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般來,潮水般去。被三刀兩下弄蒙了的黑衣大漢們並沒有反擊的餘地,氣勢洶洶上來的十一個人全部倒地不起。
被林羽一口一個謝姨的女人掏出潔白柔軟絲帕擦掉臉蛋上不小心濺落的一滴鮮血,回身走回車內,只是將這些經過嚴格搏擊訓練的大漢當成一些小龍套,連多看一眼的興趣都欠奉。
“這些年養尊處優慣了,差點連這些本能都忘記了。”謝姨帶些緬懷的口吻,望着很遠處遊人如織的淺水灣海灘,一踩油門,瘋狂在山道上跑出拉風的車影。
一直充當臨時司機,身手好到可以在工作之餘去好萊塢客串特技演員的黛麗沉穩的在後邊跟着,仍然被拉開了不長的距離,黑凰卻看着瑪莎拉蒂最終成了一道炫影,若有所思的吞了口涼氣,“我剛纔還覺得自己有了很大提升,這會兒又覺得真是不值一哂了。”
“你在想什麼?”謝姨看見林羽那絲笑容,就覺得這小子又在動歪心思。
“我在想,謝姨穿着軍裝,黑筒皮靴鋥亮,手拿85式的英姿。”林羽懶懶的笑着,潔白的牙齒十分憨厚的露了出來。
謝姨鮮有的沒有生氣,搖頭笑了笑後道:“你小子最好小心點。等我穿着軍裝出現在你面前時,可能是逮你小子坐大牢了。”
“只要姨陪着我坐,就算住牢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林羽彈彈菸灰保持微笑,卻想着自己當年如惶惶之犬,與如日中天的唐家老頭展開一場力量懸殊的追逃遊戲,自己一心要證明憑個人能打出一片天下,老頭兒卻要使他相信替自己安排的道路纔是王道,當年嶄露頭角的林青衣還沒來得及進京求情就被勒令原地不許動彈,他在老頭子佈下的天羅地網中像冬日的麻雀那般撞來撞去,最終跑到香港,才被這個婉約嫵媚的女人若無其事的擋下所有壓力,送他上了去美國的豪華郵輪,美其名曰的去體驗下資本主義社會的腐敗,當時那張卡里區區十萬塊,卻是她的所有積蓄,住着豪宅,開着名車,骨子裡卻三餐節省,不是工作需要不添置衣物的節儉女人實在太另類。
“榮家的能量可不是蓋的,區區半天的功夫,十八路山大王都給他搬來了,有意思,你等會去,儘管鬧,我給你撐着。”謝姨淡淡的關掉手機,下車時給林羽一句喜出望外的話。
榮家的地盤離這裡不遠,淺水灣作爲香港最高級的社區之一。能夠與李嘉誠這些商界傳奇比鄰,其實也是種無形中的自身品牌塑造,將這輛瑪莎拉蒂停在榮家停車場裡,裡邊的車型足夠讓它自卑到痛不欲生。
“林羽,你這位阿姨很棒!”奧麗黛兒跑到他身邊,豎了個大拇指,她難得佩服一個人,除了眼前這個以一己之力,獨挑黑暗教廷三名大主教的殺手界第一人外,就算是自己那位能夠接受十萬信徒誓死追隨的阿姨,也因爲見多了自然產生排斥,但對謝姨這樣的能夠一半火焰一半海水的女人,直覺是她青春後期成長中需要模仿的目標。
“不要覺得東方女人穿旗袍好看,就覺得你也能好看。”林羽好笑的輕敲了下女孩兒的額頭,踏步進了榮家大門,換來奧麗黛兒氣鼓鼓的小聲抗議,但在裡邊走出人前來迎接時,這個女孩兒的步伐儼然有了種西方上層社會的優雅,帶些古老的味道,依奧麗黛兒驕傲的目光來看,即使是英國那些自命紳士的人物。也不過是當年女王下令,全民哄搶大西洋航線上的海盜後人罷了。
所謂的上層禮儀,無非是一種含蓄的,內斂的驕傲,即使面對一個清潔工的嘮叨也保持足夠的理解,停步仔細聆聽,但並不能改變骨子裡的傲慢。
上午在馬場裡發生的所有內幕,都已經經由數百人之口,傳遍了香港所有的圈子,根據人的排外的心理,如果有個陌生的強大人物闖入,小圈子裡的人就容易抱成團,這是人骨子裡的羣居動物習氣影響,所以不屑者有之,嫉妒者有着,摩拳擦掌要和林羽見個高下的人也有之,在榮海青快步走出中廳後,身後自然跟了這麼一些抱有相同心思的年輕人。
