恨之入骨,但聽了孟楷的話,也知道兩軍交戰,生死本來就是懸諸於一線,孟楷想要弓平死,正如弓平連夜追擊賊軍想要孟楷死一樣,本來便沒有什麼是非對錯可分。
而現在孟楷竟然可以不顧所謂勝利者的姿勢,真誠大度地向老一輩的英雄哪怕現在是一個失敗者磕頭致敬,確實都出乎他們的意料。站在最前面的守將在低聲抽泣,雖然在黑夜裡看不清表情,但是隻見他又衣袖往臉上抹了抹,“撲通”一聲便跪在地上。
站在後面的其他士兵見到如此,也一個個跟着跪了下來,地上的磕頭聲砰砰作響。
“大人安息,一路走好……”這是他們每個人的心聲,對一個無畏生死,永不服老的前輩的緬懷。
楚騰站在城頭,看着城下面嗚咽聲一片,眼眶也忍不住一熱。爲人將者,若是做到死後仍然能有人爲自己憤怒,爲自己哭泣,無論什麼也值了。就像從小便熟悉的精忠報國的嶽武穆,雖然只是在人間活了短短的幾十年,但他的事蹟卻被後人銘記成百上千年,永遠活在人們的心中。
而自己呢?自己陰差陽錯地來到這個時代,等自己老了死了以後會不會還有人記得自己呢?現在自己是個妄圖推翻唐朝的反賊,或許多年以後自己也像黃巢一樣安安靜靜地躺在《舊唐書》《新唐書》裡的“逆臣卷”中吧?又或許不知在哪裡便悄然死去不在歷史上柳留下一點痕跡?楚騰只能搖了搖頭苦笑,不想再繼續想下去。
孟楷見城外的降兵皆跪在地上叩拜弓平,只得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到他們差不多都站起來了,這才走到他們身旁說道:“兄弟們,弓大人是個好官,是個好將軍,但是他時運不齊,遇到的是這樣一個腐朽殘暴的王朝。大家仔細想一想,曹州城中的老百姓過的好嗎?自己家中的親人靠着你們那點微薄的軍餉,能很好的活下去嗎?你們在這裡爲那些高官達貴們流着血拼着命,可是他們在幹什麼你們知道麼!”
孟楷潤了潤喉嚨繼續大聲說道:“他們吃着香喝着辣,安安穩穩地睡在牀上,只等着伸手從你們身上剝去辛辛苦苦生下來的血汗錢。你們說,這樣的王朝,還只得你們爲他們如此賣命嗎?”
降兵們低垂着頭顱,像是在思考着什麼,誰也不願意開口說話。
孟楷環視了一週,嘴巴像是打開了閥門的水壩,繼續說道:“兄弟們,你們再仔細考慮考慮,若是想要加入我們義軍,我們隨時歡迎,而若是想要卸甲歸田,我老孟答應大家,也會向弓大人在時那樣,給各位發放一筆補貼。大家認爲如何?”
本來作爲戰敗之師,孟楷饒他們不死已經是最大的恩賜了,但是他現在說不僅可以投靠隊伍,即使不想當兵也還可以領錢回家,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孟將軍,我願意加入義軍,誓死效忠您!”
“不加入義軍真的還有補助發麼?”
降兵門脫去了先前的恐懼與不安,一個個提出各式各樣的問題,氣氛也慢慢開始活躍起來。
孟楷見此十分高興,慢慢地向他們解答,經過他這麼一折騰,本來城外降兵有七百來人,結果有五百四十多人願意跟隨孟楷。孟楷讓他們一個個地先進城回家,明天天亮時再到校場報道。
“孟大哥,你果然有一手啊。”楚騰看看方纔還瞪紅了眼睛想要找孟楷拼命的士兵,轉眼之間便心悅誠服的表示要加入義軍,便咧着牙齒向孟楷笑道。
孟楷拍了拍手,昂起頭誇張的說道:“那是,你也不想想我孟楷是何等人物。趕明兒我還說不準跑去長安,說得那皇帝小兒乖乖退下位來,再也不敢說要當皇帝了。”
“咦,天上好多的牛在飛哦。”楚騰指着天空,大吃一驚地叫道。
孟楷疑惑地擡起頭看了看,納悶道:“你在說什麼呢?牛怎麼可能會飛呢?”
楚騰見他中計,看着孟楷奸笑道:“嘿嘿,那不是你給吹上去的麼?”
孟楷摸了摸後腦勺,這才反應過來楚騰在取笑自己,當下眉毛一挑,一拳頭便揮了過去,楚騰側身躲開,一溜煙便跑開了,邊跑邊大聲叫道:“天上的牛在飛,地上的人在吹,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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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統領,我們派去吸引弓平的那支軍隊已經回城了,我們已經按您的吩咐將牛福帶到。”楚騰手下的一個親兵來報。
楚騰正在房間裡琢磨着古代的一些兵法,雖說自己以前也看過孫子兵法三十六計之類的故事,但那時是因爲純粹的看故事,沒有過深入研究過,所以楚騰急迫地需要給自己充充電。
“帶他進來吧。”楚騰放下手中的兵書,心裡暗暗盤算,該如何教訓教訓這個通風報信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