林羽停下腳步後,落在這些人眼中的形象有些怪異,四個年齡,容貌氣質迥異的美麗女人散在他身周,但林羽這個年輕男子並沒有那種陰盛陽衰的脂粉氣,相反,一眼望去就覺得他很男人味,但並不盛氣凌人,沒有一副天下老子第二誰敢稱第一的囂張,只是像把斂去了所有光芒的刀,樸素得讓人忽視了自身的危險性。
不過,落在遠處親眼見證了馬場那場驚天搏殺的舊識眼中。在李玄霸拳錘奔馬,林破天一拳擊倒泰國有小拳王之稱的巴帕後,當時都在猜想有誰能力壓他們一頭,就是這個年輕人,用一雙修長得媲美鋼琴大師的手,輕輕的在楊萬歲顱骨上捏出齊整的指印。
這種人並不需要太過俊秀的外表,也不需要多麼奢華的行頭,簡簡單單的站着,自然有一種大境界。
高山仰止,都是沉默。
而這種境界,非被歲月熬煉得雙眼毒辣媲美毒蛇我的老狐狸才能看到,所以,在林羽停下後,只有一少部分人謹慎的站在原地,帶着笑容迎接這條猛龍。
而另一部分人就沒表現得那麼友好,各種各樣的目光在這一男四女的身上放肆打量,順便對衣物品頭論足一番,偏偏找不出什麼不如意的地方,卻還是對一個面目平常,卻擁有全香港都難得找出的幾個優質貨色的狗屎運表示不滿。
榮海青本打算快步迎向林羽,但發現旁邊因爲犯煙癮又顧忌着林羽只得強自忍耐的謝姨後,腳步微微一頓,恰到好處的停在她和林羽的中間位置。滿臉堆歡道:“林少來得可真早,也沒想到謝小姐這類請也請不來的貴客會光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
“呵呵,榮三哥太客氣了,如果這棟在香港屹立數十年的榮府還是寒舍,那我的小房子不就成了鴿籠。”謝姨的語氣不冷不淡,有種看輕鬚眉的傲氣。
榮海青卻不動聲色的嗎抹了一下雙鬢,上邊已經冒了些汗珠子,就是這個女人,在香港這片地帶的能量,不下於一個團級精銳特種軍人的殺傷力。甚至猶有過之。
但帶眼鏡的人並不多,所以,身後的人也就沒那麼客氣,冷不丁有人冒出了句:“這位就是上午在馬場大出風頭的那位,介紹下怎麼樣?”
林羽的視線掠過這位仁兄的臉,帶着一絲錯愕,空氣有那麼一絲凝結,似乎有一張弓在緩緩拉開,繃緊。
但僅僅就是這樣,林羽哂笑了下,甚至拋下了貴爲主人的榮海青,走到了中廳,後邊幾個女孩娉娉婷婷的跟着,將這個無數人期待的交鋒場景徹底晾在了一邊。
最大的鄙視是無視,林羽很好的做到了這一點,在面前跑個龍套也需要一點底氣的,如果逢人就踩,見人就咬,那是瘋狗。
當場被晾的青年面目從保養得當的白皙變得通紅,然後在夥伴落井下石的鬨笑中鐵青,捏着拳頭,看着林羽背影的沉默。
榮海青扶了扶臉上的金邊眼鏡,突然覺得自己的臉有種火辣辣的疼感,林羽不但嘲諷了這個冒失鬼,連自己也一併嘲諷了。
既然邀請他來參加這次晚宴,卻有人當着他的面子出來打算給林羽下難堪,他這半個主人脫不了背後指使的干係。
到了榮海青這種身份,如果背上這麼大的冤枉,其實是對他底蘊和能量一種嘲諷,不亞於衝上去摁住他啪啪啪幾下打臉。
所以,他只是對那個還打算繼續出擊的人不冷不熱的瞪了一眼,白淨的臉皮上有些似笑非笑的寒意,讓還打算進一步的幾個人愣愣的停下了接下來的動作。
“今晚這個晚宴是爲這個年輕人而召開的。”榮海青笑道,“就憑你家那個市值不超過一百億的公司,不要自討苦吃。”
“這小子!”被拋在原地的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面面相覷,在香港這片地上,重商。即使楊萬歲那種幾乎被許多社團認做祖師爺的國術大師,對他們來說,也不過是能拿錢買得到的高檔苦力,一千萬請不動你,五千萬,一億呢?
對林羽的輕視就是出於這種心理的緣故,能打得過楊萬歲不算什麼本事,這個時代是靠金錢說話的。
林羽是否有錢,關於這點,就連榮海青都不清楚,不過,能夠親手扶植起一個遠洋航運公司,在大洋邊緣各種海盜裡安然通過,能夠獲得嶺南夏家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迫使趙家從咄咄逼人的強勢局面裡選擇戰略退守。
光是這一手內幕,就讓榮海青在得知資料後汗如雨下,連在華爾街金融街綽稱野狐的華允文都是他的盟友,只有在他這零星半點的資料浮出水面後,才知道林羽所浮現出的身份,只是冰山一角,暗地裡不知道何等風光。
“我其實很喜歡和平的。”林羽卻在坐下後,對身邊的幾個女人表示了自己的世界觀,爲了證明他喜歡和平的程度,甚至連沙破天和李玄霸兩名虎將都留在了宅子裡。
“每個陰謀家和戰爭販子都喜歡將這句話掛在嘴邊。”謝姨沒有學那些貴婦名媛舉着酒杯到處攀談交際的作風,更多時候像個穩坐釣魚臺的姜尚,願者上鉤。
而在她坐下沒有多久,幾個重量級的人物就已經朝她走去,這個女人來頭並不小,能夠在暗中調控淺水灣所有人的安全,份屬於在香港最高級別的安全人員,同時還代表中央政府的權威,她的出現已經無形中涌起波瀾。
最失落的莫過於陳家,在馬場的擂臺吃虧後,儘管倍覺屈辱,陳三寶還是接受了榮家的建議,選擇了再一次調和,而沒有選擇勢不兩立非得鬥個兩敗俱傷。
沒有面對面的交流,怎麼可能打人的臉?
於是,今晚這大堂內走動的許多賓客都是陳家請來的強援,不乏香港幾大社團的頭面人物,晚上這一次比拼纔算是真正的全方面資源對決。
但是,在謝姨風姿婉約的出現在會場上,帶份超然坐在林羽面前,遠處的陳三寶身子一頓,不由升起些無力感。
有她在此,誰敢亂動?
謝姨只需用清冽的目光在堂中掃過,先前還高聲大喝吵吵鬧鬧的宴會現場,安靜了許多,有些人甚至有了腳底抹油的心思。
“十多年前,這個城市裡黑道猖獗,不可一世,甚至公然襲警,綁架各種富豪,十年後,他們中的大多數已經轉型做正當行業,並且成了愛國陣容。”
林羽對身邊的黑凰解釋着謝姨能夠讓一衆社團大佬噤若寒蟬的原因,“當年帶着一紙公文前來香港,以一人一己之力起步,讓黑道之害消除了近七成,就連淺水灣這些富豪們,也得感激她的救命之恩。”
“一人可當千軍。”黑凰點點頭,總結了這麼句話,順便將目光投遞在喝酒如飲水的女人身上,風雲人物總是避免成爲視線的焦點,這一點難道就是華國所推崇的大隱。
“這小子的能量——”在花盆陰影裡坐的幾人在一片沉默中終於有人出聲,正是京城與林羽有一面之緣的陳迪,乍舌道:“非常恐怖!”
“陳迪,你和他算是新仇舊恨了吧。”同伴中不鹹不淡的開口,“有趙祥和他爭奪夏雪妍那個冷美人在前,有你和他拼喬思喬大小姐在後,他就這麼個皮相,不怕腳踏兩隻船都翻了?”
“李玄藍,你這嘴太損了。”陳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喬大小姐還在其次,而是我打算上京城與喬五談合作的事情被他給一手攪黃了。”
“不過說起來,我也算敗得太冤枉了。”陳迪遠沒有趙祥那般死逼,看着林羽的目光也不像自己三叔那樣恨之入骨,自己老爹和喬五還是父輩同窗的交情,這十多年來兩家關係匪淺,卻不如林羽和喬五的一席話,甚至談話的時間不超過十五分鐘,其中肯定有所貓膩,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是那位喬思大小姐敗給了他吧。”有人意味深長的說了句。
“別將他想成靠生殖器吃飯的小白臉,而且我覺得吧,按照他的身份,今晚的宴會級別貌似還是太低。”陳迪微笑了下,“香港幾大超一流家族還沒有到這裡來,我就覺得我家三叔這次要吃個啞巴虧了,我們陳家雖然新興加入一流俱樂部沒錯,但有老李家,霍家向家等等按兵不動,憑什麼要綁定到嶺南趙家的戰車上,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也就我那三叔喜歡。”
幾個同伴都是哼哼的笑着,陳家幾大內部勢力不和也不算新聞了,陳三寶敗得越悽慘,陳迪這個新興一代的領頭人才有可能上位。
“如果是我,一定會和林羽罷手言和。”陳迪抿了口酒,“金融‘野狐’華允文一個人呆在嶺南,手把手教着那位冷美人,這才短短几周,就已經有攻有守,帶着洛東方那羣反趙聯盟與趙家玩得風生水起,喬五那個老狐狸是人精一樣的人物,商談十幾分鍾就放棄我這麼個子侄輩轉而與林羽合作,肯定不是看在他和喬思大小姐的私交份上,而是因爲林羽非池中之物,今晚的事情,咱們做個看客就成,千萬別摻和。”
如果林羽聽到這番話,保管會對陳迪這個香港年青一代的新秀有刮目相看的意思,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陳迪非一般境界了。
他這會正坐在那裡聽着謝姨和幾個走來的巨賈大富閒聊,身邊倒是冷冷清清,儼然跟一頭狼闖進了羊圈似的,除了身邊幾個自己帶來的人外,都將他當成了外來侵略者。
隨後,門口進來的幾人就將他這種無奈拋到了九霄雲外,已經榮獲香港年度最佳師奶殺手的洛東方在一羣記者的長槍短炮中走進大門,榮家的保安都沒法防住那些吃了過期春藥的記者,而在洛東方後邊,劉萬春,李正紅……一干嶺南的商界大佬魚貫而入,走在最後邊的老者是個滿頭白髮的老年紳士,拄着黑色漆亮的柺杖,步伐不急不緩,在腳步紛亂的記者羣中安之若素,而在身邊,則是個氣質冷冽,一臉拒人千里之外冰霜的時尚麗人。
“我的情敵到了!”用小手拈着西式餅乾啃着的奧麗黛兒雙眼射出精芒,瞪着老者身邊的冰雪美女,大聲嚷嚷讓林羽不由唸叨了聲人小鬼大。
“不是你的情敵嗎?”以一個專業殺手目光在來回巡視整個宴會現場,確保這位執行官安全的黛麗撩了下短髮,扭頭問着在車中換上了小巧晚禮服的黑凰。
黑凰羞澀的笑了笑,低下頭思考了一會兒後,纔看着已經走向夏雪妍的林羽背影,有些惘然的問着黛麗這名同行,“做女奴和做情人的感覺有什麼不同?”
“做女奴需要忠誠,什麼都是無條件服從,包括要你的身體或者靈魂。”黛麗面對這個荒誕的問題仍然用最嚴肅認真的態度道:“做情人的話,不是忠誠,而是一種不需要命令你,你就主動去做的激情。”
“這麼看來,這位夏雪妍小姐,很有可能成爲我的情敵。”黑凰也很認真的回答,殺手,本來就是一種帶着偏執狂特徵的認真人,兩人一問一答都是用學術的態度在討論。
而在走向夏雪妍後,與她距離不超過二十釐米後,華允文已經十分自覺的退開了,林羽才用學術性的目光打量着冷美人更見豐滿的胸部,帶份憐惜道:“你廋了。”